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看過(1 / 2)

楚染怎麼做, 陸蒔也不計較,安穩睡了一夜。

次日不用去上早朝, 陸蒔起得晚, 楚染睜眼的時候,旁邊還躺著人, 她自己裹得很好,沒讓陸蒔碰一根手指頭。

她喜滋滋的戳了戳陸蒔的肩膀, 眉眼如初, “陸相今日不去署衙, 預備去哪裡?”

陸蒔被她戳醒,吐出一口氣:“殿下想去哪裡?”

楚染略一躊躇, 她不過隨口一問, 在府裡待得悶了,“去離宮?”來回兩日的時間,不知陸蒔可有事。

.“怕是不成, 殿下忍兩日,過幾日就要離開郢都了?”陸蒔伸手撫上她湊近的臉頰, 肌膚勝雪, 捏了捏, “今日二兄回來,老夫人那裡會宴飲。”

盼了這麼多時日,人總算回來了。楚染清早被捏, 摸了摸自己的臉:“老夫人會回陸府嗎?”

其實她能看清老夫人的心, 相府華貴, 比起陸府更是雲泥之彆,陸府是百年世家,雖說家底厚實,可細節一比較,陸府就不夠看了。

尤其這些時日裡,她去老夫人院子裡看過,擺設都不是俗物。陸蒔在朝中經營十多年,自有手段,家底遠遠超過汝南侯府,老夫人一走,屋裡的東西可不能帶走的。

她看在心裡也不想多說,留與走,不會太多計較。

楚染摸臉的時候動作可愛,紅腮鼓著,自有考量,紅綢映著白膚,昳麗風流。

陸蒔不知她在想什麼,多半與老夫人有關,片刻後又眉開眼笑,多半自己想通了。她不去多問,隻道:“二兄過來,我替你備了一份禮。另外,母親多半不會離開府,你若是覺得哪裡不妥,與阿秀說。”

陸老夫人不是與人和睦的性子,侯府的人都知道,陸蒔自己都躲避。

“不用顧忌我,再得幾盆茶花也可。”楚染不在意,她在相府看似是主子,不如意就可以回公主府。

陸蒔聽她口吻就知她意思,本想起榻,又回眸看著,眸色終是起了波瀾,她寧願楚染是愛計較的性子,不在意就是沒有感情罷了。

她與楚染的成親倒像是交易,雖說是你情我願,卻沒有感情。楚染做這一切,隻怕還是為了太子。

“殿下還是在意的好。”沉默許久後,她隻道一句。

楚染被她說的迷茫,“難不成得了茶花,當著老夫人的麵直接摔碎?”

陸蒔一怔:“摔了也可。”

楚染道:“我不得成為潑婦。”陸老夫人的性子,還不鬨得滿城皆知,茶餘飯後都是她的笑聞。

陸蒔莞爾,這才起榻梳洗,阿秀將相府近日開支的賬簿拿給她核對。相府平日裡支出不大,若遇房屋修繕,另當彆論。

成親後,阿秀試圖將這些給新平公主打理,怎奈她瞧都不瞧,道:“這些是相府的,又非公主府,還是讓給陸相自己打理。”

相府庫房的鑰匙給她,都無法讓她動容。阿秀嘴皮子磨爛了,她推得乾乾淨淨。

陸蒔頷首,置於一旁,待楚染出來後才與她道:“殿下近日裡可有事做?”

“有事讓我做?”楚染一眼就看到案上的東西,隨口道:“我又不是管事,管這些做什麼,平日裡誰做的,讓誰去做。”

一旁阿秀犯難,每回都是這些話搪塞,她想說的話都被殿下反駁了,再說不得一句話。

陸蒔睨她一眼,拉過她坐在一旁,道:“也可,臣來看,殿下候著。”

楚染:“……”不如她自己來。

婢女端了早膳過來,雞絲粥配著糖饅頭,楚染吃了小半個時辰,陸蒔姿勢都不曾變一下。

她巴巴地湊過去:“你一人住著相府,怎地這麼多賬目?”

