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1 / 2)

如今世道紛亂,自前幾年蛾賊揭竿開始,蝗患疫病就沒斷過,洪災旱禍更是年複一年,上天像是要把“不遂人願”貫徹到底,沒打算給任何一方好臉色看。

管你走卒販夫還是王公貴族,運氣總歸是好不了幾天的,你是大將軍也不行。

秦楚這幾年要麼在邊境處以戰養戰,要麼在溫柔鄉裡枕戈蟄伏,七/八年沒吃過“倒黴”的苦,此時悠然拆開那熏了香的信封,目光一掃,手便頓住了。

“什麼見了鬼的,”她目光掃過竹紙,嘖了一聲,心想,“老天爺沒事乾了,非拿我做消遣?”

徐庶不知她尖刻的腹誹,見秦楚半晌沒個動靜,一腳踹了心裡搖搖欲墜的上下尊卑,直接湊了過來,好奇道:“什麼事?”

秦楚幽幽看了眼徐庶,默然片刻,忽然輕飄飄地吐出一句話,“袁術借道荊州。”

徐庶:“……”不像好事。

隨後,她又不緊不慢地接道:“帶著十萬大軍繞路斜行,從魯陽摸到了陽翟,預備偷家。”

正靠過來準備多聽兩句的斥候一個踉蹌,差點給她跪下。

徐庶雖然沒聽懂她先進兩千年的用詞,但也猜得**不離十,從善如流地在腦內把“偷家”轉換成“偷襲”,表情凝固了片刻,臉色隨即變得相當難看。

這方孔伷帶著五萬大軍壓過來,後頭袁術又有十萬兵馬等在門前蠢蠢欲動,簡直就像商量好的一樣。

秦楚此番帶來的士兵不過五萬人,駐在長葛的有兩萬二千,剩餘的都守在陽翟,從數量上說,實在不容樂觀。

他看了眼秦楚,發現大將軍同樣麵色凝重,大約是和自己想到了同一處,她嘴唇一抿,臉上罕見地透出了點焦躁。然而這點焦躁轉瞬即逝,幾乎就在徐庶目光投過去的下一秒,秦楚便抬起了眼,偏過頭,衝他笑了一笑。

她眼長而臉小,天生一張親和麵相,笑起來時眼尾上挑,幾乎稱得上明媚了。那張屬於主帥的、運籌帷幄的麵具就這樣被她重新戴上,方才那點不安與煩躁便如同被石塊壓緊的野草,被磐石嚴絲合縫地覆了下去,隻留下一星半點的草根,算是它存在的端倪。

隻見她微笑了一下,又露出慣有的“成竹在胸”的表情——哪怕她自己心裡也沒底——隨後將信收入懷中,神態自若道:

“無事,先進城。”

雖然“是否無事”這點存疑,但城門口的確不是談正事的地點。徐庶憋了一肚子問題,到底沒問出來,還是老老實實地牽起黑馬,跟著秦楚進了長葛城。

畢竟半個時辰前還在交戰,城中除了挨山塞海的士兵外,顯得格外空曠,不過撇開隨地亂扔的武器不談,長葛城內倒比想象中乾淨。

以徐庶對劉凡的了解,這景象堪稱反常了。

秦楚隨手拉過一個縣兵,自若地搭上了他的肩,抬起下巴點了點麵前:“這些都是劉凡管出來的?”

那士兵大約是這輩子沒被貴人搭過肩膀,被她嚇得直哆嗦,臉雖對著秦楚,目光卻在亂竄。他磕磕巴巴地回答:“不……是,多是泰雍先生在整頓。”

“哦?”秦楚見他臉漲成了豬肝色,緊張得快要撅過去,這才勉為其難地放下了手,摸了摸下巴,“‘泰雍先生’?是那個辛……辛什麼來著?”

“辛敞。”徐庶剛剛牽著馬跟上來,就看見她滿臉興味的念著人名,總覺得她下一秒就該接句“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於是相當心大地把袁術的十萬大軍拋在腦後,好心答道:“辛敞,表字是泰雍。”

“哦,辛敞。”她看了眼城樓,像是還算滿意,點了點頭,“是個能上架的。”

那縣兵沒領會她意思,還以為她說的是絞刑架,冷汗“唰”一聲便流了下來。他顫巍巍伸出手,亡羊補牢地解釋道:“大、大將軍,是泰雍先生開城……”

徐庶輕咳一下,小聲提醒:“不是絞刑架。”

秦楚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誤解,對這沒有進化出“趕鴨子上架”的時代絕望了片刻,也懶得多費口舌,乾脆將錯就錯,衝著那縣兵陰惻惻地笑了一聲,涼涼地命令道:

“把他帶過來。”

袁術都打到家門口了,沒人也得抓出幾個出來將就著用——辛敞雖然敏銳不足,但管理能力也還看得過去,又是親手將城門打開、決定投降的人,算是最穩妥的選擇了。

她這樣想著,暗暗點了點頭,那縣兵卻壓根不知道,篩糠似的又抖了幾下,頂著一張欲哭無淚的倒黴臉,如喪考批地找“泰雍先生”去了。

秦楚看了眼那士兵極力磨蹭的背影,感覺要是在平日,自己是該怪罪兩句的。可她到底不像徐庶那樣缺心少肺,一閉眼,滿腦子都是袁術孔伷那十五萬士兵。

荀彧那封信交代得相當清晰:得到消息時,袁術距離陽翟還有三日路程,他已著手堅壁清野,同時派人送信前往雒陽長葛。郭嘉收到信後,應當會有所決策,因此事態不算緊急,請秦楚務必在穩固長葛後,再決定是否支援。

她當然也明白荀彧的意思。長葛亦處於豫州最西北處,與司州接壤,地理位置與陽翟相仿,卻不需要應對袁術的十萬兵馬——此處若是拿下,還可以當做陽翟的備用,留些周轉的餘地;可如果棋差一著,穩不住長葛,也很難保證她們不會被兩麵夾擊。

所以她還非得留在這裡不可。袁術不是聰明人,孔伷更是眾所周知的“紙上談兵”派戰術家,她要是真的露了怯,那才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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