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背後的信息量很大啊。”宴會散場,她帶著荀彧慢悠悠地走在夜間庭院裡。
夜間溫度稍降,晚風還算清涼,秦楚喝了不少酒,在蘭花香草間看到了搖搖晃晃的螢火,一時有點走不動路。
後世是很難見到這樣的螢火蟲的。
她雖在接風宴上與孫策周瑜互灌了不少,但頭腦還算清醒,隻是身體略感疲倦,此時又被這夜景吸引,難得起了點觀花賞月的閒情逸致,乾脆找了架秋千坐上去,握著引繩晃了兩下。
這座府邸還是倒黴蛋何進留下的遺產,王朝孱弱,封了她大將軍後也沒錢給她開辟新府,她也隻能捏著鼻子住下了——鬼知道大將軍府的庭院裡為什麼會有秋千。
荀彧在半米之外的槐樹下柔和地看著她。他說:“主公也發現了。”
孫策追著趕來雒陽,當然不止是“多了人手”的問題。
秦楚點點頭,笑了一下:“唔,大概隻有阿策呂布那樣的笨蛋看不出來吧。南部消息流通不比北方,他都知道我的職位變動,想來袁紹也已收到了‘董卓已死’的消息。
“孫堅又是在一個月前受征去往冀州的,那麼袁紹得知此事的時間,也就在這三十天內了。
“即便如此,他還擁兵盤踞在冀州。我想他大概……已經起了彆的心思。”
少帝暗弱不能理事,心卻不比先帝低到哪裡去,總覺得自己可以遊走在世家諸侯間獨善其身。
如今京城被董卓糟蹋了個半死不活,世家大族爭先恐後地往百官裡安插人手,東漢的政治係統早就趨近癱瘓了。
天下當然不乏目光犀利有野心、不願嚼那點漢祿到死的人,此時抓住了機會,紛紛征兵而起。
袁術要去天子跟前報關東聯軍心術不正,其實也算歪打正著,說對了七八。袁紹心裡如果真沒打著那些小算盤,估計就已經早早遣散了軍隊,回雒陽繼續當他的中軍校尉了。
秦楚毫不猶豫地給出評價:“袁家幾個,心術都不正。”
不過她也沒什麼資格說人家,畢竟自己作為千年來客,天地父子君臣沒一個放在眼裡,依照他們說法,更是歪到不知哪裡去了。
荀彧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聞言隻是搖搖頭,輕歎一聲:“同室操戈,居然是為了……”他最終還是沒有把話說下去。
大概是為雒陽城裡幻夢般的太平盛世而感到無奈,他罕見地在秦楚麵前露出了有些憂愁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代頭禮崩樂壞得八/九不離十,還是秦楚略扶了一把,雒陽城才沒如曆史般成為焦土一片。然而那些京城權貴卻毫無自覺,仍舊為著點蠅頭微利勾心鬥角。
“袁本初似有異心,卻並未做有出格舉動,想來陛下也不會接受袁術的一麵之詞。”荀彧最終還是將話題帶回到了朝堂上,“不過袁公路乃袁氏嫡子,身後世家更多。”
袁紹手下至少還有幾個堪用的謀士呢,袁術進行政治鬥爭,真的隻是靠刷臉啊。
秦楚一抿嘴,彎眼又笑了。她最近發笑的頻率很高,看來豬一樣的對手的確很能消除負麵情緒。
“文若說得對,此二人估計有的鬥了。不過汝南袁氏兄弟鬩牆,最頭疼的是陛下啊。”天子畢竟羸弱,要在門閥與軍閥間權衡,簡直堪比走鋼絲,是高難度體力活。
朝廷的矛盾重心轉移到袁家二子上,秦楚借著身份,穩步向南發展勢力也不是難事。
“不必擔心,我們還有時間。”她晃了晃秋千,心情很好地安慰了聲。想了想,又衝著他招招手。
“文若,來這裡。”
荀彧於是聽話地走到她跟前,才見秦楚笑吟吟地從秋千上站起身,變戲法似的從背後獻出一朵粉白的月季,踮起腳,飛快地將這朵月光花彆到了他鬢邊,立馬又無事發生地坐下。
荀彧:“……”
她一笑,虎牙便不聽話地又跑出來,亮晶晶的杏眼裡帶了些不常見的狡黠:
“你這樣愁眉苦臉的,小心早衰成陳行石。主公給你戴朵花,開心點。”
荀彧:“……”
看來有些人在外宴上從不喝酒,看來是有原因的。
荀彧抬手摸了摸鬢邊月季,將它輕輕取下來,將微擰的花瓣拂了齊整,慢條理斯地將它放回秦楚手中,又溫聲道:“陳太常是忠良,主公人前不宜如此。”
秦楚看了眼手中的月季:“我明白。”
“……”
荀彧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微不可聞地歎了聲,沒轍地又將那朵花從秦楚手輕輕取出來,彆在了衣襟左側。
“多虧主公,”他露出個有些無奈的笑,“彧現在心情好多了。”
——唉。醉酒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