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2 / 2)

如今殿中無人居住,臣要是早知殿下今日來南宮,思念那含章殿,便喚人先去打理了,唉,真是不應當哪!”

宋典說著,狀似懊惱的歎了口氣:“臣現在就喚人過去!”

阿楚皺起眉,她對宋典裝模作樣的回答實在反感,他的語調抑揚頓挫,簡直可以說是陰陽怪氣了。

這些宦官,見她年幼而無人相伴,身邊又帶著劉辯這遲鈍皇子,所以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對她發散惡意嗎?

“——不必了。”

“……母親!”

阿楚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抬頭,果真是從西邊方向走出來的陽安長公主。

她鬆了一口氣。看來母親與竇妙商談的時間並不長,隻是不知道她們究竟交談了什麼,結果又如何。

劉華走到她身邊,不動聲色地將阿楚向身後擋了一擋,垂下眼看向宋典,神色冷淡:

“不必了。今日不過帶著孩子拜見聖上,順便來南宮轉一轉,賞賞春景罷了。這點時間,何須宋公與手下的人費心呢?

算來我們待的時間也夠長了,這便離開了。

阿楚,我們走吧。”

劉辯對這突如的變故手足無措,求助似的望了眼宋典,宦官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隻是冷然望著眼前的母女。

劉華伸手攬住阿楚,對著小皇子略微一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也不管一旁宋典是何表情,徑自帶著女兒往西邊白虎門方向去了。

阿楚最後轉頭看了眼宋典。這位中常侍此時微微眯起了眼,神情陰晴難測,落後一步在皇子劉辯身旁,遠遠目送著她們離開。

……

阿楚本以為,宦官權勢再大,在表麵上也是謙卑禮貌、難以查出錯漏的。

各方消息無不表明,目前為止,伏氏在朝廷依然是處於中立的。哪怕宦官早已她家生出不滿,現在還是沒有找到機會下手,因此表麵上還是維持著最基本的恭敬的。

可是此次前往南宮,身為十常侍的宋典卻表現出那樣的態度……刺人惹她不快倒是小事,隻是,父母知道這回事嗎?

……應當是知道的。

阿楚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擔憂,因為在這之後幾天,伏府的氛圍變了。

最開始是帶她去袁府的伏均被限製出行,阿楚還以為這算小懲,過幾天就沒事了,可是三天過去,她隻看到伏均在門前徘徊,卻始終沒能出去。

剩餘的幾個兄長呢,本就不常出門,現在更是見不著影了,應當也是被禁止了活動。

阿楚自己卻沒有受到相應關的提醒,或許是母親出於種種考慮而刻意漏過了她,但這對於她來說顯然是一樁幸事,沒了這些限製,即便不出門,她也可以更好地觀察家中的各種情況。

僮仆婢女們因有職務在身,因此還可以走動,隻是一個個麵色沉寂,也不嬉笑打鬨了,連腳步都是匆忙的。

整片庭院除了風吹鳥鳴,幾乎已沒了聲音。

然後是側門來了人。

伏完這幾日已不太出門了,對外宣稱是染了風寒,不必見人阿楚卻經常能看到東門有外人出入。

這些人,最初還有衣著富麗些的,陸陸續續地進了伏完院落,到了傍晚又形單影隻地離開。這些人大多是中年男性,偶爾帶著幾個年輕人,外貌舉止都很相近,或許是父子關係,她也看不出來。

到了最後,無論進出府上的是哪些人、什麼身份,他們已全是家丁的粗衣打扮,且一定在雞鳴之前來,落日之後走。

阿楚不止一次看到了他們,這些人進出於伏完的院落,沉默而冷肅。她看出伏完在謀劃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隻是,究竟是什麼事情,在有了確鑿證據之前,她還不敢妄加猜測。

最後的三天,阿楚終於和其他兄弟一樣,被限製在自己的小院了。

她先前寄給荀彧的信,全部沒有回音,不知是什麼緣故。阿楚糾結了好一陣,覺得身邊實在沒人,心裡沒底,又著想給蔡琰寫,最終還是放棄了,怕之後若是生了變故,平白拖累了蔡家。

更何況,就現在這個情況,究竟是荀彧沒有回信,還是阿楚自己的信在途中出了問題,都不好說呢。不過她的問題都藏得隱晦,就算被人看到,也是出不了大事的。

現在阿楚連信也送不出去了。她去不了庭院,就在小院子裡的花園抬頭看。還好望樓足夠高,她一抬眼就可以看見有部曲站在上麵放哨,他們都穿了銀色的盔甲,站在上麵一夜又一夜,不知在等著什麼。

母親沒有和她說再多的話,隻告訴阿楚:

快變天了,不要外出。

阿楚應下了。她抱了胡床放在院子裡,坐上去盯著高高的望樓發呆,飛鳥在她眼裡變成了一個小點,背後是多雲的藍色天空,還有巍峨高大的紅色宮殿。

五月份,杜鵑鳥飛進院落了。

四聲杜鵑晝夜不停地叫,大杜鵑棲在枝頭向北望。人們看杜鵑鳥喙是紅色的,以為它是苦啼不止才流得滿嘴是血,永無止境,像飛蛾撲火,因此烈士也愛拿它做比:

子規獨抱區區意,血淚交零曉未休。

作者有話要說:

結尾出自南宋陸遊《三月三十夜聞杜宇》。

原文:

鬥轉春歸不自由,韶華已逐水東流。

子規獨抱區區意,血淚交零曉未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