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 聶瑜提出的問題比狄子辰的要容易回答得多。真愛到底是占有、還是放手。這個問題, 古往今來困住了不少人, 至今還有許多人為此爭論不休。
相對地, 聶瑜的問題就清晰許多了。
旁邊其他藝人已經在心裡默默做出了回答。
這種情況下, 狄子辰的長時間沉默就顯得很奇怪。
他坐在高腳椅上，平放在寫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眉頭緊鎖。好半天, 才憋出一句：“你這也是兩個問題。”
聶瑜一挑眉：“那好, 你隻要回答前麵一個就行。”
狄子辰：“……”
此時此刻, 他差不多能確定，聶瑜已經知道了。
自己從來沒把聶瑜當朋友, 聶瑜也沒拿自己當過，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既然不是朋友, 為什麼還要去裝好人？看笑話不好嗎？
狄子辰深吸一口氣，強行催動臉上的肌肉，扭出一個笑：“作為朋友，當然應該說出來。就算這樣做, 可能……不，是一定會讓他們的友誼破裂，但至少能問心無愧。”
旁人的鼓掌聲中, 狄子辰和聶瑜兩兩對望。
聶瑜笑笑：“如果我的愛會讓愛人痛苦，我會放手。”
狄子辰不易察覺地撇撇嘴。
他本來還想利用最後一個問題的機會, 繼續刺激聶瑜, 可站在場外孫哥的眼神已不容忽視。
以後還要在同一個公司裡混, 孫哥還可能繼續當他的經紀人，狄子辰隻得罷手。
然而聶瑜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回答完狄子辰的第四個問題，便輪到他向狄子辰進行第五次提問了：
“你覺得我是你朋友嗎？”
刹那間，場內場外突然安靜了。
站在攝像機後麵的孫哥，雙眼已經快要噴火。
攝像機大哥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將鏡頭拉近，對準狄子辰的臉孔。
狄子辰在額頭碎發的掩蓋下，已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不知道聶瑜在發什麼瘋，怎麼就把和自己的矛盾大剌剌擺到了台上。
聶瑜難道不知道，有事私下解決，有矛盾內部消化這句話嗎？！
他們可是同一個公司的藝人，現在還在同一個組合裡！
狄子辰用眼角餘光掃了眼周圍，發現七八台攝像機，其中有五台都對準了自己。
打光板上放射出刺眼的白光，一切似乎都在這光芒下無所遁形。
狄子辰咽了口口水，濕潤了自己乾渴的喉嚨：“是……你當然是我朋友。”
在聶瑜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他用儘全身力氣，才勉強正常地說出這句話。
節目主持人似乎毫無所覺，拿著台詞卡笑道：“聶瑜這個問題真是明顯的放水。你兩從出道起就在同一個組合裡，怎麼可能不是朋友。已經有兩年了吧？”
聶瑜扭頭衝主持人微笑：“準確地說，是一年十一個月零三天。”
“聶瑜記得可真清楚。”主持人讚歎著轉向狄子辰， “好了，現在輪到狄子辰進行最後一次提問了。”
麵對這最後一次機會，狄子辰沒敢出什麼幺蛾子。
他心裡很清楚，聶瑜發瘋，自己可不能跟著發瘋。
聶瑜已經沒有未來了，可自己不一樣。絕不能因一時之氣，葬送前程。
狄子辰暗暗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這才感覺發僵的麵部肌肉放鬆了些：“你最喜歡哪部電影？”
聽到這個問題，原本坐直了身體的其他人不由全都癱了下去。
唯有當事人之一的聶瑜依然無動於衷，坐姿閒適，保持微笑：“最喜歡的啊？那這樣就要好好想想了……”
……
…………
【狄子辰最後想問的肯定不是這個問題！】
這是綜藝節目放出後，無數彈幕中的一條。
類似的評論彈幕還有許多。顯然大家都看出了，狄子辰和聶瑜這兩名隊友之間的暗潮洶湧。
節目組製作人自然也看出來了。
但因為隻是暗流，並沒有把矛盾直接擺出來，所以他也就沒把這段遊戲環節減去——有時候減了還會引人注意，現在這種情況，既能假裝一切正常，還能吸引流量。
在節目組的默許下，有人專門把聶瑜和狄子辰的這段對話截下來，單獨做了一個短視頻。
還有那種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專門寫了篇長文詳細分析這段對話中，兩人的眼神、表情、動作、神態等變化，最後得出結論就是狄子辰和聶瑜關係並沒有表現出得那麼好，兩人也絕不會是朋友。
