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聊天(1 / 2)

24.

副導演李思文說的“好事”對楊姚她們來說並不是。

有個這兩天給他們上《基礎化學》課程的女老師,她站在教室講台上笑眯眯的等著他們到齊。

中年女教授聲音溫和:“大家昨天考的試,我們幾個老師昨天都把試卷批改出來了,大家都考得很不錯啊。有兩個滿分400,還有個同學隻扣了1分。”

“其實這幾周的課程,應該給你們講什麼、怎麼講、講到哪種程度,我們老師和導演組也都提前開會商討過很多次。”

她繼續說:“你們在坐的同學們職業不同、基礎知識了解的深厚水準也不齊,我們還要通過你們向觀看節目的觀眾們起到一個寫實科普的功能。這個時間還相當短而緊張,隻分給我們4天,之後兩周你們還要上專業課進實驗室。”

她溫和的笑著說:“所以,如果我們老師有哪裡做的不好,大家可以大聲提出來,也讓之後的老師注意一下。”

楊姚撐著自己的頭,臉上都是苦澀:“老師們講的都很好,就是我忘了這些知識好幾年。再撿起來,太難了。”

以往隊裡聯係男女活躍氣氛的大多是陳周路,負責他的導演都將鏡頭準數調好等他回答問題。但鏡頭裡麵的男生今晚罕見的沉默,微微低垂著頭,坐在位置上都沒怎麼動彈。

女教授聽到楊姚的話,笑了下:“沒關係,術業有專攻。之後的專業課,我們會儘力保證大家能在同一起跑線上。”

氛圍有些沉寂,連李思文都沒忍住往陳周路那邊看了看。卻隻見他頭微低,注意力應該都沒有放在課堂上。

“那我們現在就公布大家昨天考試的成績吧,這個也與你們的個人積分掛鉤是嗎?不過,大家確實是都考的很好,答的很認真,不用緊張的。”

400分的總分,9名嘉賓中分數最低的是380,最高400。差距不大,但在9個人之間,也不算小。

他們確實是很認真的在聽課並且私下瘋狂學習過的,甚至考試那天中午,楊姚幾個抓著時間複習,都沒有去吃午飯。

周決明和那個醫學博士滿分400,陳周路399。

楊姚這麼緊張,但考的不低,隻扣了10分。

不過最令人吃驚的是孫竅。她在第一期的節目全程都表現的相當亮眼,甚至第一期結束個人積分還要比周決明高些。這次卻考了最低380,著實讓人相當詫異。

孫竅從講台上拿過試卷時,臉色有些蒼白,但表情倒是一直維持的如往常一般穩定。

可能是看到大家晚上非常沉寂,女教授又開口舒緩氣氛:“成績並不是評判大家知識水平的唯一標準。我想,這隻是節目組為了增加趣味性和激勵大家的一種手段。這幾天,和大家上課,我感覺很開心,也從你們身上學到許多。希望大家在我們南醫大順利開心的度過剩下的一段時光。”

教室裡響起掌聲,結束了這小段的拍攝任務。

老師離開教室後,楊姚突然叫停有人準備回宿舍的腳步:“大家!今天晚上我們都還沒吃晚飯,我們9個人一起去食堂吧。放鬆一下,下周的課程任務更重呢,咱們好好的、慢慢的、認認真真的去吃一頓飯。”

楊姚在他們之中算是年紀稍大些,人又溫和熱情,她一出口,其實很有號召力。

9個人在晚上9點的食堂拚了兩張桌子,點了堆吃的,邊吃邊聊天。

氛圍逐漸被食物氤氳出和暖的氛圍,楊姚率先提起話題:“我們拍了一個多月了,大家也都算認識了吧,認識一場也是緣分。之前我們太客套,大家都沒怎麼好好一起聊過閒話,今天晚上聊會?互相吐個槽抱怨抱怨,我看你們今天晚上都不太對勁不高興。”

楊姚放下筷子:“我自己先來,給大家打個頭。我想吐槽,就是現在養孩子實在是太貴了。不僅僅是物質方麵的貴,還有精神方麵的貴。自從我家兒子生下來,我和我丈夫,感覺完全都被動的沒有個人空間了。”

“他小時候,我們走一步都念著他,根本離不了。我還記得他1歲半時,我那時出個差,晚上回去跟他視頻,他在對麵叫我一聲媽媽。我在電話那邊看著就特彆不是滋味,說出來不怕你們笑…”

楊姚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也不是啥事,但我那天晚上真的在外地酒店哭了一場。感覺有了孩子吧,這心就莫名其妙變軟了,不僅是他黏著父母,其實也是父母黏著寶寶。有了孩子,你在精神上就多了個掛念,心臟就分出去一半,一刻不停的在消耗我們的精力,所以貴吧。”

“物質上貴,那也是。現在養孩子可太耗錢了,從剛生下來各種奶粉營養尿不濕玩具,還得保證他身體健康沒大毛病。等到他會走路上幼兒園,那更是成倍增長。幼兒園學費、各種興趣班就占了兩個大頭。所以壓力大啊,他們幼兒園一年上十個月,一年光學費就是6位數保底。”楊姚掰著指頭算,但臉上卻沒表現出負麵情緒。

她重新拿起筷子,說:“好了,我說完了,你們下一個誰來。”

從來都在人群中安靜的孫竅突然開了口:“我來吧。”

