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見而未見(1 / 2)

新平地處荒涼, 以蠻荒為稱,當年出染得封地恰是楚瀛封太子之時, 先王後也未曾置喙,得太子一位已是大善,楚染封地如何倒沒有在麼在意。

一物換一物,先王後隻字不提, 太子去後, 終究是兩空的餘地。

楚染來新平後也不見官員、不查民情, 隻吩咐一切照舊,好似她未曾來過般。

她過得愈發低調,往日除見幕僚外, 幾乎不見外人, 躲在新平殿內。

郢都城內的消息哪怕快馬加鞭過來,也晚了一月有餘。離開時留人在京, 將打探到的消息送回, 不想再掀起什麼風雨, 隻願能自保。

楚帝待先王後一脈毫無親情,幾乎不曾過問,心中有怨有恨也終究不抵事。

保連家最後一脈,保郢都城內的那人已是最大的奢望。

春來之際,殿外綠意蔓蔓, 恰是踏青的最好時光, 她桌人般一榻, 設一棋局, 自己與自己對弈,如此尚可打發半日時光。

楚染棋藝爛得很,自己尚可不知曉,與陸相對弈時每每都是她暗地裡讓一讓,直到來了新平與幕僚對弈,方直自己有多差。

沒了陸相的作弊,走不了多久就會被困得寸步難行。

她一人走棋,幕僚過來伸手就要落子,她不甘心地伸手拂開,嗤笑道:“少來,昨日贏我不少銀子了,我一人玩就行了,你一邊待著去。”

幕僚前些時日贏了殿下不少銀子,每見她一人沉思,就忍不住湊過去,笑道:“我可不是陸相,讓不了您。”

“也不需要你讓,待見到她時定要好好說她幾句。”楚染眉梢揚起,唇角彎得很深,好似對麵坐的就是陸相一般。

幕僚不敢再笑,照這般情形下去,殿下與陸相哪裡會有見麵之際,或許等到殿下回京,陸相早已有了旁人。

看破不可說破,不可觸及殿下傷痛。

時間是最好的遺忘。郢都城內繁華如仙境,陸相姿色過人,又是權傾一方的重臣,數不勝數的女人往她身邊擠,哪裡會有殿下回頭的餘地。

楚染沉浸在棋下,不知他所想,眉眼之間依舊帶著笑意,笑顏如初,她走了幾步棋想起一事:“三皇子如何了?”

“三皇子頑劣,這些年行事無度,實在難與恒王相敵。”

“四皇子如何?”楚染退而求其次,她心裡對兩位弟弟的資質了如指掌,三皇子年長卻玩性已成,想要成一明君,難於上青天。

幕僚麵露惋惜:“難成大器。”

“四皇子還小,養一養就成大器了,急甚。隻是陸相心中有執念,隻看到三皇子年長,忽略四皇子年幼,待她撞了南牆就會回頭了,不必在意。”楚染手中捏著一白子,眉眼間的陰鬱散去幾分。

她豈會不知,陸相心中的執念是何。

幕僚點頭道:“陸相如今已知曉難處,賢妃不得寵愛,又無母家支撐,又是恒王眼中釘,隻怕舉步維艱。”

“傳信給連城,告知他我的意思,連家先保自身,再行大事,一切以連家為主。”楚染大膽地落子,眼前局勢容不得她退縮,唯有讓連城成長起來,陸蒔或許可無憂。

陸相手中是否有兵權,她不可得知,但連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終究比她手中的兵要多得多。

她仰首望著虛空中的浮雲,眼中一片晦澀,新平之地荒蕪,難成大事,如今唯有連城自己長大些了。

阿瀛一去,給她帶來一片黑暗,看不見光明,哪怕陸蒔這盞燈在,也做不到照亮四方。

她何嘗不想與陸蒔天長地久,繁華的郢都城是人之所向,非因其是楚國京都,隻因那裡有人。

幕僚明白她的意思,又道:“楚與宋難以避免一戰。”

“楚黎野心勃勃,宋國這麼一塊肉,肯定要咬上幾口的,宋國帝相不和,本就內亂不斷,楚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正是大好時機。告訴連城,恒王攻宋,就是他的好機會。”

她闔眸而思,楚黎無心於西北之地,恰是連城的機會,開疆拓土是不必,養精蓄銳是必要的。

幕僚得令,匆匆退下。

消息傳到西北不足一月時,攻宋一戰正式開始。

楚軍勢如破竹,讓人大吃一驚,不出一年就攻入宋都。彼時,又是一年春好之際。

楚染照舊在庭院內設一榻,耳畔聽著幕僚彙報攻宋一戰的成果,幕僚可惜道:“最後之際,宋國帝和不和,皇後竟說出小皇帝是女子,一時激起民憤,城門不攻而破。”

“確實可惜,宋國沒有女帝先例,若是有例在先,也不會敗得這麼快,可惜宋帝空有一腔心思而不得誌,卻為一女子所累。”楚染唇角揚起蒼涼的笑意,忽而想起今日自己所為,與宋帝也無甚區彆。

幕僚未曾聽懂她口中之意,隻當是諷刺宋帝,也順口道:“確實如此,宋帝若能狠上一些,不讓拿皇後得力,也不會鬨成這番模樣,國破城滅。”

楚染聽而一笑,“你無妻室,不知其情意,待你今後有了心愛之人,就會明白宋帝也是情之使然。”

“殿下玩笑了,情雖重要,可哪裡比得過江山社稷,您看我們陛下,雄心魄力,乾綱獨斷,比起宋帝小兒不知好過多少倍。”幕僚話中帶著對楚帝的崇拜之意。

楚染不覺搖首,不再與幕僚說這些小事,她凝視一番平靜的棋麵上,果斷道:“令連城做好準備,護住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