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媽媽是個表情嚴肅寡淡的中年婦人,容長臉,高顴骨,收拾的乾淨利落,做事認真,還特意請教過被留在傅府的王太醫,關於病人的調養禁忌。
唐瑛灌了半肚子清粥補湯外加一碗湯藥,隻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裝了大半瓶混合液體的大號雙耳插瓶,揪著兩隻耳朵搖一搖,就能聽到咣蕩咣蕩的響聲。
王太醫按著她的手腕再次把脈,又看了舌苔,喜動顏色:“姑娘的燒降了,再好生休息個幾日就大好了。往後好湯好飯的將養著,且忌多思多慮,定然能夠痊愈。”治好了這位張姑娘,他與傅大人的善緣也結了,是該功成身退回家休息了。
傅府帶刀的人來來去去,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了。
唐瑛聽大夫的話,越聽越不是滋味,好像哄騙絕症病人:往後想吃點什麼好吃的,都敞開了吃。
反正也沒幾天好日子可活了。
“難道我還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病?”唐瑛心說:那我也太倒黴了吧?
王太醫聽她話音不對,立時便回過味兒來,才剛叮囑這位不要多思多慮,她這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
他深諳許多病人的心理,你說的輕了她當你隱瞞病情,說的嚴重點吧,她就想的更嚴重,自己先把自己嚇個半死。
傅大人守在床邊寸步不離的人,他哪裡敢嚇到人家小姑娘?
於是王太醫掰開揉碎給小姑娘講了一通醫理,隻講的唐瑛腦殼疼,也大致弄懂了自己身強體壯,又再三保證不再多思多慮,才總算把這過度話癆的大夫給送走了。
她又賴床兩天,純粹是躲懶,怕回到禁騎司再被姚娘抓了苦力——沒見紅香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嗎?
論資曆她最淺,此次自查自糾,因為與影部舊人全無瓜葛,得了姚娘信任,出了大力,在紅香麵前狠狠出了一回風頭,連帶著跟影部不少人都熟悉起來。
唐瑛心想:我還是很善解人意的嘛,居然都學會看人臉色了,被人嫉妒都知道避風頭,真是做人的一大進步啊。
其間傅大人每日探病按著早中晚三頓飯過來,情緒上來還留個晚飯什麼的,坐在她逼窄的小房間裡,神情自若吃著飯,連她粗魯的吃飯風格都能視而不見,可見能做到禁騎司指揮使的高位,傅大人的忍功也是一流。
等到傅大人走後,張青就指責她:“你往日的吃相也沒這麼豪放,你也不怕嚇到了傅大人?”
唐瑛心想:嚇到才好呢,省得天天在我眼前晃,晃的我眼暈。
誰讓傅大人那張臉生的很是賞心悅目呢?
她還收到了二皇子府上的帖子,請她五日之後赴宴,也不知道這位又在搞什麼名堂。
張青見到帖子,才想起來有件事情沒告訴她:“妹子你忙著好幾日沒回來,一回來就人事不知,我還沒告訴你呢,二皇子的賜婚聖旨下來了,他要與府裡那位假小姐成親了。”
唐瑛端詳這張灑金的請帖:“這不會是喜帖吧?”
張青:“也不知道二皇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唐瑛最近都摳出了個人特色:“大哥你出去打聽一番,如果是喜宴就算了,咱們的銀子還不夠隨份子的。如果是家宴,倒是可以順便嘗嘗二皇子府裡廚子的手藝,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那位假小姐?”
張青對她幾乎千依百順,當即就跑出去打聽,差點撞上剛要進院子探病的傅琛,他往旁邊站站,給傅大人讓出道來,等他過去卻又叫了一聲:“大人。”
傅琛回頭:“有事?”
