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恭彌的到來, 令小綱吉喜出望外。
雖然話沒有說出口,但從後者瞬間亮了一度的棕色雙眸,和來不及隱去的笑紋就可以看出, 小孩有多麼激動。
這樣的情緒下, 他甚至一度戰勝了對小雲雀的恐懼。
像隻尋求庇護的小動物,自認神不知鬼不覺的,往黑發男孩的方向蹭了兩步——
然後就被某隻凶獸幼崽嚇人的視線一瞪,訥訥地退回到了安全線。
“那個, 雲雀學長, 你身上的傷……沒有關係嗎?”
小綱吉擔憂地問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 雲雀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
畢竟在過去,雲雀恭彌才是讓人鼻青臉腫的那一個。
沢田綱吉想起被“風紀委員”統·治的並盛小學, 眼底流露出一絲懷念。
“多管閒事。”
雲雀恭彌扶著樹站起來。
明明不久以前,連動動手指都費力, 現在竟然能若無其事的行動,順便嘲諷一把旁邊的草食動物,
真不愧是並盛委員長。
雲雀恭彌瞥了眼沢田綱吉:“你這副菜場大媽的裝扮是怎麼回事?轉行當外送員了?”
“咦!其實這個是, 我、我……”
小綱吉羞恥得紅了臉,他下意識想要將手裡的東西往身後藏。
然而過大的動作幅度, 卻引得身上的其他塑料袋跟著不穩地抖動。
護住了手上的, 脖子上的又掉下來, 這副樣子, 比起對麵受傷的雲雀恭彌, 他反而更像個手腳不便的病患。
但病患,可不會在身上掛滿吃的。
罐裝飲料、炒麵麵包、盒飯……粗略估計, 至少有半個班級的午間餐都在沢田綱吉的手裡。
棕發男孩艱難地拎著它們, 左右手裡各兩袋, 脖子上掛著一袋,整個人就跟人形聖誕樹似的,走一步就叮當作響,都是各種包裝摩擦的聲音。
小雲雀挑眉,正想要說話,卻聽見午間休息的鈴聲遠遠傳來。
手忙腳亂的沢田綱吉頓時跟著“啊”了一聲,發出苦惱的哀叫,
“糟了!要、要來不及了!”
“雲雀前輩,你等一下,我、我馬上就回來。”
小綱吉對著雲雀丟下一句話,就帶著身上的那堆食物,急急往教學樓趕。
沉重的重量壓彎了小孩的背,迫使他佝僂起身以穩住袋中的食物。
小孩的腳步歪歪扭扭,很難不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半途摔到。
雲雀恭彌盯著小綱吉的背影看了片刻,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馱著食物,滿頭汗的沢田綱吉在一處教室前停了下來。
跟在背後的雲雀恭彌抬起眼,看清了教室外的門牌號。
——五年a班。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沢田綱吉就讀的班級。
雲雀恭彌望向棕發小孩,發現他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害怕似的,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拉開了教室的門。
門被緩緩拉開,學生的喧鬨、抱怨、譏笑一並湧了出來,故意丟來的紙團砸在沢田綱吉的臉上,都被跟在身後的小雲雀看在了眼底。
……
“太慢了,廢材綱!隻是跑個腿也慢吞吞的,你是想餓死大家嗎!”
“討厭,人家的麵包都被壓扁了,這要怎麼吃嘛!”
“喂!我不是特意交代過,冷和熱不要放在一起嗎,都串味了!”
……
形形色色的聲音將沢田綱吉包圍。
等待了許久的同學粗魯地從棕發男孩的身上,取出自己預訂的午餐。
他們推搡、擁擠著,嘰嘰喳喳查看著自己的午餐,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小綱吉,看看他被塑料袋勒出紅痕的手和脖子。
“那、那個,飯錢……”
棕發男孩嘗試開口,但是他的聲音太小了,輕而易舉就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沒有人聽到沢田綱吉的聲音,即使聽到了,他們也當做沒有聽到。
仿佛這一頓飯,是聖誕老人免費的贈送。
很快,擠著的學生陸續散開了,隻留下沢田綱吉灰撲撲的站在課桌旁,頭上還落著一個扯壞的塑料袋。
“哈哈……至少,至少也給我留一份啊。”
小綱吉狀似苦笑的說道,但沒有人理會他,所有人都在各自聚成小團體,分享著搶奪來的食物,說說笑笑。
算了……反正他也習慣了。
沢田綱吉歎了口氣,摘下腦袋上的塑料袋。
這時候,一盒冒著熱氣的炒麵遞到了他的眼底。
“龍崎君……”
棕發男孩感動地看向來人,想要伸手接過炒麵。
下一刻,盒裝炒麵被抬起,猝不及防地砸在了沢田綱吉的腦袋上,濃鬱的醬汁混著麵條從裡頭滾出,落了男孩滿臉。
沢田綱吉臉上的感激僵硬住了。
“嘗到了嗎?”
