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喂狗(1 / 2)

老夫人時常端著架子, 不會輕易過來,白日裡走了一遭, 已是破天荒, 晚間又過來,讓楚染詫異。

她打開門, 看了一眼陸蒔:“陸相,可要我幫忙?”

“殿下隨意。”陸蒔眉眼閃過不耐, 轉身回去換身常服。

楚染想起那句外人, 心思就不順, 吩咐阿秀:“去將侯爺夫人請來,另外將賬簿都拿來。”

阿秀麵色猶豫, 見殿下態度強硬, 就快速去前院吩咐,她與老夫人碰麵,小心地行禮, 就快速跑出去。

陸老夫人走進院子的時間,陸蒔換好衣裳, 迎她入門, 吩咐婢女去擺膳, “母親可曾用膳了?”

“你二兄身子不知怎樣了,哪裡有心思吃飯,不是一家人如何會替家裡人擔憂。”老夫人一麵說, 一麵拿眼睛去看屋內端坐的楚染。

陸蒔裝作不知話意, 反道:“母親說笑了, 二兄與我們並未有血緣,自然就不是一家人,擔憂一說,也是不存在的。”

她這般言語,讓楚染詫異,陸相今日這是站起來了?

陸蒔常日裡都是不愛說這些的,就算被老夫人當麵提起也是一言概過,這般直接說話,還是罕見。

老夫人是肯定惱怒了,她還沒坐好就拂開陸蒔的手,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二兄的名字是放在家譜裡的,是有記錄的,怎地就不是一家人?”

“既然母親擔憂,不如送您去清河,到時親眼見到二兄,也好放心。”陸蒔眼中冰雪漸厚,哪怕被老夫人落了麵子,也很是淡然。

“我這麼一把老骨頭跑去清河,冰天雪地還有命回來?”老夫人臉色氣得發白,聲音卻是一聲高過一聲,廊下的婢女恨不得捂住耳朵。

楚染默然歎息,忍不住替陸蒔說話:“老夫人也知外麵冰天雪地,陸相回來後,您可曾問過一句身體可好?”

她拿著賬目翻到一頁,指著給她看:“沉船的消息傳回後兩日,您竟還宴請其他夫人,心中可曾為陸相擔憂過?”

老夫人冷哼一聲:“我這是瞞著沉船的事,若是對外聲張什麼,豈不鬨得人心惶惶,到時對相府名聲也是不好。”

這般強詞奪理,讓楚染不悅,追一句:“外人都知曉沉船,何須您去隱瞞?”

“我如果呼天搶地,彆人隻會看輕相府,殿下這是要離間我們母女關係?您做事讓老身看不懂,您把持著相府,不讓婢女進出,又是何意?”老夫人麵子掛不住,揪出白日的事來說。

陸蒔沉默,她並不知此事,楚染在想著要不要將事情說清楚,兩人一猶豫,老夫人就喊道:“殿下沒話說了?老身住在相府怕是不合你的意,想趕我走?不用你趕,老身明日自己就走。”

“也可,明日我親自送您回府。”陸蒔終是開口說話,眉眼如舊,多了幾分溫和。

那廂的楚染忍不住想笑,老夫人隨口一說,不想陸相竟當真,老夫人又該鬨了。

“你也有這等險惡的心思,早知當年就不該冒險生下你,累得我差點失去性命,就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陸相官大,這些年可曾儘過孝,往日要見,還是三請四邀,今晚我親自過來,你就要趕我走。”

屋內一陣寂寞,婢女擺好膳食出聲詢問:“陸相、殿下可要用膳?”

“老夫人有氣也當用過晚膳,吃過才有精神仔細說。”楚染站起身,示意婢女去扶老夫人起身,自己拉著陸蒔坐下。

今晚的菜色很清淡,陸蒔喜愛,老夫人則不同,她雖手握佛珠,卻沒有吃素的想法。相府的庖廚是陸相重金請來哄公主的,老夫人用著卻很順手。

相府的庖廚做法與郢都城不同,精致為先,看著讓人舒坦,且花樣多,就光一道素材就能做出數番模樣。

老夫人挑剔,看著桌上菜色不滿意,想發怒時卻見陸蒔用得恰好,忍忍就不敢說什麼。

晚膳用得慢,等婢女將殘局收拾好,侯爺夫人恰好來了。

汝南侯麵色不好,今日在署衙見過陸相,同他說起了陸懷思辦的事,奪嫡一事本就風險,侯府如今站穩腳跟,一碗水端得很平,至少沒有灑出一滴水來,如今陸懷思的做法,水就溢出來了。

入內後行禮,他先道:“兒子有話同母親說,不如您隨兒子回侯府?”

