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1 / 2)

天遂不遂人願是件玄學。依照人類已有的經驗, 越是不願它發生的事情,通常越容易在猝不及防時發生。

就在秦軍戰馬的鐵蹄踩過長葛郊野的一根樹枝時, 從譙郡出發的兩萬兵馬亦在通往長葛的道路上。

“劉凡不中用, ”兵曹丁斐捏著韁繩,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兩萬大軍,低低地歎了一聲, 不知想起了什麼,表情相當難看,“這‘獻城’之名是拉給袁公路看的, 於局勢根本毫無必要。他但凡能按兵不動, 蟄伏伺機偷襲陽翟,我軍便可占據主動……不,隻要他安安分分不惹事, 至少我們也不會如現在這般被動。”

孔伷騎馬走在他身邊,聞言神色不變,隻是伸手摸了摸戰馬的鬃毛:“不過是提早幾天開戰而已,未必算被動。”

“……”丁斐看了眼他, 沒說話。

世人私下議論孔伷“清談高論, 噓枯吹生”並不是假話,因為他的確是個眼高手低的文士,軍事素養實在不比劉凡高到哪裡去。

因此孔伷投靠袁術, 時機也把握的不太好, 恰好卡在了秦楚出兵前後。

這種時候, 秦楚會放過他的動向嗎?

丁斐不太樂觀地猜測, 恐怕在劉凡獻城的消息出來時, 秦楚就已經猜到了他們會動兵。

然而事已至此, 主將是斷然不能將心底那些猶豫表露出來的。主將的一分猶疑轉眼便會成為屬下的十分惶恐, 他不得不閉上眼,強逼著自己忽視孔伷身上透露出來的傲慢。

孔伷卻像是察覺到了他的低落,竟還好心安慰道:“文侯有率軍大才,伏異人畢竟年少,經驗有限,何況我軍背後還有袁公路,想來徐/州的援軍也快到了,你不必太過緊張。”

丁斐苦笑一聲,隨口應道:“使君說得是。”

隻是他嘴上雖這麼說,心中的不安卻更深了幾重。

秦楚的本事究竟如何先撇開不談,可袁術的行軍速度他卻是清楚的。徐揚二州拚拚湊湊擠出來的“十萬大軍”,如今一路北上欲取雒陽……可這才剛出徐/州不久,秦楚的人已經在豫北等著了——這樣的情況下,袁公路派來的援軍,真的是為“援”而援嗎?

那一點微末的不安始終縈繞在他心頭。丁斐環顧四周,最終還是一拍馬,拋開孔伷,獨自上了前,又衝著身後的隨行將士招了招手,低聲喊道:“仲康,你來。”

豫州軍齊整的步伐裡傳來一點雜音。棕馬踩過荒蕪的土地,留下鐵蹄的印痕,馬背上的人驅著它走出人群:“兵曹何事?”

……

“你說多少?”

“三、三萬……”

秦楚手一抖,幾案上那碗冷茶差點被她摔到地上,好在她扶得及時,那陶碗蹭著她手晃了兩圈,水灑出去三滴,險之又險地在桌案邊緣停了下來,與桌麵撞擊時,發出“哐”的一聲。

“三萬?”她重複了一遍,居然連“愣住”這個環節都省了,臉上的表情在驚愕、惱火、鬱結等眾多情緒中來回跳躍,最終變成一種令人驚慌的麻木。

那侍衛嚇了一跳,連忙低下頭,心裡念了句“完蛋”。

果然,就在她重複完這兩個字之後,秦楚終於露出了“麻木”以外的表情——她罕見地扯出一個並不和善的笑容,好像是冷笑了一聲,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便、宜、行、事。”

這一便宜就便宜出三萬大軍,顛顛地跑來啃長葛這雞肋了。

她頭疼得要死,恨不得當場給孫策呂布一人一個嘴巴,然而思來想去,覺得錯還是在自己——明知這兩人思量不足,卻放權讓其自由調度,這到底還是因為她對手下太過自信。

好在眼下長葛援軍未到,否則才要出大事。

她在雒陽時禁了女閭,世家因此對她沒什麼好臉色,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盼著她垮。為防世家借此生事,秦楚留在涼州與琅琊的士兵隻能分批少量往雒陽輸送,這就直接導致了她出兵時無法湊齊太多人手。

雒陽要留人守衛、北方司州也要防止偷襲,她帶到豫州的士兵統共才五萬人,孫策呂布倒是大氣,一揮手便撥了六成來對付劉凡那廢物!

秦楚真是愈想愈頭疼,然而這事說不來手下的錯,她也隻能打碎牙齒和血吞,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士兵道:“去喚荀治中來。”

那士兵如獲大赦,連忙抬手一抱拳,扭身跑去找荀彧了。

見她身影遠去,秦楚才皺起了眉,端起茶碗慢慢啜了一口,強行壓下心中雜七雜八的念想。

士兵可以再調,她卻不得不留在這裡。哪怕從開始到現在,劉凡的表現都顯得遲鈍愚拙,她也不能給他下“蠢才”的定論。倘若她現在帶軍離開,幾乎是把“後方出事”四個字寫在旗上,明晃晃地掛給對方看,到那時候,局麵就真的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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