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畫冊(1 / 2)

昨夜陸府婢女來的時候, 就被宮人打發回去了, 今晨也來得早, 在廊下靜靜候著,就怕人跑了似的。

阿秀昨夜得了好眠,累了幾日後睡得特彆舒服,一早過來時就看到婢女, 抿了抿唇角,也不去敲門,去廚下盯著早膳。

屋內楚染將自己裹得緊, 隻是眼一睜與陸蒔又貼在一起,她略有些迷離,想起昨夜那個金鈴就紅了臉,在被子裡摸索著去找。

她一動,就感覺身上黏膩的, 摸到腳腕,什麼都沒有, 方才好像沒有聽到聲音。

金鈴沒有摸到, 陸蒔驚醒了。

“你找什麼?”陸蒔道, 她聲音略帶低沉, 聽得楚染心口一震, 也不知是該羞還是該惱,摸不到就多半就被拿走了。

陸蒔動作真快。她背過身不去理會, 將被子埋過頭頂, 聽不見陸蒔的聲音, 反自在些。

陸蒔猜出她生氣了,淡淡一笑,兩人蓋著一張被子,躲不開的。她伸手去碰了碰她,“當心悶壞了。”

她低聲哄著,沒來由地讓楚染羞澀,四下無人,回過身瞪她:“騙子,之前都是騙人的。”

在西北時裝得那般矜持,讓她當真以為陸相自持清冷,哪裡曉得,都是不一樣的,早知在西北就該先欺負她去。

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她臉色一片紅,眉眼間添了媚色,與昨日的青澀懵懂又是不同。

陸蒔依舊沉默,昨夜唇齒間的繾綣讓人食髓知味,她眸色愈發淡然,心裡愈發悸動,撫摸過楚染揚起的眉眼。

外間淡淡的光散了進來,錦帳內的光景與外不同,紅綢映著紅帳,金光也似帶著流霞色,讓人不舍得移目。

陸蒔不語,眸色平靜,讓楚染險些以為昨夜係金鈴的是她,不是自己了。

她對陸蒔著實是無可奈何,憤恨說一句:“我要回公主府。”

陸蒔這才笑了,道:“昨日成親,你回公主府做什麼?”

她笑得楚染臉色發紅,在被子裡磨蹭兩下,找不到自己的衣裳,發覺這人占據了所有主動性,她幾乎成了案板上的魚肉。

惱火一陣後,她繼續縮進被子裡。

陸蒔先起榻,半晌不見人,楚染腦海裡卻想著今日之事,需進宮去見陛下,許多事都要理一理,尤其是怪裡怪氣的恒王。

胡思亂想過一陣,眼前紅色錦帳被人掀開,一陣溫熱的濕氣傳來,她看過一眼後,陸蒔麵色帶紅,淡淡的皂角香湧來。

“去沐浴,熱水備好了。”陸蒔說完便轉身,餘光掃過妝台上的盒子,腳步一頓,還是拿走了,免得她回來就不見了。

楚染剛醒就找金鈴,分神的功夫,就被陸蒔連帶著盒子都拿走了。

早晨的水溫熱,洗去黏膩,水汽一蒸就感覺周身上舒服,她揉了揉自己的肩,昨夜那裡被陸相咬了好幾下,多半是紅了。

自己是看不見的,水中一泡,身上都是紅的,也分不清哪塊更紅。

沐浴後,梳妝。

相府與公主府不同,規矩大些,平日裡婢女都是不大會隨意進出臥房,陸蒔不喚,留在廊下守著。

今日還要入宮,穿不得家常衣裳,楚染沒想過這些,婢女拿什麼,她穿什麼。

廊下陸府婢女還在等著,不敢往裡麵看,大清早就汗流浹背。

楚染從窗裡瞧見那人,怪道:“那是誰,清早就罰站?”

陸蒔在後,讓人收拾楚染帶來的衣物,都是這些時日方做的。雖說兩府近,該帶的還是都帶來了。楚染在自己府裡不受拘束,入了相府多半也是如此。

她聽聞楚染的話,走至窗前也看了一眼,道:“那是老夫人的婢女。”

“她來做什麼?”楚染奇怪,今日不必穿那麼多,玫紅色衣裳上百蝶閉穿過牡丹花,她撥弄著牡丹花,沒見過這件衣裳,或是相府給她備的,恰好合適。

阿秀拿著簪盒過來,順口道:“昨晚就來了,被賢妃的宮人打發回去,今早又候著,道是老夫人有急事。”

楚染一驚:“急事?”