老夫人哪裡肯,佛珠摔在桌上,“你要說什麼需要回府說,見不得人還是為人利用?”餘光掃向在咬著花糖的公主,視線一顫,陸蒔走近,擋住她的視線。

楚染嘴裡無甚味道,就讓人捧來一盒子花糖,先讓侯爺把話說完,老夫人再泯頑不靈,她再動手不遲。

“侯爺說的是陸懷思之事,父親在世就不同意他入侯府,母親您後來認了,也無多話可說。如今之事,他在外誇讚恒王,若是未曾姓陸,也就罷了,隻是他頂陸字,行的就是陸家事,代表陸家態度,旁人隻會以為侯爺襄助恒王。”

陸相嗓音寒涼無溫,眼中的冷意又如灼灼烈火,燒滅著老夫人狠厲的視線。

她已開口,汝南侯心中反生怯意,陸相不愛管私事,但凡管著,就不會輕易放棄。

陸老夫人被一番話饒得迷蒙,“什麼叫誇恒王就是襄助恒王,你們還壓著他不讓他與恒王來往不成,恒王妃每每來見我,態度謙虛,比起旁人可好得多了,不像某些入了相府的人趾高氣揚。”

嘎吱一聲,楚染嚼碎了薑糖,未及多想就聽陸蒔開口:“我若不為相,恒王妃連母親的名姓都不曉得。”

她態度如舊,話音已然不對,汝南侯忙解釋道:“恒王妃對你用心不過是為拉攏陸相,侯府如何讓她多看一眼,您怎地就分不清形勢,您不如寫信讓二弟多收斂些,也好過被讓人誤解。”

“你二人紅口白齒怎知說的真假,不過是想讓我回府罷了。我住在相府不成了?陸相清正,卻不是個孝順的人,不如我去找王後說一說。”老夫人氣得發抖,見兩人一口拿話堵她,氣得語無倫次。

楚染聽到王後二字,心口一梗,冷笑道:“現在宮門還未下鑰,可要我帶老夫人去?最好將陸相好好罵一頓,罵得世人皆知她不孝順,行事冷冽,不顧老夫人死活,丟了相位最好。到時陸相被貶,外放幾年,郢都城內看不見她,老夫人可覺得滿意?”

陸老夫人到今日仗著的就是陸蒔的權勢,被人捧得看不清前麵的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不如讓她自己看腳下的地是誰的。

楚染一番話讓老夫人接不下話,窘迫地看著幾人,“我未曾有這般歹毒的心思。”

“您自然沒有,陸相離京,誰還願意捧著您?”楚染追說一句,眸色浸了冬夜的冷意,又道:“您不想的事,彆人可正想著。”

侯爺夫人這時才站出來說好話,“殿下說的玩笑話,您也消消氣,回侯府有媳婦伺候您,陸相忙著公務,也無時間。”

這算是給老夫人台階下,再鬨下去就會順了旁人的意思,背後教老夫人這話的意思無非給陸蒔難堪。

老夫人被新平公主一番諷刺後,自己也明白過來,心裡還是不甘,但自己也明白如今仗著的是丞相,若是她怎樣,她也撈不到好處。

她坐在位置上不動,還是問著陸相:“你二兄身子到底如何,這次回來為何不帶他回來?”

“二兄身體健康,無陛下旨意,回來便是大罪。”陸蒔道。

老夫人更加說不出話來,隻是依舊不想走,躊躇不前,汝南侯上前就想扶起她,“母親莫要將事情想得簡單了,二弟的事是自己惹出來的,他要攀恒王您就該勸勸。”

“我勸他有用?他回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們都不幫一把,現在說什麼風涼話?”老夫人一怒,推開了汝南侯。

楚染覺得可笑,摸著盒子裡的薑糖,“侯府未曾分家,二爺自己不願回侯府住,不如分家就是了,總不好讓陸相給他造府邸。”

今日去周府她想明白一件事,周家未曾分家,祖孫四代住在一府,侯府就分了?

提到分家的事,侯爺夫人臉色就不好看了,分家可就是割了她的肉,本就是沒有血緣的人,這些年也送了不少好東西,回來還要分侯府的財產,誰會願意。

當著陸相的麵,她不好表態,就拿眼睛去看侯爺,示意他出口說話。

老夫人一聽也不願意,手心手背她哪裡舍得,再說養子是分不到財產的,她支吾其詞:“家分過了。”

“陸相也分家得了財產了?”楚染故意問道。

老夫人張口就道:“女子哪有分家得財產的道理?”

楚染等的就是這句,不等讓人說話就先來口:“也是這般道理,那老夫人久住相府不走,哪裡有讓陸相給你養老的道理?您若一人就罷了,可侯府分家與陸相無關的。”

有些事情藏著掖著是為臉麵,然而有時不揭開那層紙怎麼知道臉麵下藏的是什麼東西。

侯爺是個孝順的兒子,在老夫人下不來台的時候匆匆扶著她走出去,侯爺夫人笑著說著圓場的話。

陸蒔著人送他們出府,麵上寒冰破裂,“殿下可覺得困了?”