將東西丟到綱吉臉上的男生開口說道,“我說了要辣口味的,你買的又是什麼?”
“耳朵不需要的,可以捐給其他人,一點小事也做不好,所以才說你是廢柴、廢柴。”
小綱吉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直到罵人的男生自覺沒趣走掉了,他才遲鈍的抬起手,將蓋在頭上的炒麵掃落回盒裡,安靜的離開教室。
而在這過程中,始終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話。
承受了恩惠的學生仿佛看不見一般,隻有幾聲嘲諷,遠遠的綴在小綱吉的身後。
五樓,男洗手間內
“……好浪費啊,剛剛換的校服又臟了。”
沢田綱吉擰開水龍頭,熟練地處理著襯衫上的汙漬,用紙巾一點點將頭發上的油膩擦掉。
小孩彎下腰洗臉,褲子後方的口袋露出了手帕的一角。
但小綱吉沒有使用它,隻是隔著紙巾,將乾淨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好,收進口袋深處。
“喂。”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小綱吉的身後響起。
衝著水的沢田綱吉單薄的背脊一抖,他抬起一張濕漉漉的小臉,隔著水汽與洗手台的鏡子,對上了雲雀小恭彌的冷然的視線。
黑發男孩靠在門邊,臉上沒有同情也沒有氣憤。
他隻是單純的望著沢田綱吉,語氣平靜的問道,
“你還想在這裡躲多久?沢田綱吉?”
“那個叫做沢田綱吉的男孩,拒絕從幻境裡出來。”
七大不可思議之三,三號【鏡中地獄】說道。
或許是實在罕見,它提起沢田綱吉時,酷似黑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解的情緒,
“若是美好的幻境我等還能理解,但……那樣的幻境,他卻還是死守在裡頭,甚至還主動在外層加了一道‘隔絕’,實在是莫名其妙。”
三號晃著腦袋,對芽衣問道,“還是說,你們人類幼崽,都喜歡自虐?”
智上芽衣嘴角一抽,拒絕了如此不講理的地圖炮:
“……不,我想沢田綱吉應該是個特例。”
不過,【拒絕離開幻境】啊……
初初一聽這則情報,銀發少女竟然沒有露出半點驚訝的表情,反而是早有所猜想一般,她與赭色大貓對視一眼,突兀的開口,
“那另一個呢?他又是怎麼回事?”
“哦,那個沢田綱吉啊,他就是……呃!”
三號一時不察,不小心禿嚕了嘴。
黑色巨鷹警惕得閉上了嘴,掐斷了剩下的話,不過顯然已經太遲了,以上那點信息,足夠芽衣和中也證實心中的猜測。
“來吧,老實一點,說都說了,就把話吐乾淨吧。”
智上芽衣說著,對著三號亮了亮手裡的心臟碎片。
可惡,狡猾的人類。
三號瞪著眼睛,試圖垂死掙紮,“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呢,嗬嗬嗬,嗬嗬嗬嗬。”
芽衣微笑不說話,一旁的中原中也已經抬起了爪子,準備往某個蠢貨的心臟上施加點重力,讓後者清醒一下。
“誒!彆彆彆!我說我說!”
黑色巨鷹慘兮兮的垂下頭,
“大人,不是我想要隱瞞,隻是因為,那個沢田綱吉,已經與我的眷屬做了交易,他不能回頭了。”
交易?
這倒是出乎了芽衣與中也的意料。
智上芽衣鎏金色的雙眸中閃過一道厲光:“什麼交易,說清楚。”
要想說清楚這件事,必須先要理清一個前提——
【綱吉,與那個綱吉】
時間回到前往海鷗學院以前
“喂,老太婆,你的意思是,有兩個沢田綱吉?”
沢田宅內,雲雀小恭彌驚訝地看向芽衣。
他黑色鳳眼瞪得圓圓的,一向欠揍的臉上,難得顯露出符合年齡的可愛稚氣,
“證據呢,老太婆。”
隻可惜這小表情隻持續了一秒,下一刻,某隻凶獸幼崽再次繃起了小臉,戒備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