張青生就一張憨厚的臉,話也說的格外誠懇:“大人,前兩日我說過的話,大人彆跟小姐提,我怕她傷心。”
唐瑛睡著了會被噩夢折磨,但醒著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她願意笑就笑,願意鬨就鬨,張青都會陪著她。
傅琛:“嗯。”難得問一句張青的行蹤:“你去做什麼?”不留在家裡好好照顧病人。
張青把唐瑛的原話講了一遍,傅大人簡直哭笑不得:“她這是該摳的時候不摳,給乞丐周濟的時候怎麼就不摳,送個禮卻舍不得。你也彆去外麵亂碰了,皇家的親事哪有那麼快的?肯定不是喜宴。”
如果二皇子就近幾日辦婚宴,順勢娶了他府裡那位假小姐,倒是省心。
傅琛可沒忘上次一起遛馬,二皇子對府裡那位已經起了疑心,焉知不是打著彆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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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風荷院裡,這些日子一直熱鬨非凡。
賜婚的聖旨下來了,二皇子妃的名份已是板上釘釘,唐鶯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肚裡,不免要露出幾分得意,卻又要在人前極力壓製,免得被王府的丫環們輕視。
當著阿蓮的麵兒,她卻再也不必隱藏,且主子的款兒擺的十分的足,吃飯喝水坐臥,竟是比以前要難侍候的多。
以前她跟阿蓮名為主仆,實則心虛的厲害,也不敢使喚阿蓮太過,人前保持著主子的派頭,兩人相處卻要收斂許多。
到底是唐瑛的貼身丫環,以往她去唐府玩,都要叫一聲“阿蓮姐姐”的。
但現在大是不同。
她是未來的皇子妃,以後的身份隻高不低,而這份榮耀來自於未來的夫婿元閬,夫婦一體,使喚起阿蓮來自然是理直氣壯。
阿蓮近來精神不大好,做事難免丟三落四,早晨起來還時不時的犯惡心,盯著宮裡賜下來的蜜桔直泛酸水,聽說是二皇子特意吩咐人送來給唐鶯的新鮮水果,她守著狠吃了半盤子,尤嫌不足。
唐鶯便取笑她:“你這副模樣,倒跟哪家子的孕婦犯了饞病似的,往日倒不曾見你這麼愛吃桔子。”心裡輕視阿蓮,說笑起來便無顧忌。
阿蓮卻是一怔,好像被人劈開了腦子,終於清醒了一回。
她見過繼母懷孕生弟弟的,雖然當時年紀小,卻記得繼母也是整日的犯惡心躲懶,脾氣暴躁,使喚她跟丫頭似的,那段日子沒少折磨她。
“姑娘又來取笑我,就是冬日吃個新鮮。”
唐鶯笑道:“不知道的還當是殿下特意給你送的呢。”
阿蓮捏緊了衣角,思及耳鬢廝磨間跟馮奎坦白的那些話,都不敢直視唐鶯的眼睛,居然就老實的領受了她這番嘲弄,心亂如麻的退了下去。
她算著日子,跟馮奎頭一回,可不是有月餘了嘛。
唐鶯召了彆的丫環進來替她收拾東西,婚事定下來之後,府裡的下人們都來道賀,長史又帶著人一趟趟送東西,衣料首飾古玩珍寶,都快把風荷院主屋擺滿了。
府裡下人見到二皇子的陣仗,心裡對未來的二皇子妃再三掂量,就連侍候的態度都要恭敬再恭敬,生怕哪裡惹她不高興,傳進二皇子耳朵裡,討不了好。
阿蓮這丫頭,越來越敷衍了。
唐鶯心想,若非兩人之間有秘密,她早就想把這丫頭打發的遠遠出去了。
她細細在擺開的盒子裡挑首飾,滿心的喜悅,都是一輩子見不著的好東西,她都快挑花眼了,隻覺得樣樣都好,件件細巧,正猶豫不決之時,身後忽傳來一聲輕柔的笑意:“需要本王幫忙嗎?”
唐鶯回頭,但見青年儒雅俊逸,戴著紫金冠,穿著親王蟒袍,正溫柔的注視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麵頰飛紅,不自覺扭捏起來:“殿下何時來的,竟也沒人跟我說一聲!”
元閬笑道:“是我不讓她們說的,見你喜歡,也沒枉費了我一番心意親自挑選。”
唐鶯心裡情思沸騰,達到了極致,隻覺得一顆心滾燙滾燙,恨不得能為眼前的男人肝腦塗地,眼圈都紅了起來:“殿下待我的好,我都牢牢記在心裡呢。”
要用一輩子去還這深情厚意。
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號的二合一雙更,補上。
昨日突發情況,家裡忽然來人,沒來得及寫。
寫的有點慢,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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