阿秀將簪盒放下,抬頭見陸相擺手,她帶著婢女退下,屋內就她二人。

陸蒔道:“前些時日,我答應母親二兄調回。”

婢女都走了,楚染一人坐在妝台前,在簪盒裡挑挑撿撿,挑了幾下,發覺不是自己的首飾。她回頭看了一眼陸蒔:“我的簪子呢?”

“不知,這些不合你意?”陸蒔走過去,目光落在鳳簪上,鳳口銜珠,小小的南珠,奪目而耀眼。

她信手拿起,輕輕插入發髻中,鳳凰於飛,眉心貼了花鈿,單單一隻鳳簪也不招人。

楚染站起身,看向外麵:“要去老夫人處嗎?”

“不急,先用早膳。”

婢女魚貫而入,擺好膳食。陸蒔不急,楚染就隨她,母女關係本就不和,她急也無用。

陸蒔掀開蓋盅盛粥,阿秀不敢過去,左右看一眼又領著婢女退入廊下。

早膳的粥內放了貝肉蝦子,鮮香可口,加了菌菇配色,楚染挑了幾個三色餃子,邊吃邊看外麵的婢女。

陸蒔就當未見,用過早膳後才徐徐起身。主院在放了幾盆牡丹金橘,與以前的素雅極為不同。

“這是老夫人讓擺的?”楚染猜道,老人家喜歡紅色金色,恨不得滿堂紅。

陸蒔牽著她的手,走下台階,往老夫人處去。

到了老夫人的院落後,婢女站在廊下,見到兩人來後,忙去裡麵稟報。

陸蒔鬆開楚染,踏入屋內。老夫人坐在堂中,見到陸蒔後就臉色不佳,看著楚染在後斂下情緒,不作聲。

婢女捧著茶來,奉茶,老夫人拿了禮給楚染,而後就道:“你二兄何時回來?”

楚染不好插話,尋了位置坐下,婢女捧著點心果子過來,她想拿一個,陸蒔卻突然冷冷看過來,好像暗示什麼,又將點心放了回去,端正坐著。

陸蒔卻道:“母親沒有接到二兄的平安信,我這裡收到了,著人拿來給您看看。”

楚染感覺話音不對,陸二爺回來寫平安信當給老夫人,怎地給陸相?

那廂的老夫人已經變了臉色,捏著手裡的茶杯,勉強道:“我在相府待了一月,信件不通,如何能接到他的信。”

陸蒔不欲多談,道:“母親若想回府,我讓阿秀送您回去。”

誰知老夫人一拍桌,不樂道:“趕我走?”

楚染頭疼,這個陸老夫人頗不講理,陸相哪裡趕她走。本就不是住在相府,如今事情辦完,送她回府,哪裡就是趕人?

陸蒔波瀾不驚,淡淡說了幾句就領著楚染離開,準備入宮。

陛下接見吳江使臣,細談永安公主和親一事,具體如何出嫁,是有例可尋。楚帝心思不定,前些時日陸蒔提過督造船隻一事,楚國物阜民豐,斷斷不能懼一小小吳江。

前些年,兩地相安無事,今年吳江王來求娶公主,卻看上嫡出的,野心愈發不小了。自己的女兒被人覬覦,也是一番羞辱。

故此,他今日召了使臣過來,細細詳談此事,亦無空去見楚染,命內侍傳話先去中宮。

王後染恙,兩人入中宮也見不到,亦不用磕頭行禮,靈禕也未曾見到,去賢妃處喝茶。

賢妃宮內養著三皇子,今年**歲,正是愛玩的年齡,前些時日被楚染點醒後,她便將皇子身邊的人都換了,對楚染也心存感恩。

見到二人過來,心中微驚,見不到王後,竟至她這裡來了。她笑吟吟地出殿去尋,讓宮人去奉茶,今日三皇子在宮內,恰好一見。

三皇子被寵慣了,帶著嬌氣,見到楚染行了半禮,就不願在宮內帶著,嚷著要出去玩。賢妃嗬斥幾句,愈發覺得自己養大的孩子無大用處。

她看向陸蒔,心中惋惜,本想讓陸蒔教習孩子,隻是她話始終難以出口,又不時常見到外臣。不想今日就遇到了,楚染麵色嫣紅,眉心花鈿顯出幾分溫婉,比起昨日,更顯嬌美。

三皇子待不住,她打發宮人帶他出去玩,半個時辰後帶回來溫書,她趁著無人先道:“陸相今日來了,本宮有一不情之請。”

