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 / 2)

唐瑛都拿他沒辦法了:“隨你吧,過兩日我們去祭掃父親他們,祭品要早早準備起來。”

傅琛悄悄打量她的神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事隔三年,唐瑛當年帶著張青離開白城的時候,帶著滿腹傷懷與仇恨踏進京都,從來也沒想過這條路雖然艱難,卻終是有人陪伴著她趟過荊棘之路。

她側頭看他,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與專注。

她說:“阿琛,幸虧有你。”

幸虧你有的不離不棄,才讓我在仇恨的道路上沒有奔波太久。

幸虧你有的不懈努力,才能讓我有勇氣告彆舊日的滿目瘡痍,勇敢奔向新生活。

傅琛緊握著她的手,溫柔笑道:“幸虧有你。”

不是他拯救了她,而是她的勇敢執著與堅強拯救了身在陰謀詭計裡浸淫太久的他,讓他在黑暗的世界裡見到了世間最美好的光,於是拚儘了全力想要守護這樣坦蕩耀眼的光芒。

唐瑛未必懂他話中之意,可是他想,不要緊的,隻要餘生能夠守著她,便如守護著一輪太陽,大約能驅散人世間的一切陰霾吧?

張青與熊豫都是精明乾練的人,等到祭拜的日子便準備了三牲香燭紙錢以及許多壇酒,且雇傭了好幾名青壯漢子帶著祭品前往墳地。

唐堯與唐玨以及俞安父子都與當年參加守城之戰犧牲的將士們葬在一處,遠遠看去便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墳頭。

傅琛遠遠看到便心生敬意,並肩與唐瑛同行,視線掃過她,卻又忽然不忍心起來,連忙扭頭望向天際,有飛鳥掠過,卻匆匆而去,仿佛也怕驚擾了英烈之魂,連停在碑前歇歇腳都不敢。

到達唐堯與唐玨墳前,張青與熊豫擺出祭品,唐瑛親手燃了香燭,跪倒在父兄墳前,那些青壯漢子在張青的指點之下將酒壇子挨個擺在眾人墳前,便不敢再打擾,悄悄兒走了。

他們都聽說這是唐家大小姐回鄉祭祖,心裡感佩當年守城兒郎們的犧牲,更怕驚擾了亡魂。

過去三年,每到清明節,英烈墳前必有人拔草燒香祭掃,未必是自家親人,可是在心裡早已視為自家親人。

唐堯與唐玨的墳前都清掃的乾乾淨淨,連點雜草都沒有,這是在那場災劫之中活下來的白城百姓們自發自覺所為,守護這一片沉睡的烈士們。

他們生前為白城百姓們灑儘了最後一滴血,死後長眠於此,得到了百姓們永遠的愛戴與懷念。

唐瑛跪在父兄墳前,仿佛是離家遠歸的孩子,積攢了滿肚子的話想要告訴家裡人,可是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重新組織語言,好半天她才含著淚輕輕說:“爹爹,哥哥,我回來了。”

一句話,仿佛扯著一根線頭牽出了後麵的無數積攢的話兒,緊跟著她便說:“爹爹,哥哥,我給你們報仇了!過去三年,我無時無刻沒有不想念你們的,可是……我不敢回來。”她扶著唐堯的墓碑,將臉頰貼在唐堯的墓碑之上,仿佛是依偎在爹爹懷裡輕輕訴說:“我不能替你們報仇,讓你們含恨九泉,沒臉回來見你們!”

“我查到了始作俑者,手刃了仇人,也讓他活著嘗到親人被害的痛苦滋味……”

“爹爹,哥哥,你們可以安息了……”

她抱著墓碑,輕輕啜泣,低低傾訴,長久的彆離,背負著的血海深仇終於在唐堯與唐玨的墓碑前放了下來,猶如背負著一座大山,終於到達了終點,從此之後,便也能夠放下過去,重新生活。

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嚎啕大哭,孤弱無助。

快要離開之時,她拉著傅琛給唐堯與唐玨,仿佛兩人正站在她麵前:“爹爹,哥哥,這是我選定的良人。以前你們總說俞安是個傻小子,說除了他再沒人敢娶我,你們可都錯了。這是傅琛,看起來精明,不過其實他比俞安還要傻,你們會不會為我高興?”

傅琛鄭重叩頭:“嶽父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又向唐玨磕頭:“舅兄放心,我一定好好待瑛瑛。”在心裡補一句:比姓俞的傻小子待她還要好。

祭拜完了父兄,唐瑛帶他到了俞安父子墳前上了三炷清香。

她輕柔說:“俞安,我來看看你。你彆怪我食言,是你……是你先拋下我的。你這個笨蛋!”好像怕墳墓裡的少年會傷心,她又說:“你一定也盼著我過的好對不對?我等了你許久,你總不來找我,連夢裡也惡聲惡氣的要我離開,你知道我有多孤單嗎?我去了京城,吃了很多美食,也認識了很好很好的人,沒有你的陪伴,真的很寂寞。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她坐在少年墳前,深深的懊悔著:“我後來時常想,會不會是我從小到大都對你太壞了,脾氣太臭,從來都不曾對你溫柔過,總是欺負你,總是對你凶巴巴的,還對你動手,所以……你才要離開我?你忘了我好不好?”