“九月裡的事情多,雜亂無章。”陸蒔抬眸,見她眸色湛亮,溫和一笑:“殿下若是處理這些,也不用在這裡乾坐著。”

她就類似學堂先生罰人不做課業,楚染托腮不應她,自己挑了顆糖吃,昨夜睡得安穩,今日看著精神就好。

陸蒔核查了整個上午,眉眼時而舒展時而微蹙,竟比處理公務還要艱難,楚染就奇怪:“府內有人中飽私囊?”

“殿下如何管公主府的事?”陸蒔道?

“我如你一般,每月看過賬目罷了,公主府沒有相府這般複雜,大多時候隻有我一人,幕僚散去後,少有人臨門,粗粗看過穩妥。”楚染看過一眼她手裡的賬目,旁邊一張紙上寫的皆是不對之處,滿滿一張紙不夠,還添了一張。

她挪過來看了一眼,半晌不說話,賬目不對,與下麵的人有關,她隱隱猜出是什麼問題了。

“你先放著吧,著阿秀去問問,若是就此罷手也就好了,不妥再說。”她提議道,畢竟老夫人的人都是跟著過來的,大動乾戈,母女二人的情分就更加淡了。

陸蒔道:“那便聽你的。”吩咐人將賬簿撤下,喚來阿秀一一囑咐過,阿秀臉色難看,低聲道:“殿下想得好,隻是有些人犯慣了,未必就會識趣。”

“無妨,你且去。”陸蒔擺手,楚染難得開口,不想拂了她的意,且此事不能掀開得太過。

阿秀退出去後,陸蒔就揉了揉後頸,時間坐得久,自然哪裡都不舒服。

楚染難得見她這麼疲倦,自己不好繼續窩在榻上,給她招了招手:“不舒服?”

婢女都退了出去,陸蒔緩步走過去,軟榻有些小,兩人躺下不合適,她就坐在一旁。

她一坐下,楚染就爬起來半跪著,伸手給她揉肩膀。太子小時候身子弱,她不放心彆人照顧,自己學了穴道拿捏。

楚染手熱,摸到陸蒔後頸處,軟軟的,陸蒔心中一動,握住她的手腕:“殿下可覺得相府內事情複雜?”

相府內事情不複雜,複雜的是與汝南侯府連著,事情就多了。

楚染曉得她的意思,開府另辟,其中的事想想都不簡單,她軟下態度:“老夫人看中什麼,你給她便是,也好清靜些。”

耳鬢廝磨總是一日裡最美好的光景,陸蒔側著身子看她,眸色流轉,“我身子涼,也是因為當年難產,母親險些沒熬得過去,後來養了二兄,她身子才慢慢好了。

“因此老夫人將陸懷思放在心裡?”楚染反問。

陸蒔點頭,這些都是當年秘事,都讓老侯爺給封口了,老夫人一味信這個寵著陸二爺,旁人也不好說什麼。

楚染覺得可笑,哪裡認了養子就會讓自己身體變好,莫不是神仙下凡,難怪陸蒔不與她親近。

陸蒔將話說過就不再提了,隻握著她的手,捏著她的下顎:“殿下這些時日倒是養好了些,也不見你出府走動,不悶?”

“尚可,不覺得憋悶,老夫人日日請我過去打花牌。”楚染道,外麵日日爭鬥,進了相府,同樣如此。相府內事情繁雜,不少門客拜見,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就隻能她出麵,聽人絮絮叨叨一番話,一日就過去了。

聽她平靜的語氣,好似一平靜的深閨女子所言,陸蒔抬手摸摸她的額頭,哄道:“你忍耐些時日。”忍耐三五年,陛下駕崩,太子登基,一切都可。

想到此,陸蒔心中安定,她試探道:“若太子登基,你欲何往?”

太子登基是楚染懂事起就盼望的事,心中覺得歡喜,衝著陸蒔揚了眉梢,道:“去封地,新平雖然不如郢都富庶,倒也是一片安寧。”

她不喜太多的爭鬥,尤其自小長在宮裡,厭惡這些,陸蒔讓她放下,她並沒有不舍,不過擔心太子。她幾月不管事,太子境況更勝以前,也沒有什麼糾結。

“也可,到時我陪你去。”陸蒔道。

楚染被她說得一驚,“你舍得你的相位?”

