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貨?’”棕發少年故意掐著嗓音模仿小芽衣的語氣。
像是厭惡一般,他加重了腳下的力道,輕蔑地看著腳下的女孩,
“你就是用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來掩飾自己的軟弱的嗎?”
“是啊,你這個朋友表麵上來看確實高潔無比,什麼首席最好的後援,無條件支持,即使付出生命也毫不猶豫。”
“可是你知道這家夥心裡真正在想什麼嗎,智上芽衣?”
芽衣目光一緊,看向了少年。
像是為了更好欣賞女孩美夢破碎的表情,‘酒井大壯’彎下了腰,將臉靠近一身狼狽的女孩。
棕發少年愉快地眯起了雙眼,昔日與少女一同歡笑、鬥嘴的模樣在這一刻完全破滅,被套著這層皮的家夥,扭曲成另一種發指的嘴臉,
“本來我是不想說的,畢竟有什麼,比看人類自作多情的戲碼,更有意思的呢。”
“可是你這家夥,真夠讓我惡心的,一副聖人的模樣,所以告訴你,找點額外的樂子也不錯。”
披著酒井大壯外皮的人說著拉下了臉,他的眼底冷漠,語氣比落在臉上的雨水還冰冷,
“知道嗎?這具身體的主人,一直恨不得你消失哦,橫濱。”
小芽衣:“……!!”
少年思索般側著腦袋,以小芽衣最熟悉的語調,複述著友人的內心話,
“整天儘給我找事,說什麼‘不想幸存者連求救聲也發不出’,自不量力的逞英雄,結果害的老子被連累,命喪黃泉,碰到這麼個家夥,也是夠倒黴的——”
“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哦,芽·衣·首·席。”
少年末尾的這一聲“首席”,讓智上芽衣不可控製地顫抖起來。
她沒有說話,一個字也沒有說,隻是用一種無法解釋的悲傷眼神注視著酒井大壯。
“對了對了,再告訴你一件好事吧,芽衣首席。”
或許是嫌女孩痛苦的表情還不夠精彩,少年這次索性蹲下了身體,大大咧咧地將咽喉要害暴露在芽衣的眼前。
他清秀的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一字一句,口齒清晰的說道,
“按照這個身體的記憶,那個叫做酒井大壯的家夥,真的是被神明創造出來的偽物哦!”
“好像是專門潛伏在你身邊,找個不錯的時機背叛你來著,結果沒想到中途翻車了,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
“真是想想都好笑啊哈哈哈哈!”
棕發少年越說越開心,以至於最後捧腹大笑起來。
暴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接連不斷的砸在小芽衣早已麻木的臉上。
過往的記憶不斷在智上芽衣的腦中回現,一幕一幕,宛如狠毒的長鞭,鞭笞著女孩的心臟。
【“父母?我是被製造出來的,哪兒來的父母?”】
【“彆急,還有一點時間,再陪陪我們吧,芽衣。”】
【神明露出了憤怒的本像,作為離開的代價,一個人出現在了女孩的麵前……】
【芽衣,不要相信在裡麵遇到的任何一個人,無論誰擋在你們的麵前,不要猶豫,殺死它們】
……
…………
過去的埋藏的線索被回憶翻了出來,一瞬間,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啊,原來答案是這個——
離開夢境的代價是這個!
智上芽衣咬緊了牙關。
——“你說這些話,是在小看誰?”
漫天的大雨中,銀發女孩輕聲開口,清澈的音質一瞬穿透了渾濁的雨聲,遞到了少年的耳邊。
酒井大壯瘋狂的笑聲頓時停住了。
他不耐煩地皺起眉,看向小芽衣:“啊?你說什麼?”
“我是在問——你在小看誰啊笨蛋!”
小芽衣一下拔高了聲線。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得攥緊了右手,左掌成手刀,一點也不留情地,一掌切在少年踩著她的腳踝上!
劇烈的力道與麻痹感襲來,酒井大壯失痛般叫出聲,他被迫收回了右腳,連連後退,最後因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他呆呆地,驚愕地瞪著女孩,似乎是沒有想到,這種情況下,智上芽衣還有餘力。
就像是某種情景再現般,智上芽衣翻身而起,她一步步走向少年,投來的眼神如刀,堅定的話語中不見絲毫該有的動搖,
“可笑?偽物?那你又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智上芽衣盯著少年,鎏金色的瞳仁如陽炎般奪目。
“……怎麼想的?”‘酒井大壯’怔怔地重複道。
“你口中的那個可笑的家夥,叫大壯,是我的後勤、我最棒的兵器師——”
“他是,即使前方是地獄,也會攔在我的身前,把我往外推的酒井大壯啊!所以不要拿這張臉,拿這張臉——!!”
智上芽衣微微壓低了身體,炮彈般朝著少年衝去。
失去了不傷人的顧忌之後,後者幾乎毫無還手的餘地可言。
本就是習慣與遠程助攻的狙擊手,體力孱弱體術更是一般,若不是有意為之,他甚至碰不到小芽衣的一片衣角!
銀發女孩出手如電,腹部受過的重擊被她以重拳原樣歸還。
眨眼間,少年手裡的匕首就被奪走。
一擊猝不及防的側踢擊向他的太陽穴,將他掀翻在地。少年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小芽衣就欺身上前,以體重暫時鎖住了他的四肢。
棕發少年不甘地昂起腦袋,下一刻,一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徹底斷絕了他反擊的可能。
不過頃刻間,局勢反轉。
——結束了。
棕發少年靜靜地看著神情憤怒的小芽衣,眼中閃過一道似歎息又似其他的複雜情緒。
然而不等智上芽衣看清,少年已經嗤笑一聲,放棄般閉上了雙眼,
“什麼啊,這樣都殺不死你,怪物。”
雨越下越大了,天邊的雷聲不斷轟鳴,宛如一聲聲力竭的催促。
“你贏了,殺了我吧。”
棕發少年高傲地閉著眼,等待疼痛來臨。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
預想中的刺痛沒有到來,一隻稚嫩的手掌輕輕貼在了他的臉側。
棕發少年心口一滯,屏住了呼吸,他聽見銀發女孩平靜的聲音,在空曠的海岸邊回響,道出了那段斥責的下文,
“——無論發生什麼,酒井大壯都是我最棒的摯友,所以不要再說那些話了。”
“首席的刀永遠不會對準她的後勤,我不會動手的,大壯。”
“……”
酒井大壯平攤的手指一動,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般,他認輸地歎了口氣。
他在智上芽衣的注視中睜開了雙眼,少年仰頭看著不斷落雨的天空,輕聲說道,
“還是騙不到你啊,芽衣。”
“用力說?”
銀發女孩揚起了嘴角,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你以為我們認識多久了,大壯,還有,你的演技太差了。”
恩,體術也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