陸蒔頷首:“娘娘有所言,臣儘力。”

“也無大事,就是想給三皇子換一教授太傅。”賢妃盈盈道。

楚染抬首,賢妃是看中陸蒔了?恒王之下便是三皇子,陸蒔若為三皇子太傅,又與太子沾親,到時話可就不好說了。

賢妃之意,也隻是為孩子好,未曾多想,旁人長著腦子,就不會這麼簡單的想了。

楚染明白,陸蒔同樣如此,她淡笑道:“娘娘既問,臣這裡有一人選,陸家二爺陸懷思不日回郢都城,他的學識好,娘娘可去央求陛下。”

陸懷思與汝南侯不同,一介書生,思想古板,不懂變通,不然怎會外放數年,當年他的學識可是第一。

賢妃眉心一動,聽聞陸懷思的名聲後,笑意漸深,衝著陸蒔點點頭:“多謝陸相提醒,到時陛下若問,望您多說幾句。”

“臣明白。”陸蒔答應道。

大事說完,賢妃問起陸蒔的婚假,“丞相與殿下不如出外走走,眼下正是去離宮賞菊的好時日,那裡溫泉也可,比起雲夢澤,更為舒服。”

夏日裡,一個留下養傷,一個監管郢都城,都沒有跟著去離宮,被賢妃一問起,陸蒔動心了,道:“臣也有此意。”

楚染眼皮子一跳,她有此意?

她有,自己沒有,無事去離宮做什麼,陸老夫人還在相府不肯走,另外太子有意選妃,事事都要去安排,她有意有何用,有時間?

楚染不應,賢妃笑了笑,片刻後送人出宮。

再回章華台時,吳江使臣不在了,兩人拜見楚帝。楚帝初次嫁女,心中微有感觸,讓人奉茶後,便道:“新平性子不好,丞相有空多管管,勿要學著旁人。”

話提三分,留著七分。楚染明白指的是朝政,她故作不解,搖頭道:“阿爹亂說,我哪裡性子不好,前些時日在府內,我也學著繡花釀酒,你莫要覺得我甚事不懂。”

她微微歪頭,發髻上的鳳尾輕顫,散去了平日裡的沉悶,少女般嬌羞。

楚帝聞言哈哈笑了兩聲,當著楚染的麵就問陸蒔:“朕與吳江使臣談過,和親一事照舊,另外命戶部工部合力督造戰船,你親自去跟著看看,另外就當你二人去散心。”

去吳江?楚染一驚,恍惚抬首:“阿爹為何不讓旁人去?”太子方有選妃的想法,這個時候支走她二人,到底是何意,莫不是想給太子安排出身低微的太子妃?

楚帝不大高興,不過她能直接問出來,可見心思並非深沉,他拍了拍楚染的腦袋:“船隻一事牽扯的銀錢甚多,朕不放心旁人,隻能勞動陸相走一程,三四月罷了,你二人趕得回來過年。”

太子妃的人選,兩月就可定了下來。楚染拿小眼睛去瞄著陸蒔,希望她能拒絕。陸蒔於朝廷上能力甚廣,隻要她不想,就會有其他人去頂替。

她看了兩下,陸蒔並未抬首,反行禮遵命,氣得她不想同這人說話。

待出了章華台後,就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如何想的,無事去吳江做什麼?”