“太子登基,我若成權臣,於他王權不妥,不如自請離去,他也放心。”陸蒔解釋道。太子如今看著尚可,一旦登基為帝,就說不清了。

楚染聽得莫名酸澀,阿弟的為人,她懂,可是在為帝後誰能說得清,加之陸蒔並非式微,確實是一憂患。她同意道:“那就一同過去。”

陸蒔摸摸她的額頭,繼而捏了捏她鼻尖:“殿下腦子裡想的都是太子,可曾想過自己?”

前世就是這樣,這輩子還是這樣,她當真不知該如何勸。

“我怎麼了,都已入相府,榮辱生死與你一同,憂什麼?”楚染瞥她一眼,抓起一旁的甜橘撥開吃。秋日裡的橘子還不是很甜,方進口有些酸澀,她眯著眼睛,大方地喂給陸蒔。

陸蒔聽她那句‘榮辱生死與你一同’,呼吸一滯,見她眸色認真,不是戲言,反複問她:“可是當真?”

她問過幾遍,楚染有些煩她,剝了橘子又喂她:“真的真的,比庖廚手裡饅頭還要真。”

“那便信你。”陸蒔笑意深厚,掩蓋都藏不住。楚染不大明白她笑什麼,咬著橘子的時候就想起那個夢,她撇下陸蒔自己飲毒自殺,心跳快了幾分。

那個夢有些奇怪,她為何要與陸蒔和離,和離背後難不成還有苦衷不成。

甜橘在口中也無甚味道,如同嚼蠟,頓了半晌後,她心中不定,就問一句:“陸相,你我會分開嗎?”

陸蒔在撥橘,瑩白的指尖纏著白色的橘筋,聽到楚染忐忑的問話後,指尖頓住,微微發麻,舌尖差點磕到牙關。

也分不清心裡是何滋味,她想過半晌後才道:“萬事都在殿下心裡。”

楚染就說不出話來,拿橘子去堵住陸蒔的嘴,手未曾伸過去,外麵就響起了婢女的聲音:“陸相,二爺回來了。”

屋內兩人一驚,並非是陸懷思回來,而是因為突然出聲,陸老夫人的婢女當真是毫無規矩。楚染塞不出去的橘子又自己吃了,要出去,卻被陸蒔拉著:“等會再過去。”

楚染不解,不過陸家的事陸相做主,等上片刻,餘光掃到她不好的臉色,猜測兩人關係多半不大好。她從荷包裡捏了個花糖給陸蒔,“我們是不是要開始收拾東西,匆匆忙忙不大好。”

“不用,隨身的衣裳就可。”陸蒔道被她喂了顆糖,頓覺無奈,她倒多了個隨身帶糖的習慣。

兩人在屋內規矩地做了半刻鐘,算著老夫人那裡應當哭出一場,陸蒔才帶著楚染過去。

垂花門那裡站了幾名婢女,是汝南侯的夫人過來了,楚染摸摸陸蒔的手腕:“你會不會是最後一個?”

“不是我,是我們二人。”陸蒔糾正她。

婢女過來迎著二人過去,入內就聽到老夫人的哭聲,陸蒔下意識就停住腳步,問道:“侯爺可過來了?”

“在裡麵,還有柳夫人。”婢女道。

來得真齊。楚染經常出入宮宴,許多平日裡見不到的人都會露麵,今日多半也是如此。進去後見到陸懷思,腦海裡那些想法都改變了,文弱書生,極為有禮,見到她與陸蒔也是行了全禮。

陸蒔喚起後,就領著她坐下,聽著母子二人對話,無非就是外放這些經曆的事。

坐了許久,楚染無趣,腳尖對著腳尖玩,忽而對麵的汝南侯開口:“丞相何日離開郢都?”

接著就是老夫人怪異的聲音:“丞相去哪裡,外放?”

