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端午(1 / 2)

婢女不知哪裡做錯了, 哭著跪下:“奴確實說的是原話。”

阿秀聞聲過來,瞧著盒子裡的三隻粽子, 眉眼一沉, 為何是單數?她忙揮手吩咐婢女退出去,自己捧著食盒退下, “殿下不喜,奴婢拿出去喂十五, 作何要便宜外麵的狗。”

屋內氣氛低沉, 楚染不語, 陸蒔頷首,微微揚起下顎, 示意她快些拿出去, 自己從袖袋裡拿出七彩玲瓏絲線,輕輕扣在她的手腕上,低聲道:“昨夜我倒忘了, 應該給你腳上也係的。”

“那是孩子保平安的。”楚染口中嫌棄,言辭卻未曾拒絕, 自己將七根細絲扭作一股的玲瓏線摸了摸, 心中酸澀, 道:“阿娘死後,就沒人給我係過了,不過我每年會給太子係。”

陸蒔手中還有一根, 她看見後, 拉著去榻上, 脫下鞋襪,露出潔白的腳踝,“給你係。”

她顯得大方而坦然,陸蒔眼裡的笑意已然藏不住了,伸手就給她係好,潔白的肌膚上扣著七彩,彆樣的精致和誘人,好比是雪色間的彩虹。

陸蒔輕輕握住她的腳踝,指尖劃過突出的骨頭,撫摸過後,楚染就覺得有些癢,就想收了回來,不滿道:“這可不是小金鈴,收起你的綺念。”

“殿下自己亂想罷了。”陸蒔彆開視線,不再去看,眸色極為平淡,轉身看著窗外綠意,“殿下可想去外麵走走,今日有賽龍舟。”

“不去,今日靈禕要去玩的,還邀了我,不過我拒絕了。”楚染輕嗤一聲,想著心裡就不舒服,摸到陸蒔的耳朵,“她心思可沒有減,等著你我和離,然後好趁虛而入。”

陸蒔被她揪著耳朵,覺得羞澀,握住她的手,否認道:“就算和離,也與她無關,殿下與臣合離,臣孤獨餘生,如何?”

幾句話哄得楚染極為滿意,大方地親了親她的唇角,“陸相愈發會說好聽的。”

她輕輕撩撥後就想跑,陸蒔哪裡會同意,眸色帶笑,將人按在榻上,指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在要摸到她唇角時,楚染不樂意:“剛剛摸過我的腳。”

說好的陸相潔癖,怎地就不見了。

陸蒔發笑,不去觸碰她,抵著她的額頭,鼻尖碰著鼻尖:“殿下如今可滿意了?”

“尚可尚可。”楚染十分滿意,那個夢境荒唐,太子死在六月中,因病去世,如今還有一月多,他身子比起以前都好多了,再者太子都要迎娶太子妃,那個夢算不得數。

她自然是滿意的。

陸蒔聞她言,心中也是歡喜,多事發生改變,太子飲食有人打理,不會再出事,娶過太子妃,一年半載誕下小皇孫,諸事都會改變。

就連她,都會很滿意。

耳鬢廝磨的時辰終究好過,楚染踢了踢腳,不想白日裡做不好的事,自己先爬了起來,看著自己露在外麵的腳趾,看著陸蒔:“我要穿鞋,你去外麵看看。”

“我幫你。”陸蒔坐起身,撈起她的鞋襪,就仔細替她穿好,一麵道:“當真不去外麵看看?”

“去吧,老夫人不是請我們去侯府用午膳。”楚染低眸看著俯身去替自己穿襪,舒心一歎,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

今日街市不如護城河外熱鬨,那裡有賽龍舟,街坊間顯得有些冷清。初夏之際,帶著燥熱,青石板上行人不斷,來來往往的貨郎時不時地叫賣。

貨郎挑著擔子從護城旁過來,拿著蒲扇在搖晃,頂著烈日也不願回家休息。

喜歡熱鬨的人都去看龍舟,今日恰逢休沐,官員大臣帶著妻兒去看舟,也有人走府拜謁。

楚染在街頭叫了一碗冰蓮百合糖水,蓮子清香,在初夏裡也甚是清爽,楚染喝了口糖水,想起去歲夏日裡在雲夢澤剝蓮子一事。

那時蓮子是苦的,碗裡的卻極甜,她又舀了幾個,凝視陸蒔:“吃幾個,很清爽,不是太甜。”

陸蒔口味清淡,不食辣不食苦,她輕輕舀過一顆,細嚼慢咽。楚染也不逼她,自己吃了大半,用糖水墊了肚子後,才起身去侯府。

今日汝南侯府人很多,就連庶出的大姑娘都回來了,身旁還坐在女兒和長子。

女兒與大郎就差一歲,那日她為兒女婚事求到陸相時,楚染還未成親,一晃都過去一年了。

楚染半是歎息,一轉首就看到半傻子陸懷思。他從清河回來後,就接替了三皇子教習先生一職,水漲船高,大姑娘柳夫人後悔也是無用。

老夫人喜歡兒孫滿堂,環繞膝下,今日恰是最好,孫兒在她身邊有說有笑,比起在相府時的冷厲,已然算是和藹慈祥。

楚染捧著茶不飲,看著老夫人眉開眼笑,她悄悄拉著陸蒔的衣擺:“你喜歡孩子嗎?”

陸蒔眉眼如初,睨了一眼老夫人處,淡淡道:“不喜歡,殿下喜歡?”