“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我們大家都好好的,好不好?”

“我對你那麼壞,你肯定早就忘了我吧?”

“俞安,你忘了我吧!”

她從少年墳前起身,眼裡含著淚花,撲進了傅琛的懷裡,淚落如雨。

傅琛有時候想,人真是奇怪的很。

未曾來到白城之時,他總是患得患失,胡思亂想,生怕那少年占據了她的心。

可是來到俞安的墓前,聽著她絮絮叨叨,追憶往事,淚落如雨,卻心疼的無以複加。

假如能讓她一直笑著麵對生活,他情願自己從來沒認識過她,情願她能與那少年牽手走過白城的春夏秋冬,一生順遂。

可是命運波浪翻覆,將她送到了自己麵前,他便隻能拚儘了全力溫柔待她,讓她餘生都笑靨如花。

兩個人手牽手走在白城的大街小巷。

傅琛說:“我想知道你從小的生活都是什麼樣子的。”

唐瑛:“真的?”

傅琛:“我很想知道。”

於是唐瑛便帶著他走遍了白城的大街小巷。有時候停在一棵樹前,她便指著這棵樹說:“俞安最會爬樹了,每年杏子熟了都會偷偷爬上樹去給我摘杏子,這戶人家每年都要遭受一次他的洗劫,簡直是討厭死我們了……”

有時候路過一處牆角,她會忽然指著那裡說:“我們倆一起在這裡打過架,逮著街頭小霸王打了個鼻青臉腫,不過他娘比較厲害,找到我爹爹告狀,消息傳到俞伯伯耳朵裡,俞安被抽了個屁股開花。”

傅琛問:“是嶽父不舍得揍你嗎?”

唐瑛沉默了許久。

好半天才說:“不是,是因為我告訴俞伯伯俞安是主謀,我隻是湊熱鬨的,是他動手揍的人。”

明明是悲傷的回憶,可是傅琛就是忍不住想笑,他慢慢說:“其實我覺得……俞安認識你,真的很倒黴啊。”

唐瑛懊悔的說:“你也覺得吧?我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我待他簡直太壞了,太壞了。”

她眼裡含著淚花,還有笑意:“所以我有時候會想,假如我跟俞安成婚,我一定是母老虎,他一定會被我欺負的很可憐很可憐。沒有娶我,他真是逃過了一劫。”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欺負了俞安多少回,可是那個傻小子從來不記仇,總是笑嘻嘻的帶著一臉傷跑來找她,帶她走街串巷的找好吃的,陪著她走過了每一個尋常的日子,打打鬨鬨的一起長大,沒有城破之前,讓她仿佛跌進了一個永遠也不會醒過來的美夢裡,以為日子可以永遠這樣熱熱鬨鬨的走下去。

可是一朝翻覆,獨留她一人淒涼以對。

傅琛輕拍她的後背,一本正經的說:“說不定他就願意做個被母老虎欺負的傻小子呢?”

他雖然沒有見過俞安,可是那樣單純執著的少年,癡情無悔,當年迫不得已的死彆,還是讓他肅然起敬,忍不住為那美好的少年說起了好話。

“他就是個笨蛋!”唐瑛說。

傅琛:“對,他就是個笨蛋。”放著這麼好的未婚妻子卻不肯苟且偷生,非要堅定赴死,不是笨蛋是什麼?

他一麵敬佩著這個“笨蛋”,一麵又感激著這個笨蛋,如果沒有他的舍身忘死,哪得他今日的美滿良緣。

他們一起攜手走過了白城的大街小巷,把唐瑛與俞安曾經走過的,玩過的,打鬨過的路都走了一遍,傅琛也隨著唐瑛的訴說陪伴她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與少年時代,更仿佛真正向那個傻小子俞安以另外一種方式告彆。

再見了俞安!

離開白城的時候,唐瑛回頭深深凝望這座承載了她幸福與痛苦的城池,見證了她美好的少女時代與破繭成蝶的成長,那些絮絮叨叨的訴說往事才讓她發現,原來那個深藏在內心的少年真的已經離開了三年之久,而她也終於有勇氣麵對新生活,有勇氣擁抱新生活。

他們並騎而行,生活之中再無陰霾,此後人生便是晴天暖陽。

傅琛說:“瑛瑛,等我們回去便請陛下賜婚,好不好?”

唐瑛輕笑:“你的老婆本存夠了嗎?我們唐家姑娘聘禮可是很重的。”

傅琛:“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爹娘自我出生就開始替我攢老婆本,現在應該是很厚重的一筆了吧。”

唐瑛朗笑出聲,她又是那個神彩飛揚的少女,揚手在吹牛皮的傅大人馬臀上抽了一記,聽得傅大人毫無準備之下的驚呼聲,笑的更大聲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