聽著這聲音巴不得陸蒔離開,楚染不悅,道:“不過去巡視,無甚大事。”

老夫人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陸蒔接過話來:“約莫三四日就會走,母親不如先回府上,待我回來後再去接您。”

屋內頓時靜了下來,老夫人當初是不願過來的,後見到相府的華貴後就不願走了。人人都心知,卻沒有人點破。

陸懷思趁機開口:“母親不如去我府上住幾日,讓兒子孝順您。”

“你的府上都多年沒有住人,不如在相府借助幾日,修繕好府邸再回去。”老夫人拍了拍陸懷思的手,拿眼睛去看陸蒔。

陸蒔沒有動靜,楚染眼皮子一跳。

那廂的陸懷思不肯,都不看陸蒔就拒絕了。楚染看出些名堂,這個陸二爺就像新陽一般畏懼陸相。

晚膳吃的羊肉鍋子,羊肉都是挑最好,燉得很爛,陸蒔性子與陸府人不同,口味也是,就好比是羊肉鍋子,旁人吃得痛快,她卻不動。

吃過後,陸蒔借機有事,帶著楚染就離開,兩人前腳一走,後腳陸懷思才開抬頭看著她的背影,漆黑的月色裡慢慢地什麼都看不到。

老婦人冷哼一聲,道:“先王後定婚前就問過你,你自己說什麼配不上,現在後悔也沒有用。”

“母親慎言,公主都已入府了。”陸懷思臉色通紅,忙讓老夫人莫要再說。

汝南侯神色如舊,夫人臉色變了變,事情過去這麼多年,竟又翻出來提。

柳夫人看著陸懷思悶頭悶腦的樣子,萬幸拒絕了陸相,兩家若聯姻,能指望陸懷思做什麼?就憑一樁舊事,能讓陸相提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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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回主院的楚染讓人去下麵條來,自己在屋內吃著醃製的果脯,挑了個梅子給陸蒔,見她酸得皺眉,自己抱著小匣子才放善心地遞給她一個杏肉。

陸蒔晚膳沒怎吃,吃了兩塊果脯,反而餓得更加厲害。

麵條是用野雞湯下的,楚染去時就讓人熬的,陸蒔不大喜歡吃那裡的吃食,回來肯定餓。她自己吃了兩塊肉也沒有再吃,嘀咕幾句:“口味有些重。”

麵條上來後,楚染小口喝湯。雞湯去了油膩,加了些去味的食材,沒有那麼重的味道,她喝了幾口,就小聲與陸蒔道:“我瞧著陸懷思有些怕你,看都不敢看。”

“母親曾提議讓我嫁他,我拒絕了。”陸蒔不隱瞞,將當年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二兄比我大些,來時都已有五六歲,他在母親身邊待得久。”

“青梅竹馬?”楚染打斷她的話,又好奇道:“既已收養,宗譜都已有他的名字,說出去旁人會笑話的。”

“那時母親養在身旁,未曾入宗譜,父親不同意他入家門,也是父親死後,母親才做成此事。”陸蒔道,雞湯香,麵條柔軟,楚染想得很周到。

楚染頓時明白了,不過是老夫人的一廂情願,老侯爺不會同意,“那你為何與我解釋?”

“相府內人多嘴雜,有經曆當年事的人,與其旁人告訴殿下,不如我先說。”陸蒔道。

“放心,我又非不辨是非的人。”楚染為自己辯解,陳年舊事,誰會在意,她喝過湯就去吃果脯肉,難怪方才陸懷思不敢抬頭。

隻怕心中還是惦記的,如果沒有感情,必然會大大方方見禮,書生情義重,她心裡泛酸,拿著杏子肉去吃,又嫌棄不夠甜,從荷包裡掏出糖來吃。

吃過麵,阿秀回來稟告,侯爺走了,二爺也跟著一道離開,借住侯府去了。

楚染道:“你我就這麼走了,將老夫人一人留在府內?”她怕回來的時候,相府天翻地覆。

陸蒔沉吟了會:“我明日與侯爺商量。”

楚染咬著糖,經過今晚的事,她就更不想見老夫人,餘下幾日,老夫人派人再請,都不過去。

晚上的時候,阿秀帶著人收拾,陛下旨意下來了,後日就走,坐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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