陸蒔的婚假也因陛下的吩咐而沒有了,如今得了吩咐就需請兩部尚書來商議詳情。人在宮裡多有不便,陸蒔想去摸摸她的臉,環視一周後,宮人內侍來回走動,她忍了忍。

楚染不想離開,尤其是今日都未曾見到太子,也不知他境況如何。陛下的吩咐與夢裡大不相同,細細去比較,陛下開始注意吳江也算是好事。

她就是不想出郢都城,放心不下太子,他身子剛有好轉,如今離開,怎麼能放心得下。

上了馬車後,陸蒔先回府更衣,事出有變,她隻會將楚染放下,囑咐她勿要出府,也不要去老夫人處,免得兩人鬨得不痛快。

這些年陸家前程不錯,尤其是陸蒔拜相後,不少過府的夫人都誇著陸相,道她是神女,誇得老夫人心思就飛上天了。她本想讓陸蒔換門親事,縱然不是小郎君,也是貌美體貼的世家女子。

哪裡是無母無寵愛的公主,娶她就等於要幫襯著太子,哪裡看都像是麻煩。

楚染回相府後,讓人給太子傳信,回話便是萬事無憂,她這才不擔心。

陸懷思還未曾回郢都,老夫人就在相府裡不肯走,托著楚染打花牌,她對這些一竅不通,每次去都要輸些銀子,老夫人高興得不行。

成親後的幾日裡陸蒔回來得晚,有時在書房忙到子時,回去後,楚染抱著被子睡著裡側,絲毫沒有等她一道睡的覺悟。

等了三四日後,陸老夫人開始坐不住了,催過幾次,陸蒔都不理會。

一日楚染去見她時,回來帶來一盆茶花,紅白相間,她未曾見過,總覺得花朵好玩,竟然有兩種顏色。她摸著半晌後,婢女道是柳夫人來了,多半是來看老夫人的。

婢女將人請進來,見楚染在看著茶花玩,花開兩色,她先行禮,而後才問道:“殿下這是哪裡得來的花?”

“老夫人送的,姐姐去廳內坐坐,陸相還未曾回來,可是來看看老夫人的?”楚染笑道,幾句話問得有點像主持中饋的模樣。

柳夫人聽到是老夫人送的,臉色微微一變,改口道:“陸相何時回來,我有些事同她說,不如殿下與我到老夫人處走一趟?”

楚染在府內無事,大多的時間都是自己打發,她知曉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著,自己也不好亂動。隻是她今日才回來就不想再去,罕見地讓府內小廝去署衙問問陸相何時回來。

“我這裡還有事,就不陪姐姐去了,讓阿秀帶你過去。”楚染朝著阿秀揚了揚下巴,阿秀識趣地走到柳夫人身邊,作勢請她過去。

柳夫人笑了笑,沒多說話,領著阿秀走了。

或許是小廝去問,今日黃昏時分,陸蒔就回來了。她見到茶花腳步一頓,眉眼陡生淩厲,道:“這是誰送來的?”

婢女不知她為何不悅,垂首道:“這是殿下去老夫人處帶回來的。”

陸蒔身子一轉,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連帶著茶花都一道帶走了。慢了半步出來的楚染遠遠見到陸蒔的背影,問婢女:“你們誰惹她了?”

婢女為難道:“陸相好像不喜歡茶花。”

“不喜就不喜,惱什麼,我還挺喜歡的。”楚染自顧自說一句,讓人去擺晚膳,陸蒔多半很快就會回來。

果不出然,兩刻鐘後,陸蒔匆匆而歸,風塵仆仆。

楚染趴在小榻上,毯子蓋到腰際,腳都在外麵,她揚首看著陸蒔:“丞相回府作何惱,不就一盆鴛鴦茶花,你嫌棄做甚,我都覺得挺有趣的。”

花開二色,在民間有個好聽的名字,喚鴛鴦茶花。楚染與陸蒔恩愛也不能比作鴛鴦,老夫人久候陸懷思不歸,作弄楚染罷了。

楚染知她意,也不去計較,花好看,計較那些俗名做什麼,她見陸蒔麵容冷厲,好笑道:“ 我都不惱,你惱什麼,陸相不如與我說說陛下的想法?”

非她年幼不懂事,而是不在乎。陸蒔萬分在意,故而覺得氣惱,兩人心境不同,楚染想知曉朝堂的事,少不得哄一哄陸蒔。

她不大會哄人,隻讓阿秀做了陸蒔愛吃的,兩人一道坐下,隻是還未坐好,婢女道是柳夫人過來了。

楚染托腮,無奈道:“讓不讓人好好吃飯,難得今日陸相回來早,她怎好意思過來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