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三個人出門遛馬,回來的時候就剩下了傅琛與唐瑛。

元閬到了城門口便辭彆二人, 徑自走了。

唐瑛注視著他的臉色, 奇道:“大人, 你惹的二皇子不高興了?”

傅琛悠悠反問:“不是你嗎?”

“我?”唐瑛震驚了:“難道我是張二就刺激到他了?”她跟傅大人現在說話沒什麼好遮掩顧忌的,玩笑道:“要不我就假作被他招攬, 去二皇子府為他效勞?”

傅琛從鼻子裡冷哼一聲:“他想的可遠遠不止招攬你。”

“難道還想讓我做夫人不成?”

元閬請旨的事情傳到唐瑛耳朵裡,她當玩笑話說的,哪知道話一出口傅琛的臉色就不對了。

傅大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風裡都能射出小刀子:“你迫不及待了?”

“冤枉呐!”唐瑛在馬上差點被他嚇到:“我尚在孝中,何談婚嫁?”她促狹道:“再說, 二皇子與他府裡那位唐小姐正濃情蜜意, 我可不準備橫插一杠子。”

傅琛心道:你還不知道吧,二皇子已經疑心府裡的是位假小姐了。

不過他暫時不準備揭穿此事,反而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你放心吧, 這陣子大長公主都沒空再找你的麻煩了。”

“大人做了什麼, 讓大長公主騰不出手來收拾我?”

傅琛隱有笑意:“桓延波的罪名快要議定了, 我又……不小心封了她的鴛鴦樓,她應該焦頭爛額無暇顧忌你了吧。”

唐瑛的三觀都要被刷新了:“大人是說, 鴛鴦樓背後的主子是大長公主?她一個公主做女人的肉皮生意,簡直讓人不恥!”這時候她來自於唐大帥耳提麵命的教育觀又出來作祟:“身為皇室公主,不思為女子謀利,改善女人的處境,還要拉女人跳火坑, 不怪能教出桓延波那等狠毒的蠢貨!”

傅琛撫額,甚至在唐大小姐指責大長公主的時候,莫名升起一股自慚形穢的情緒。

他們這些人,都是權利中心的棋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什麼官場上的臟爛事兒都經見過,連大長公主都不能例外,雖然是南齊最有權勢的公主,卻也時刻為自己準備著後路,從不敢將自己的後背毫無防備的露給彆人。然而唐大小姐光風霽月,與他們這些人都不同。

她沒有經曆過權勢的洗禮,至今對權勢也是嗤之以鼻,才能對二皇子妃的位置毫不動心,也敢毫不猶豫的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在金殿之上對大長公主步步緊逼。

傅琛心想:這樣鮮活的人,就如同一不小心闖進京城這潭政治渾水裡的小魚,真讓人心生憐意,怕她不小心被宦海風浪拍死。

那傻丫頭慷慨激昂完畢,似乎對自己一時情緒激動還頗有點不好意思,忙討好的向他拱手行禮:“多謝大人替我擋刀子。不過大人為我得罪了大長公主,我心裡過意不去,若以後大人但有需要搭把手的,屬下在所不辭!”

傅琛抬抬下巴:“來了——”

傅府近在眼前,但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車夫青衣小帽,是個年輕的小廝,跟車的是兩名丫環。

唐瑛不明所以:“什麼來了?”

“本官為你擋刀子,現在需要你搭把手的時候到了。”

唐瑛還在愣神,傅大人一夾馬腹到了府門口,利落的翻身下馬,隔著車簾喚了一聲“娘”,丫環撩起簾子,扶著車裡的中年美婦下車。

在外冷若冰霜的傅大人似乎春回大地,帶著溫和的笑意親自去扶中年美婦,還回身親切招手:“瑛瑛,快過來見過……我娘。”

唐瑛:“……”大人您吃錯藥了吧?

