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歲暖是來年三月裡出生的。
因為是女孩, 取名歲暖,用的則是梁瓔的姓。
姓梁這件事,即使是在周家, 也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周淮林說服自己爹娘倒是沒費什麼功夫, 倒是在老夫人那裡, 誰也說服不了誰。
末了, 等他走了,老夫人又把周父周母夫妻二人叫了過來。
“我知道淮林是心疼梁瓔生孩子受的苦, 也並不是不那麼通情達理的人, ”她企圖從這兩人身上著手,“但是孩子姓周, 對她自己也是好的。歲暖本就沒有兄弟幫襯, 淮林夫妻倆也守不了她一輩子是不是?但她姓周, 以後嫁了人那也是咱們周家的人, 有周家作為靠山,沒人敢欺負。”
“怎麼沒有兄弟幫襯啊?”周夫人笑,“這一大家子兄弟姐妹呢,跟歲暖那是實打實的親的, 日後還能不幫襯?況且這是不是周家人, 得看她身體裡流著的血,也不是看姓什麼。五妹生的孩子也不姓周, 娘您還能不認嗎?”
老夫人被說得噎了一下, 聲音小了一些:“那也不是一回事。”
“怎麼不是一回事?”周父也在一邊幫腔,“從周家嫁出去的姑娘, 還能讓人欺負了過去?”
“再說,這要是沒梁瓔,淮林都不一定有孩子呢。”
“梁瓔家裡隻有她一個了, 孩子姓梁,也算是給她家一個延續。”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雖沒能說服老夫人,但把老夫人說得沒脾氣了,手一揮:“得,你們當爹娘的都不說了,我能說什麼?”
其實夫妻二人還有沒有說出來的。
歲暖以後的靠山可不單單是周家。
梁是太子生母的姓,太子又那般孝順,以後便是看在梁瓔的麵上,還能讓自己的妹妹受了委屈?
所以他們夫妻倆看得開,很快就接受了這事,如今老夫人也不阻攔,梁歲暖的名字便這麼定下了。
***
不管旁人做得再怎麼好,生孩子的這個罪,梁瓔還是得自己受。
歲暖出生以後,孩子的日常起居都有人負責,每日除了定時讓梁瓔抱抱逗弄一番外,便不需要她做什麼彆的了。
當初文杞才出生的時候,梁瓔誰也信不過,所以事事都得親力親為才行。如今倒是樂得清閒自在,每日專心調養自己的身體。
孩子剛出生,梁瓔的腹部留下了些醜陋的紋路,還有鬆弛的肉。她也是愛美的,看了肚子心情就會差上許多。
周淮林不知是從哪裡聽來的偏方,用雞蛋清塗抹腹部可以減輕那些痕跡,要來給梁瓔來做。
但是他一端著雞蛋清靠近,梁瓔聞著那腥味就有些受不住地惡心想吐,手帕捂著鼻子揮手。
男人看她難受,轉頭就要走,梁瓔卻又扯住他。
算了吧,她想著,腥就腥了點,總比每次看到自己身上的醜東西就煩心來得好。
於是又點點頭。
周淮林看著明明難受又不得不勉強自己的梁瓔,嘴動了動想說什麼,可心疼又無法替她承受一切的自責讓他說不出半句話。
他想說沒有關係的。
可那不是長在自己身上,他沒有辦法代替梁瓔說一聲沒關係。
於是他想了想,突然起身去尋了一個香囊遞了過去:“你拿著這個。”
梁瓔眼睛一亮,誒,這主意好。
將香囊放在鼻子旁邊確實好了許多,再聞不到雞蛋的腥味了。
見她神情舒展了,周淮林才繼續下去。
梁瓔這會兒舒服了,便有心情去看男人了,周淮林做得很認真,手法也很輕。麵對著此刻自己難看的肚子,梁瓔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他露出嫌棄或者不悅的神情。
她實在是好奇,碰了碰周淮林。
對方看過來時,她問:“你都不覺著這很醜嗎?”
哪知她剛說完,就見著平日裡表情都難得變一個的男人驀然眼眶微微泛紅,那表情與自已當初生孩子時,床邊的他如出一轍,像是要落淚了。
嚇得梁瓔趕緊擺手:“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就是。”
周淮林低頭,繼續按著他學來的方子,用雞蛋清塗抹後,又用著溫熱的鹽水洗了幾遍。
“梁瓔。”
他突然開口,握著香囊的梁瓔原本就是在看他的,這會兒更是專心地聽他說話。
“我原本是覺著自己會愛這個孩子,像愛你一樣。”男人的聲音裡帶著莫名的難過,“可是現在,我覺著,”他抬頭,對上了梁瓔的眼睛,“沒有什麼能比得過你。我甚至後悔……”
梁瓔不等他說完,一伸手把他拉過來堵住唇,攔住了後麵的話,作為懲罰,她還用牙齒不重不輕地在男人的唇上咬了一下才放開。
“不許說後悔這種話。”
看男人自責的表情,梁瓔又笑了笑:“孩子會用一生來治愈母親這一時的傷痛的。”
“以後我許是會對你厭煩,但肯定不會厭煩她的。”
完了,梁瓔好笑地看著周淮林苦著的臉。
他好像更難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