狄子辰關於愛情的那個提問指向性很明顯，那反過來聶瑜是不是在暗示什麼呢？網友們開始翻找起兩人以前一起參加過的活動。
與此同時，一些有關“聶瑜耍大牌”“聶瑜演技差”“聶瑜唱歌難聽”“聶瑜趁工作機會XSR其他同性藝人”的圍脖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再搭配上至今還未平息的“聶瑜和某導演開房”事件，聶瑜本就低到不行的名聲再次跌入一個新的穀底。
所有人都覺得他這次翻身無望，要麼被公司雪藏，要麼直接退出娛樂圈。
【反正他不還是聶家的小少爺嘛。他爸還是聶氏董事長。就算當不成明星，人家依然能當個有錢有閒的富二代，頂多名聲差了點。】
有網友如此評論，配圖是一堆檸檬。
結果底下評論全是在罵聶瑜“不要臉”，都是些“富二代之恥”“不要把我們清清白白富二代們和聶瑜捆綁營銷謝謝”之類的諷刺。
直到有一條回複脫穎而出，並迅速被網友送到了最上方——【聶瑜不一定能回得去聶家。聶家老爺子之前就不同意他進娛樂圈，現在發生這種事，差不多都快被氣死了，怎麼肯認回這個孫子】。
【不管怎麼說，聶瑜還是他孫子啊。血濃於水，不至於吧】
【你懂什麼，越是有錢的人親情關係越是淡泊，聶瑜既不是長孫，也不是繼承人。犧牲他一個，防止聶家名譽受損很正常】
【也不算犧牲吧。聶瑜這都是自己作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
無論下方討論得再怎麼熱烈，那個最先說出聶瑜不一定回得去的小號再也沒有現身。
這時候，聶瑜在乾什麼呢？
他正在鎂光燈和布景板下不斷凹造型呢。
直到這時，他才深刻感覺到無論哪一行做起來都不容易。
之前他總覺得，模特比起明星來要輕鬆。因為不像明星又要學演戲，又要學唱歌，有時候還要跳個舞什麼的，模特隻要管理好身材，然後拍照就行了。頂多再加上一個t台走秀。
結果光是拍照這一項，就是看上去容易做起來難。
這次拍雜誌硬照前，他小叔已經派人給他專門培訓過。聶瑜也自我感覺良好，已經掌握了全部基礎姿勢。
然後一到正式開拍，聶瑜才發現自己掌握的那些姿勢屁用都沒有。
他必須配合現場光線，攝影師要求等情況不斷細調。有時候動作到位了，表情卻沒有，還要重新拍。有時候動作和表情都到位了，拍出來又被攝影師說感覺不對，就要再次返工。
僅僅是幾張雜誌硬照，聶瑜就拍了一整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要收工時，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叔終於再次出現。
灰色短發，高定西裝，身姿挺拔，麵容俊朗，比聶瑜更像模特，隨時都能上鏡。
那個據說技術非常好的攝影師，就把鏡頭轉向了聶將弘，哀求道：“聶，拜托給我拍一張吧。就一張！我絕不外傳！隻留作自用收藏！”
好不容易才在攝影師要求下凹出一個艱難姿勢的聶瑜：“……”
聶將弘瞥他一眼，笑了：“我侄子還不能滿足你？”
攝影師也看向聶瑜，再看看聶將弘，歎了口氣：“他雖然不錯，但比你還差了點。”
聶將弘：“那就好好調|教他。把一個好苗子調|教成你想要的樣子，不是你畢生的夢想嗎。”
聶瑜：“……小叔。”我還在這兒呢，你說話能不能正經些。
攝影師：“我畢生的夢想是對美的追求！你這樣說就太狹隘了！聶！”
“行了，拍我侄子可以，拍我不行。”聶將弘揚起眉峰，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耐。
攝影師隻得作罷，隻是嘴裡還在不甘嘟噥著些什麼，再拍起聶瑜來就明顯沒什麼勁頭了。
等拍完最後一張照片，攝影師終於大手一揮，宣告了聶瑜今日的解脫。
聶瑜一換好衣服，就滿場地找小叔。最後在一張塑料椅子上，找到了聶將弘。
他正低頭玩手機，一條大長腿架在另一條上，很是悠閒自在。
聶瑜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確定無礙後強打起精神走過去：“小叔。”
聶將弘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一指旁邊空著的一把椅子：“坐。”
聶瑜乖乖坐下，雙膝並攏，雙手放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