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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沒在街上睡,為了避免再激惱田素秋,他也不能回家睡。
春來帶著他去場庵睡了一晚。
第二天不用上學,年年也沒敢睡懶覺,飯時跟春來一起回了家。
一進大門就看到田素秋端著刷碗盆在喂豬,祁長壽抱著一身碎花小棉衣的好運,坐在西牆下曬太陽。
年年心裡有點毛,藏在春來身側不去看田素秋,心裡飛快地盤算著,她要是問起昨天的事,怎麼說不會讓她再生氣。
田素秋把蒸饃水倒進豬槽,拎著盆就進屋了,好像真沒看見年年。
年年看祁長壽。
祁長壽笑著說:“沒事,去吃飯吧孩兒。”
年年沒敢多問,提著心進了屋,田素秋端著個碗放在飯桌上,看向年年:“爬過來吃飯吧。”
口氣比平時還要親昵隨和。
年年心裡一鬆,趕緊跑過去坐在桌邊,發現那是一碗甜湯,上麵全都是黃橙橙的雞蛋絮的甜湯,平日裡,一大鍋甜湯最多也就是這麼多雞蛋。
他抬頭看田素秋。
田素秋做出咬牙切齒的樣子,卻是一臉笑,扒拉著他的腦袋說:“你夜兒半夜不回家,給俺都嚇的半死,有功啦,今兒吃雞蛋甜湯犒勞犒勞你。”
年年吐了下舌頭,晃著腦袋笑:“嘿嘿嘿。”
“你個小孬孫,三天不惹事就皮癢。”田素秋笑著數落,把菜端上桌,回頭喊放學後就一直在努力表現乖巧,一個認真搓棉絮、一個低頭沿鞋幫的雨順和風調,“您倆,彆裝啦,快來吃飯,吃了再乾。”
“喔——,沒事啦。”雨順歡呼一聲,扔了棉絮跑過來,坐在年年身邊。
她知道,現在這個樣的田素秋,才是真正沒事了。
風調也徹底放鬆,她問年年:“您仨夜兒個到底咋回事?”
年年就從保山去西崗找他開始,到睡醒後聽見雨順的叫聲,挨著給全家人講了一遍,講完後他問:“媽,您夜兒黑擱家,聽見保國又挨打了沒?”
“沒挨。”田素秋說,“今兒清早柴小醜說,本來她都把劉老三轟得快動手了,您立仁叔去了,說了劉老三幾句。”
年年睜大了眼:“立仁叔去保國家?”
田素秋點頭:“嗯。”
年年本想繼續追問這個問題,看到田素秋的表情,覺得她肯定也不知道,就換了個問題:“他說劉老三啥了?”
田素秋說:“不知,柴小醜不說,就說您立仁叔好管閒事,彆人關起門管教孩兒,他也去管。”
年年說:“肯定是保山給保國供出來了,怕保國真叫打死,非叫立仁叔去說劉老三。”
祁長壽說:“肯定的啊,您立仁叔家家教好,保山也是個好孩兒,有規矩,心還善。”
田素秋暫停了吃飯,看著年年說:“年年,夜兒黑,其實您該給保國藏的地方說出來,我當時沒叫你說,是我老不待見劉狗蛋那一家,想叫他們再著急會兒。
可你跟保山要是真的不說,天鎮冷,保國擱外頭一黃昏,會叫凍出事。
媽知你是好孩兒,不願意說話不算話,可是,夜兒這事兒不是這樣說的。
你想想,你說出來,保國回家叫打一頓,跟你不說,保國叫凍出事兒,缺胳膊少腿,或者叫牙花子拐走,丟了,哪個好?”
年年不服氣:“這是立仁叔去他家說了,保國沒挨打,要是立仁叔不去,保國肯定會叫打死,柴小醜多孬孫,劉老三打起保國多狠,您又不是不知。”
田素秋說:“不會,劉老三是保國他親爹,他咋都不可能給保國打死。”
年年說:“萬一咧?就算沒打死,要是打的缺胳膊少腿咧?不還是一樣嗎?那還不勝叫凍死,或者叫拐跑,沒準拐他的那家,比他家的人待保國還好咧。”
田素秋楞了,一時不知道該說啥,她看看祁長壽,又看春來。
祁長壽歎了口氣:“老三哥這人,沒法說,對外人都不賴,對自己的孩兒們反倒狠的不得了,不知他咋想的。”
春來說:“門裡大王,窩裡橫唄,出去沒一點本事,誰都不敢惹,就敢回家惹自家人。”
風調說:“我要是以後命不好,結婚遇上劉老三跟孟茅勺這種人,我直接跳井死了,也不會跟他過一天。”
“啪。”
一聲清脆的響,是田素秋把自己的筷子摔在了飯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