中年美婦原本一臉愁緒,循聲望去,見到馬上傻呆呆的小姑娘,身上還披著兒子的玄狐皮大氅,又聽兒子這般親切的叫法,頓時笑意布滿臉頰,連聲音裡都有壓抑不住的激動:“兒啊,你你你……”

傅憲夫婦僅此一子,偏偏因為自己年輕的事情影響了兒子的仕途。他當年檢舉過同族堂兄貪瀆是一片公心,後來被傅家除族也是問心無愧,敢做敢當。但牽連到兒子的前程就……實非所願了。

自從傅琛殿試被除名,轉頭投入禁騎司,扶搖直上,很快從家裡搬出來,父子倆便不大見麵了,逢年過節傅琛回家,做父親的總覺得愧對兒子,也極少多說什麼,遠不比小時候開蒙,傅憲忙完了還會盯著兒子寫功課來的親密。

傅夫人擔著兩頭的心事,既怕丈夫為此而煎熬,時常開解,又怕兒子心裡生了疙瘩,更兼著傅琛年紀也不小了,親事無著,每次提起此事他都左推右擋,生生把自己蹉跎成了大齡剩男,每次來看兒子,不知道都要生多少愁心。

沒想到今日傅琛卻當眾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含笑小聲道:“瑛瑛麵皮薄,娘您彆嚇著她。”

唐瑛翻身下馬,向傅夫人行禮,便被傅夫人親熱的拉著手不放,不小心摸到她掌心的繭子,頓時眼圈就紅了:“孩子,你這是受了多少苦啊?”

唐瑛:“……”

糙漢子是沒辦法理解感情豐沛的中年婦人的淚點。

傅琛見她傻呆呆的模樣,被他親娘拉著就好像給上了重枷,手腳都沒地方擱了,生生忍了下來,用眼神向他求助:救命啊!

他一時覺得好笑,忙扶著自己親娘:“外麵天冷,咱們先進屋去,等瑛瑛拴好馬就過來。”與唐瑛錯身而過的時候,壓低了聲音說:“記得我可是為你擋過刀子的,快點過來。”

傅夫人還不肯放手:“家裡這麼多人,琛兒你乾嘛使喚瑛瑛?”

傅琛無奈:“娘,這可怨不得我,誰讓這兩匹馬都不肯認彆人呢。”

牽著傅琛坐騎的小廝適時為他解困:“夫人,當真如此,這兩匹馬誰都不認,就認張姑娘。”傅夫人才依依不舍的放唐瑛離開。

她跟傅琛一邊走,還一邊旁敲側擊的打聽唐瑛的家世來曆父母親人。

“你跟娘說句老實話,這次是當真打定了主意要娶妻,可不是哄著娘開心的?”

傅琛很無奈:“娘,終身大事豈可兒戲?你看我像是鬨著玩的樣子嗎?”

兒子的神色太過認真,況且他從小就主意極大,隻要拿定了主意旁人輕易難改。

傅夫人欣慰不已:“你爹要是知道你要娶妻生子,不知道有多高興。”傅憲當年義憤之下連累了妻兒,傅琛這些年不肯成親,他私底下與夫人提起此事,還頗為自責,總覺得兒子是從他身上總結經驗教訓,做了禁騎司指揮使,又是個得罪人的差使,便不想帶累自己的妻兒,這才遲遲不肯成親的。

傅琛:“爹總愛多想,我這不是……一直沒遇見合意的嘛。”

“既然如此,”傅夫人喜上眉梢:“你年紀也不小了,不如就請媒人去瑛瑛家裡提親,隻是不知道她父親是做什麼的?你可有見過?”

傅琛是領教過中年婦人的殺傷力的,真要放親娘跟唐瑛在一塊兒,指不定要把人小姑娘的傷疤給揭開,當即阻止:“瑛瑛父母雙亡,隻有一位義兄陪著她入京……尋親。結果尋親無著,陰差陽錯之下才借住在我這裡。娘你可千萬彆提她父母,萬一把人給問哭了,我可不負責哄啊!”

“啊?”傅夫人憐惜之心大起:“這麼可憐的?”

傅琛再三叮囑:“她母親生她之時難產,前幾個月父兄雙亡,如今還在孝中呢,至於提親的事情,兒子心裡有數,娘你就少操點心。”

傅夫人一聽,眼圈都紅了:“這孩子真是太可憐了,不怪方才我瞧著麵上還有病氣,想是傷心所致。不如我帶她回家去住一陣子,莫媽媽的補湯做的好,不如給她好生補補,先顧惜身子要緊。”

她想的是,既然暫時還不能成親,不如先把身子補養好了,於將來大有益處。

傅琛豈不知親媽心中所想,奈何他就算是有此心,可唐瑛明顯無意婚嫁,平日說說笑笑看不出來什麼,一到關鍵時刻就往後縮,還時常表示出要與他劃清界限的意思,若是跟著老娘回家,恐怕不出半個時辰,老底都要被掏出來。

“娘,瑛瑛麵秀,您可彆嚇著她,往後相處的日子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