第21章 Chapter 21(2 / 2)

奧黛爾眼神有些扭曲,嘴唇顫得更加厲害,聽了這名樂迷的話,簡直想跑下去把他的嘴給縫上。要不是這個時代沒有粉圈一說,她都快懷疑這個人是她的黑粉了!

埃裡克則輕笑了兩聲,不緊不慢地拋出一枚威力強大的炸.彈:“忘了說,我到這裡來,除了為自己澄清,還想聽奧黛爾女士的澄清。”

說到這裡,他隨手彈了一段奧黛爾的樂曲,剛好彈的是比較舒緩、低沉的曲調,氣氛竟被烘托得有些凝重:“我懷疑這些曲子,並非奧黛爾女士的原創,還請奧黛爾女士給出一個詳細的解釋。”

這句話不啻於濺進滾油鍋中的一滴水,場麵刹那間混亂了起來,一雙雙或震驚、或懷疑、或憤怒的眼睛望向他。一個樂迷怒氣衝衝地說道:“這位先生,就算奧黛爾女士汙蔑了你,你也不用把這盆臟水再潑回去吧?這樣實在有失紳士風範!”

“對,奧黛爾女士的曲風是獨一無二的。即使您列舉了幾首使用卡農技法的曲子,也不能說明什麼。要知道,天才之所以稱為天才,是因為他們的想法天馬行空,不受規矩所束縛,就像是並不是所有的劇作家都對劇作法如數家珍一樣,奧黛爾女士可能也並不知道自己的曲子用了卡農的技法!”

這位樂迷不是傻子,他看出來了奧黛爾的忐忑不安,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放在心尖上的音樂女神會抄襲,隻好如此自欺欺人地說道。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言語也大大紓解了奧黛爾內心的無措與不安。她一邊聽著樂迷的辯駁,一邊跟著連連點頭,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她之前有個同事,雖然唱歌唱得十分動聽,卻從未專門學過聲樂,也說不出來技巧。她的氣息、唱腔堪稱渾然天成,吸引了不少死忠的歌迷。她現在的情況和那位同事何其相似!

她的想法不無道理,卻忘了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的同事有真材實料,而她沒有。

“是麼。”埃裡克淡淡莞爾,“我這裡有個遊戲,是否真才實學,一試便知,就看奧黛爾女士敢不敢和我玩了。”

他的嘴角輕蔑地勾著,眼神挑釁意味相當濃烈。

奧黛爾的樂迷一下出離憤怒了:

“作為一個紳士,如此針對一個女性真的好嗎?”

“奧黛爾女士當然有真才實學,就怕你沒有!”

“奧黛爾女士,我們將是你最堅實的擁躉,不要害怕,給這個囂張的人一點顏色瞧瞧!”

“欺人太甚,真的欺人太甚!本來就是他先模仿你的曲風,現在卻倒打一耙說你抄襲,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一波高過一波的聲援是一把強勁的打.氣.槍,把奧黛爾漏掉的自信又充了過去。她聽著他們的呐喊,看著他們熱切的眼神,漸漸堅信不疑自己是一個才華橫溢、見聞廣博、眼界超凡的女子。她額角的冷汗奇跡般的蒸發了,嘴唇也不顫抖了,背脊緩緩挺直。況且,她還有係統作為底牌,係統裡有成千上萬首曲子隨她取用,她還能讓係統暫時接管她的身體,演奏四種不同的樂曲,眼前這個男人再厲害,難道有係統厲害嗎?她在這個時代的音樂界已經屬於神的存在了,沒人能將她打敗!

不知道卡農怎麼了?說不出樂理又怎麼了?隻要她能源源不斷地創作樂曲,哪怕她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也會被這群樂迷奉為舉世無雙的天才。

想到這裡,她心安理得地綻出一抹微笑:“說吧,什麼遊戲,我陪你玩就是了。”

埃裡克看了她一眼,就移開視線,不再看她。他收起唇邊淺淡的笑意,露出之前那種冷冽而強勢的氣場:“很簡單。雙方各自挑選一個人出來,在鋼琴上隨機按下四個音符,然後根據這四個音符即興創作一首曲子。誰的曲子更容易讓人記住,誰就勝出。”

四個音符,即興創作成一首曲子。

聽上去好像很簡單,隻要配出合適的和弦,再反複彈奏那四個音符,似乎就是一首像模像樣的鋼琴曲了。但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早在古希臘時期,畢達哥拉斯就在探究音樂為何悅耳,他根據井然有序的音程,計算得出了音樂的和諧比率。換句話說,音樂的和諧動聽是有數學規律的,並不是隨便按就能按出來。一些鐘愛巴赫的音樂家,更是終其一生都在研究巴赫對位法的奧秘。音樂想要悅耳,想要動聽,真的沒有想象得那麼簡單。一般作曲家,要麼像數學家一樣呆板地套用曲式,要麼幾乎是走遍歐洲,一路走一路聽,培養海納百川的樂感。

樂迷們聽見這個要求後,卻都長鬆了一口氣。他們比誰都清楚,奧黛爾可能彆的不行,樂感卻是一流中的一流。畢竟若無絕頂的樂感傍身,她是根本無法創作出那麼多膾炙人口的歌曲。

他們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希望她能自信滿滿地答應下來,狠狠打臉這個狂妄自大的樂手。完全沒有發現他們心目中的女神正在大顆大顆地冒冷汗,手指不停地顫抖。

“奧黛爾女士,考慮得怎麼樣了?”埃裡克又漫不經心地問了一遍。

“我……我……”她現在隻能打腫臉充胖子,硬著頭皮接下了,“這麼簡單的遊戲,你想玩,我當然陪你玩。”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露出一個泰然自若的笑容:“你先還是我先?”

