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說:“肯定越好看,越不好寫呀。”
“就是唦。”保山頓悟,“那你還想要安瀾的信封不想?”
“想。”年年停下手,看保山,“他寫的字兒太好看了,不是我自個兒寫的,看著心裡也可美。”
“那你還得等。”保山的臉揪巴成一團,“我覺得安欣姐的字跟安瀾一模一樣呀,你為啥非說一點都不一樣咧?”
安瀾一直不回信,年年最近幾天為自己的字沒有進步不開心,保山覺得有點對不住年年,因為安瀾是他家的親戚。
他想著,要是年年待見安欣寫的字,不就啥都好了?
他真覺得安欣和安瀾的字一樣,至少也是差不多。
“……”年年看著保山,無語。
差彆大的就像最好吃的花皮沙瓤大西瓜和一般好吃的南瓜似的兩種字,保山咋會覺得一樣呢?
年年使勁想著怎麼跟保山說清楚兩個字的不同,突然,他腦子冒充一個念頭。
他捅捅保山的胳膊:“哎,你覺得常老師跟高老師寫的字一樣不一樣?”
“一樣呀。”保山說,“我覺得老師寫字都可一樣,於老師跟高老師、常老師寫的也差不多一模一樣。”
年年果斷轉身,拿起粉筆,專心寫“一”。
保山百無聊賴,開始東張西望,正好看見張誌超去張超賢跟前,跟他說還不夠半節課,他還不能坐下,被張超賢抱著腰兩腳離地送回到座位上,張誌超哇哇大叫。
全班人跺著腳笑,保山笑得直捶土墩子課桌。
笑夠了,他對年年說:“今兒咱去薅草叫叫保國吧?南河溝的茅腰肯定長出來了,他也可好吃茅腰。”
“中。”年年說,“今兒咱去木塔西邊那塊地,俺哥說那兒的薺菜特彆多,正好跟南河溝順路,保國給他兄弟往那兒一撇,不用背著他去薅茅腰。”
保山說:“就是,南河溝恁遠,一直背著他兄弟,保國得使半死。”
下午放學,年年帶隊走的飛快。
回到家,籃子和鏟就在大門後的雞圈上放著,他把黑板、算盤、書包放在雞圈上,扯著嗓子跟田素秋說了一聲,??起籃子就跑了。
保山已經在外麵等著,見他出來,二話不說,拉著他就往那邊一條小過道裡跑。
年年邊跑邊問:“你沒叫保國?”
保山說:“保國先跑了,擱飼養室那兒等咱。他奶奶非叫他給他倆兄弟都引去,他給他兄弟哄到大門後,把大門擱外頭穿上了。”
“哈哈哈。”年年大笑,“一會兒柴小醜看見那倆貨,非氣死不可。”
五隊的田地大部分在南邊,飼養室挨著村子,也在南邊,三個小夥伴很快彙合。
現在,學校的作息裡還沒有歇晌,下午一點半開始上課,兩節,所以現在天還早,太陽還很高。
三個人沿著兩旁栽滿泡桐的路往南走。
前幾天下過一場中雨,今天也沒什麼風,空氣清清爽爽。
麥苗已經開始拔節,綠油油的。
溝沿、路邊、乾涸的河道裡,各種野草都開始返青,年年感覺臉上的皮膚都能聞到青草的味道。
他胸口裡頭好像有嫩綠的草芽在往外鑽,好大好大一片,比整個柿林村還大,就像他在西崗上看到的天空,一眼望不到邊。
他乍開雙臂,揮舞著籃子和鏟子,開飛機一樣跑起來:“喔~~~,春天來啦,草綠啦,花開啦,茅腰蜜蜜罐開花啦……”
……
年年在田野間撒歡的時候,省會商洲。
灑金路與書院街交叉口南30米左右,一輛公交車緩緩進站,還沒停穩,就被等車的人群包圍了。
售票員坐在前門第一排窗口,懶洋洋地對著擴音機:“7路7路,先下後上先下後上……”
沒人理會她,外圍的人拚命往門口擠,僥幸占據了門口好位置的人寸步不退,下車的人側著身,拚了命才能擠下車。
帶著黑色手織絨線帽的少年跟著前麵的彪形大漢擠出狹窄的車門,大漢跳下車的瞬間,少年又給擠了回去。
售票員瞬間病貓變猛虎,站起身對著下麵的人吼:“還想不想上車,想不想?”
然後轉向少年,吼得更大聲:“使勁擠,擠都不會呀?不會就閉著眼往下跳,後邊這麼多人等著呢。”
少年艱難地把身側的包拉到前麵,舉起來就往下砸。
擠在門口的人本能地往旁邊躲閃。
少年趁機跳下車,旅行包開路擠出人群,頭也不回地向北,拐進古色古香的老街。
隻是拐了個彎,卻像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灑金路一帶和商洲其他地方比,已經夠安靜了,剛才公交車站喧鬨擁擠,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