“想與陸相說說太子的事,不急著困。”楚染給她喂了顆薑糖,算是暫時扶住她在嘴巴,拿來的賬簿也不需要了,吩咐阿秀收好。

陸蒔也學著楚染,輕輕咬碎糖就咽了下去,握著她的手。楚染低聲道:“陸相怎地又不說話了?”

“吃糖。”陸蒔淡淡道。

楚染氣結:“假正經。”

陸蒔好似未曾聽見,依舊在嚼著薑糖,屋內光暈淡淡,這番氣氛也頗是和諧。楚染無奈,就靜靜等著她口中的糖化了,自己等了片刻,心中猶不自信:“周家姑娘可娶嗎?”

“就看太子是否想娶。”陸蒔幽幽與她對望,眸色平靜,氣得楚染又抓起一顆薑糖塞她口中,“吃你的糖,話不儘其實,就彆說了。”

陸蒔神色如舊,點頭道:“殿下不願說,便不說了。”

楚染氣得半晌不語,是她不願說?明明是陸蒔不想說,她氣後就想起什麼,也足學著她的口吻說話:“陸相不願在這裡睡,就去客院住。”

她就不信陸相沒有短處!

說完,陸蒔就開口道:“莫要惱了,太子娶周氏女之事,我並不知情,他的心思我如何去揣摩?”

楚染斜睨她一眼,依舊不信:“你二人沒有溝通過?”

“未曾,我從未想過太子會娶周氏女。周氏一族,看似位尊,其實並無太多的實權,二房又是四五品官階,兒子尚公主,女兒再為太子妃,大房位置定然受到影響。周老太爺該如何去做,都是問題。就算是避開陛下,那周氏女也非最好的打算。”

陸蒔拉著她在一旁坐下,低語道:“你不如去找陛下,言及周氏女刁蠻,到時便可。”

為了太子,楚染定然會入宮的,她未作猶豫,“我擇日入宮去看看,二房對新陽不滿,我總擔心會出事。”

明妃的性子陰晴不定,也不知是好是壞。

陸蒔坦白後,也不會再去左右她的思想,太子要做的事,她不會乾涉,也不會去附和。君君臣臣,終究不是一路人。

楚染聽了話後,心中也自有思量,抬眸就看到陸蒔淡淡的眸色,她彎唇一笑:“謝謝。”

起身就要走,陸蒔攔住她:“殿下誠意不足。”

這人又不正經,真是表裡不一。楚染無奈,坐回去,俯身輕輕碰了碰她的唇角,而後坐直身子:“誠意夠了嗎?”

陸蒔扣著她腰間的手不動。

“表裡不一。”楚染歎息,又傾靠過去,唇角輕輕碰過去,指尖纏繞,舌尖的香氣清淡,細細去舔舐,還有薑糖的殘留。

香氣繚繞,燭火劈啪作響,她並未及時鬆開,皆因腰間的手扣得越來越緊,貼合得更加緊了,毫無縫隙。

食髓知味,嘗到了甜頭後,更是不能罷手。楚染年少,帶著自己獨有的香氣,曾經滄海難為水,她知其甜,而嘗其苦,總覺得不夠。

前世之事,猶在眼前,她不敢忘,亦不能忘。

淺嘗過後,陸蒔的手鬆了鬆,楚染得以解脫,她深吸幾口氣,也不惱,隻道:“誠意足了?”

陸蒔不答,唇際帶笑,眸色悠悠,看得楚染麵紅心跳,摟上她的她的脖子:“其實陸相也不差。”

她自言自語,殊不知陸蒔早就將她看作自己的,不會放手,聞此言,眼中波瀾頓起:“殿下滿意?”

“算滿意。”楚染的手落在她的耳垂處,輕輕揉了揉,“陸相要是乖一些,我就很滿意。”

她眼裡的乖與陸蒔不同,陸蒔隻想她平安,莫染朝堂事,萬事有她去處理,而楚染卻希望陸騙子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太子之事,莫要瞞她。

兩人心思不同,口中乖字也不是不同。

“殿下若乖一些,臣也很滿意。”陸蒔認真道,凝視於楚染的眼眸裡漾起漣漪,瀲灩水光。

楚染彎唇一笑,“陸相不滿意,便不滿意,我不計較的,自己滿意就可。”

她蠻不講理,陸蒔將她攬入懷裡,尋到她的耳畔:“臣也不計較,隻要殿下乖順就可。”

話音壓得很低,明明很正經,卻聽得楚染臉紅發熱,咬了牙齒,陸蒔卻鬆開她,給她理好衣領:“殿下該去沐浴了。”

楚染望著她:“你的畫冊呢,說好給我看看的。”

陸蒔落在她領口的手一頓,裝作不解:“什麼畫冊?”

“你從我這裡拿走的畫冊。”楚染耐著性子解釋。

“殿下想通了,將小金鈴還我了?”陸蒔恍然大悟道。

楚染聰明,一聽就覺得話意不對,拒絕道:“我為何要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