埃裡克並不在意先後:“我先吧。”

奧黛爾隻能在心裡祈禱這個埃裡克不能創作出合格的曲子,隻要他即興創作出來的曲子不符合她樂迷的審美,她相信,根本不用她出手,這些樂迷就能一口一唾沫地把他淹死。

她環顧四周,隨手指了一個樂迷:“就他吧。”

那名樂迷立刻興奮地站了起來,跑到鋼琴邊上,胡亂按下四個琴鍵。他故意挑了四個音程相距極遠的音符,彆說利用這四個音符作曲了,都不一定能在其他曲子裡聽到這四個音符。他對奧黛爾露出幸不辱命的表情,信誓旦旦地認為埃裡克一定會被這四個音符難住。

倘若麵對這四個音符的是一個天賦平平的作曲家,說不定真的會被弄得抓耳撓腮。但埃裡克的天賦顯然並不平凡,他根本無需樂譜和羽毛筆的幫助,垂眼思考了片刻,腦中就已有了樂曲的初步輪廓。

那名樂迷按了兩個高音音符,一個中音音符,一個低音音符,看上去毫不搭邊,彆說編成一首曲子,就是把它們依次按一遍都會感到刺耳。眾人交頭接耳,都覺得埃裡克輸定了。

奧黛爾也是這麼認為的,她嘉許地對著樂迷笑了笑,內心慶幸不已,還好樂迷機智,不然差一點就翻車了。

誰知,下一刻,鋼琴聲竟響了起來!

兩個高到近乎於尖利的音符,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操控下,變為兩道清冽脆響的鐘聲。明明隻是按下琴鍵時的輕重、節拍有所改變,竟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好像不再是那兩個刺耳的高音音符。這人真的是鋼琴手嗎?還是一個專門來戲弄眾人的魔術師?

接著,中音音符和低音音符轉化為屬七和弦加入,主旋律不停演變、循環、擴張,隱隱間竟有一種屬於交響曲的宏偉壯觀,一首變幻莫測卻精簡易懂的曲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演奏了出來。那兩個高音音符本是限製他創作的桎梏,在他手中,卻變成令人難以忘記的叮咚鐘聲。一曲完畢,那兩個高音音符卻還在眾人耳邊震響,嗡嗡咚咚,想要搖頭擺脫都擺脫不掉。

奧黛爾呆滯了,在聽見那四個音符的時候,她也在思考,怎麼把它們弄成一首曲子。她不會作曲,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不禁自我安慰道,這四個音符相距得那麼遠,除非是天才,否則都隻能對著這四個音符發呆。

她不覺得埃裡克是天才。天才出現的幾率多小啊,她在報紙上隨便罵一個就罵到了?

結果還真的罵到了!音樂停止,就連對作曲一竅不通的她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埃裡克是天才,這是天才的作曲,天才的改編。

也是在這時,她才真正地、徹底地意識到,十九世紀時期的人並不蠢,也不笨,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其中有天才,有蠢材,之前的她實在是太妄自尊大了!

聽著耳邊那兩個嗡嗡不絕的音符,奧黛爾冷汗流得越發洶湧,手腳冰涼麻痹,心跳一聲比一聲急促。迎著四周或期待、或仰慕、或懷疑的目光,她恨不得化為一縷空氣,鑽到地縫裡去,找個沒人的地方逃避現實。

當初的她到底有什麼毛病?隻罵白蘭芝不好嗎?罵這個埃裡克乾什麼呢?這些曲子又不是她寫的,他抄不抄襲關她什麼事?奧黛爾後悔得恨不能用頭撞牆,頭皮一陣一陣發緊,身心仿佛被扔到油鍋裡一般煎熬。

她整個人難堪得快要爆炸,後背虛汗直冒,身體虛弱得一根手指就能推到在地。她沒想到的是,她都這樣示弱了,他們竟還不放過她,還要打壓她,還要踩在她的頭上看她笑話。

白蘭芝走了出來,和臉紅脖子粗的奧黛爾相比,她眼神清亮,皮膚白皙,容貌美麗乾淨得仿佛冰天雪地裡一閃而逝的透明精靈。

她笑盈盈地望著奧黛爾。要是平時,奧黛爾肯定就居高臨下地瞪回去了,但她此刻還陷在被埃裡克質疑的漩渦裡,根本沒有充足的底氣和白蘭芝對視。一時間,無需言語提示,誰是肮臟的汙泥,誰是腐朽的穢物,一眼便知。

白蘭芝眼睛溫柔地彎著,卻無半點溫度。她一字一頓地認真問道:“奧黛爾女士,那個遊戲你還玩得下去嗎?玩不下去的話,你該聽我的澄清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