“我害怕考試。”這是她第二句話。

她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麵前的湯碗:“我應該算是沒有天賦但很努力的那類人。我們家條件一般,從小到大,我爸我媽始終牢牢灌輸給我的就是,唯有考試才能出人頭地改變境遇。他們從來不會管我每天在學校學什麼、有沒有交朋友、有沒有彆的女孩子取笑我短頭發像個男生、有沒有羨慕彆人有過零花錢。他們不會管,更不會問。”

“短頭發是好打理讓我節約時間去學習,不給我零花錢是怕我亂花不把心放在學習上,他們的心中唯有成績。考的好,不會誇,隻會買更多的作業習題鞏固。考的不好,那完蛋,那一整個寒暑假都彆想看到他們對我的笑臉。”

孫竅臉色一直挺蒼白,在食堂的冷光燈下更明顯,她麵無表情的繼續說:“很窒息。等我升上初中,他們對我是更加嚴格的管控。我15歲,從沒和朋友聚過會、沒換過發型、沒有打過他們玩的遊戲、沒看過…哦對,我還沒有朋友。”

“從初三開始,我突然就很害怕考試。我發現自己一聽到要考試,就開始心跳加速慌張的很。而一直到考前,我都會失眠睡不著覺。”

“上考場,我腦袋裡總是一片空白,手捏不住筆,甚至渾身打抖冒冷汗,吞咽都困難。當然,這種狀態下,我考完回去成績自然很爛。他們更不滿意,我自己的狀況也更是惡性循環。”

楊姚皺著眉看她:“那你有沒有和他們談過,關於這些問題。”

孫竅搖了搖頭:“他們覺得我矯情,無痛呻.吟。”

“中考我考的很一般,肯定不是我的正常水平。他們整個暑假都在我耳邊無數次的告訴我,說不會再送我去念書、不會再管我。但開學,他們還是找親戚把我送到了重點高中。”

“初中我隻是考前睡不著覺,高中我是每天都睡不著覺。每天淩晨2.3點,我都還醒著,睡不著,而且白天也不困。”

“我那時一度覺得我會死,我真的這麼覺得,我感覺我肯定活不過高考。”

“那三年,我現在一回憶起來,心臟就開始應激一般的跳動加快。我學的很認真,真的,我同桌經常考試都是年級前五。但他每次遇到不會的,都來問我。但我害怕考試,我的考試排名也越來越低,最後連進年級前100都困難。”

“我爸我媽隻會威脅我,比如說,我不好好考就不讓我讀大學、讓我滾出家門。我在家裡,呼吸都是錯的。所以高考前兩個月,我離開了學校,也離開了家。”

“我自己揣著以前存的零花錢,去我們那邊城郊的山裡待了兩個月。但學習已經是無法擺脫的習慣,我自己也很喜歡學習知識的感覺。我在那裡閉關學習了兩周,最後被我爸媽找到。”

“他們終於沒有逼我了。高考算是我發揮最好的一次,但還是遠遠不到我自己的本來水平。填誌願的時候,我也是完全沒管他們的訴求,填了一個離家很遠的首都中醫藥大學。”

“但似乎那種聽到考試就心驚害怕的習慣,還是永遠留在我的潛意識裡。我大學還是考不好,不過我在緩緩努力。我也去看了心理醫生,雖然對我的狀況用處不大。”

她話落,廳堂內一時死靜,連他們身後攝像鏡頭的細微電流聲似乎都消失了。

楊姚握住了孫竅的手,另外兩個本科的姑娘眼睛也有點紅,走過去抱了抱她:“我們以後都是你的好朋友,你今後想出去玩、想去乾什麼都可以找我們陪你!好姐妹一生一起走。”

“就是就是,不要難過啦,都過去啦,會越來越好的!”

其中一個叫陳韻亭,她抱完後坐回位置後,接過了話頭:“我初戀,哦不對,他不配,就前任吧。他在我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劈腿把我渣了。”

“每學期的醫科生考試不亞於高考,而我們學校又特彆卷。我應該算是一個比較情緒化的人,所以我上學期考的特彆爛,還有幾門掛科了。”

“就因為掛科,我不僅這學期開學就要重修那幾門學時很長的必修課,我還拿不到獎學金,我更沒有資格爭取保研名額了。”

她最後恨恨的罵了句,皺著眉頭:“當時真的是氣死我了,為個垃圾男人,我虧大了!”

她一開口,在座本來沉寂的氛圍又變的熱了點,都是又心疼又好笑的感覺。

她似乎越想越氣不過,開始吐槽起來渣男:“我那都是什麼眼神,怎麼看上的這麼渣的一男人。他都知道我在備考,還帶著自己的新女友來我麵前晃。而且談戀愛期間他就經常騙我,忽冷忽熱的。”

“我們同一個學校,我有時候都找不到他人。我也是笨死了,那時都沒反應過來。而且你們知道最惡心的是什麼嗎!他那個新女朋友,還是我的室友。”

她也掰著指頭算了算:“所以,為了這麼個垃圾男的。我失去了錢、浪費了時間、和室友再不往來、也沒有再去和他們爭保研名額的資格了。因為我們學校要求就是特彆嚴格,隻要掛科,就什麼都輪不上。”

這會,在座的人都看出來她確實後悔又苦惱,沒人再笑。

都紛紛安慰起她來:“隻有有能力有實力,咱啥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