楚染沒有立即回答,這些個問題似乎有些麻煩,她指尖敲打著杯壁,聲音清脆,想到太子幼時就搖搖頭:“不喜歡,很麻煩。”

陸蒔莞爾,頷首:“養一個就已經很麻煩了。”

“你養誰了,相府隻有十五,沒有孩子。”楚染漆黑的眼珠轉了轉,目光落在陸蒔身上,不明白她說的話。

“養你了。”陸蒔輕聲道。

楚染眯著眼睛,不客氣回一句:“陸相也是麻煩,不好養活。”

兩人竊竊私語,上座的老夫人處歡聲笑語,聲音掩蓋住兩人說話,陸懷思坐在下首,神色素然,今日抬頭挺胸,敢於目視陸蒔。

從進門後,楚染就時不時地看他一眼。陸二爺在清河處理得尚可,戰船一事實地勘測,也發覺不少問題。朝廷打算從吳江處購買戰船,勢力不夠,隻好花些錢財。

此事是恒王一手去辦,略過丞相,去與吳江王交涉。陛下之意,買吳江的船,到時再回頭打吳江。

陸蒔未曾表態,她門下人也當做不知,做一透明人,太子起初反對,後陛下斥責,他也就順其自然。

楚染不涉朝政,卻聽酒醉的寧王說了一通,他道:“買人家的船,也不想想人家是否把最好的給你,到時給了差的,誰又能知道。好比他去青樓楚館玩,要漂亮的姑娘作陪,來伺候的姑娘是很漂亮,但是你又知道沒有最漂亮的了?”

他酒醉的胡言亂語正是症結所在,奈何陛下不聽,丞相不管,就促成了這樁事,其中陸懷思也出力不少,他與恒王一拍即合。

如今他挺足胸膛,在陸家也有顏麵,柳夫人如今後悔莫及,早知當初就將女兒嫁入他府,如今高低不就,反而蹉跎了時光。

楚染覺得好笑,懶散地靠著那裡,柳夫人期間不斷去和陸二夫人說話,兩人相談也算融洽。

侯府午宴菜色口味都是按照老夫人來的,帶著辛辣,新鮮的魚膾幾乎蘸著辣,楚染不大愛生食,就沒吃,喝了半碗雞絲湯。

老夫人今日辦宴,為的是陸懷思長子的親事,年過十三,可以議親了,她停下玉箸,先道:“陸相門下,可有甚良才?”

話一出,柳夫人就緊張起來了,她敢說又不敢說。

陸蒔凝視眼前的麻辣魚膾,“母親指的何事?”

“太子選妃時,我瞧著不少姑娘家世好,又漂亮,就那個周家二房的姑娘賢惠又漂亮。”老夫人有求於人,笑意滿滿。

楚染眼皮子一跳,那可是太子先前看中的,就算不入東宮,心高氣傲也斷不會入陸家二房的門,若是配世子,陸家二夫人或許會點頭。

老夫人眼光可真高,她不去開口,讓陸相自己拒絕。

“母親想多了,周家二房是要做太子妃,就算未曾成功,也不會同陸家結親。母親想要試試,大可請人上門去說說。”

陸蒔拒絕乾脆,也不拖泥帶水,這些事一旦開口,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晚輩在前廳用膳,屋內就幾人在,老夫人依舊覺得沒了顏麵,“每次讓你辦事,總是不少借口。”

“我做不到的事,母親也可自己去辦。”陸蒔道。

柳夫人聽了半天,終於找到自己的機會,忙插嘴:“周家二房心高氣傲,如今正是傷心的時候,此時說親也是不合適的。”

老夫人退而求其次,又道:“陸相覺得哪家姑娘合適二郎的長子?”

她口中的二郎也就是陸懷思,他被點名後忙站起來,笑著說話:“母親說笑了,親事怎能勞累陸相煩惱,孩子還小,不著急。”

“本就是她欠你的,煩惱是應該的事。”老夫人不鹹不淡地回答一句。

楚染聽出話音不對,老夫人這是舊事重提,置她顏麵於何地,她適時開口:“老夫人是何意,陸相欠了二兄什麼?”

她好奇,其他人都坐不住了,汝南侯先打圓場:“殿下多想了,母親酒多吃了幾杯,有些穩不住自己,不如就先散了。”

他眼神示意老夫人莫要再說了,忙推了自己夫人一把。

侯夫人笑著站起來,“晚上有宴,少飲些酒,殿下吃些瓜果,莊子裡送來的甜瓜,可口又解暑熱。”

老夫人不敢再說話了,一群人都鬆了口氣,楚染左右看一眼後,顯示自己很迷惑,而後被侯夫人推至一旁吃瓜。

瓜都是在冰湃過的,甜而爽口,楚染喜歡就吃了兩片,陸蒔不吃,老夫人一直想說什麼,剛動嘴巴就被侯爺眼神示意,到最後也沒再提及此事。

出府的時候,柳夫人同行,拉著陸相說家常話,楚染退後半步跟著,直至上車兩人都沒分開,柳夫人直接上了相府的馬車,姐妹二人有話要說,楚染隻得坐後麵的車。

陸家的人都有一個毛病,不知天高地厚。

楚染一路忍著氣,也知曉柳夫人纏著陸相是為了何事,在柳夫人跨進相府門後,陸相替她先開口:“夫人莫要再說了,路上都忘了殿下,讓您跟在後麵一路。”

楚染也不給她留麵子,冷冷哼了一聲後,自己入府。

柳夫人這才感覺到不對,內疚道:“我一時急就忘了殿下,陸相莫怪。”

怪與不怪,人都已經離開了,陸蒔道:“無妨,夫人先回。”

柳夫人不好意思賴下去,不舍地離開相府。陸蒔轉身回府,唇角淺淡的笑意也凝固,諸事繁雜,陸家的事因陸懷思回來而愈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