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京城北麵的一座破廟裡, 乞丐們東倒西歪,橫臥了一地,還有人打著呼嚕, 夢裡也在吧唧嘴, 也不知道是夢到了肥雞還是胖肘子。

此處小廟也不知道建於何時, 香火不足以供養菩薩, 僧人絕跡,漸漸便淪為了乞丐們的棲身之地。

泥塑木胎的菩薩金漆早就脫落, 左側地上鋪著厚厚的稻草,盤膝坐著一位瘦弱的少年,廟內微微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才能看到他鼻青臉腫,好像被人給按著不顧頭臉, 狠揍了一頓。

包子睡的迷迷瞪瞪,感覺到身邊的人居然沒睡, 揉揉眼睛又爬了起來, 安慰他:“兄弟,你彆太擔心了,二哥很有辦法的, 肯定能護著你。”

少年衣著簡素, 看起來倒像寒門子弟,但坐姿良好,卻又稍稍顯出那麼點不同。

他自嘲一笑,慨歎人世無常, 居然要靠一幫乞丐保護的地步。

“隻怕你二哥也自顧不暇。”得罪了桓延波的人還能有好果子吃?

往常大長公主掌著凰字部,赫赫權勢令人側目,宮裡不得寵的妃嬪都要巴結,皇帝陛下也甚是寵愛這位外甥,桓延波在宮裡都可以橫著走了,除了太子跟二皇子,其餘的皇子都不及他在皇帝麵前有體麵。

皇帝的寵愛,就是宮裡人活著的唯一指靠。

包子卻聽不得旁人質疑他二哥的能力,雖然跟著張二哥才幾日,他的生活質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在常三的手底下非打即罵,討到好吃的或者銅錢還得上交,張二哥不但自己掏錢給他們買包子吃,還護著他們不教旁人欺負。

這少年就是今日今晚在書鋪子後麵遇上,當時他正跟一個肥頭大耳的大胖男子爭執,那胖男子凶神惡煞,一言不合就上前動手,不但自己騎在少年身上打,還招呼幾名家丁一起動手。

那幾名家丁瞧著束手束腳,意思意思踢兩腳,但胖男人可是實打實的揍,邊揍還邊囂張的說:“老子就是揍你了,有本事你找去告狀啊!看是責罰你還是責罰我?”

少年身體瘦弱,被他這麼一座肉山壓著,掙紮也是徒勞,瞧著無辜又可憐。

包子他們幾個平常見到這種事情都是遠遠繞路躲開,可是張二哥顯然看不下去了,上去一腳就將胖男人從瘦弱的少年身上給踹了下來。

胖男人被踹懵了,坐在地上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敢踹老子?”

唐瑛此刻懊悔的扶著腦袋:“我當時看那少年可憐,一時心軟就伸了手,還真不知道他是大長公主的兒子,還說——”

傅琛好像猜到了她要說的話:“老子踹的就是你!你是這麼說的吧?”

唐瑛猛拍馬屁:“大人真是神了!我當時還真就是這麼說的!”

桓延波當時氣的坐在地上直喘氣,他長這麼大,跟彆人自稱老子的時候多,彆人給他當爹尚屬首次,當時臉色就氣成了豬肝色,指著唐瑛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敢跟老子麵前說這話,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竟是連家丁都忘了叫,爬起來就衝著唐瑛砸了過來。

“那麼重一座肉山,骨頭脆一點的非得被他壓成粉碎性骨折不可!”唐瑛到了這時候還不忘嘲笑大長公主:“聽說大長公子也是有勇有謀的,怎麼兒子照豬養?挺像哪家圈起來囤膘的豬,衝過來的時候身上的肥肉都在顫,嘖嘖,真嚇人!”

傅琛唇角彎起來,也不知是笑還是歎:“你啊!”

唐瑛其實當時一點都沒害怕,把少年護在身後,對著這座肉山一頓狠揍,再次把他揍趴下之後,拉著少年就跑。

破廟裡,少年低頭垂目,左手虛握住自己的右手腕,仿佛還能感覺到張二哥用力握著他的手腕,跟鐵鉗子似的拖著他跑。

他還記得那人當時說的話:“死胖子一看就是家勢好的那種,咱們先避避風頭。”

被揍趴下的桓延波喊的聲嘶力竭:“你們都是死人呐?趕緊回公主府叫人,叫多多的人,把他們給老子攔下來!”

少年的腳步緩了下來,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救他的人的反應。

她會鬆開他的手腕,回去向桓延波認錯道歉的吧?

拉著他的人猛的扭頭,對上少年平靜自嘲的眸子,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那個死胖子……他是公主府的人?”

他說:“長公主獨子。”

唐瑛來京城這段日子,其實也沒閒著。

張青每日忙完便去街頭巷尾打聽消息,她也沒閒著,想要儘快梳理出一幅京城權貴官員的派係名錄。

傅家仆人小院裡,好幾個夜晚,她與張青都點著燈整理白日打聽來的消息,試圖還原唐家軍被抽調及克扣軍餉的這半年京城人事變遷,以及目下最炙手可熱的權貴人物,還有京城詳細的地形圖,瘋狂搜集一切所能搜集到的資料。

而桓延波就在第三頁長公主的下麵,畫了個小箭頭,特彆標注:桓延波,長公子獨子,甚得皇帝寵愛,行事跋扈囂張。還用四個小字:不可得罪。

唐瑛當時驚恐扭頭:“桓延波?”本朝與大唐審美迥異,街上行人皆是以白皙頎長為美,哪怕健碩也在接受範圍,可這位長公子獨子卻是癡肥,跟參加減肥節目的肥胖人士有得一拚,簡直胖的嚇人。

少年點點頭,已經做好了被拋棄的準備。

“他胖成這樣,他母親知道嗎?”

少年有點想像,也不合時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