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生氣嘛,不戴就不戴。”
周晚玉氣得一屁股坐下,看著手機不理她。
右媛拉拉她的衣角,有意哄她:“我想出去走走。”
周晚玉冷著臉。
右媛認真道:“和你。”
周晚玉慢慢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右媛的笑容天真溫柔:“真的,沒有男人,隻有我和你。”
周晚玉一言不發,起身就進房間了。
右媛不明所以。
但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桌上出現了一張折起來的地圖,她打開,有紅筆在上麵圈圈畫畫的痕跡。
右媛去敲周晚玉的門:“是讓我和你一起去這些地方嗎?”
周晚玉打開門:“收拾東西,今天就走。”
右媛驚訝:“這麼急。”
周晚玉拿出一袋證照,右媛一看,全是她的,她錯愕道:“你怎麼拿回來的?”
周晚玉淡淡道:“我把上次撿的那些錢拿過去了。”
右媛一臉茫然:“啊?帶錢就可以?”
周晚玉本來不是很想說,卻乾脆道:“還有槍。”
右媛一臉果然如此的笑:“他們可是律師。”
周晚玉淡淡道:“我不要命。”
右媛笑得眼睛彎起來,周晚玉的耳根悄悄紅起。
歐洲的冬季空曠而精彩,威尼斯的洪水湧到人行道和運河的邊緣,推著她們坐的小船穿過淩冽寒冷的風,到達溫暖的小酒館。
柏林的湖麵結滿冰霜,她們兩個不算年輕的女人少年氣地在上麵滑滑板。
馬德裡冬季的天空湛藍到像是油畫濾鏡,她們就在天空下喝咖啡逛街,在街頭請人畫油畫合照。
她們在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流竄,登上巴黎鐵塔看美景。
將所有的一切拋之腦後。
不是被人忌憚的私生女,差點嫁入豪門的麻雀女。
沒有世人給女人的一切定義。
這一刻,她們隻是自己。
如此歡喜又自然。
可回到倫敦時,周晚玉卻在大巴上告訴她:“我送你回國。”
右媛不敢相信,可是仔細一想,卻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
隻有離開倫敦才安全。
右媛的眼底積蓄起眼淚,卻又無措地握住衣角,竭力平靜道:“是該回國,我又不結婚,在這裡沒有什麼可掛念的。”
周晚玉沒有擁抱她,隻是一如初見般陌生,疏離而平靜道:“後天的機票,我送你。”
右媛想哭,卻竭力忍著。
她有一種再次被拋棄的無助。
隻是右媛沒想到,她說的送,是送到國內。
甚至陪著她回了趟家。
時隔多年,右媛再一次見到自己侄女,沒想到是在家門口的走廊。
冷得下雪的日子,她年幼的侄女穿著單衣跪在走廊上,一直瑟瑟發抖,跪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右媛不敢置信,小聲叫了一聲:“霜霜…”
那個女孩發著抖轉過頭來,一張臉冷得青白。
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右媛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哥哥捧在掌心的小女兒。
瘦弱得不成樣子,臉青得像是要死掉一樣。
右媛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周晚玉冷靜地把大衣脫下來,包住那個第一次見的小姑娘。
右繁霜顫抖著想說話:“姑姑,我餓…”
但還沒說兩句,右繁霜就暈倒過去。
周晚玉眼疾手快接住她。
右媛被嚇得魂不附體,她和周晚玉把右繁霜送到醫院裡。
醫生都眉頭緊鎖:“再晚一點,這個孩子就燒死了,這麼嚴重的肺炎怎麼現在才送過來,都咳血了,你們這些當媽的能不能上點心。”
右媛無心爭辯,隻是著急道:“醫生,我孩子她還有沒有救?”
醫生臉色不好看地道:“先住院,這麼嚴重的肺炎,不好說。”
右媛崩潰了,一直流淚不止,周晚玉無聲地陪著她。
右媛握住右繁霜瘦弱的手,泣不成聲:“姑姑來晚了…對不起。”
周晚玉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孩,看樣子隻剩下寥寥生機。
她搖搖頭,蹲下來安撫右媛:“先吃點東西,看樣子你侄女可能不止這一件事要處理。”
右媛隻是緊緊握住右繁霜的小手,自責不已。
右繁霜躺了兩天才醒,一醒來就看見被右媛叫來對峙的李月娟。
右繁霜下意識地往後退,緊緊抱住被子縮成一團。
還在質問李月娟的右媛發現右繁霜醒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了她的反常,右繁霜拚命地發抖,一直用力地捂住耳朵,眼淚不受控製地流。
右媛連忙道:“霜霜,你怎麼了?霜霜?”
李月娟翻了個白眼,剛要開口咒罵。
右繁霜卻忽然尖叫起來,分貝高得刺耳,掩蓋住所有可能的咒罵。
右媛都被尖叫聲嚇了一跳:“霜霜,我是姑姑,彆怕。”
右繁霜卻緊緊捂著耳朵,拚命閉著眼睛。
右媛上前緊緊抱住右繁霜,語無倫次道:“彆怕,我是姑姑,姑姑來了,不會受欺負了,姑姑保護你。”
右繁霜還是在不受控製地發抖。
右繁霜忽然不抖了,右媛看向右繁霜,猛然發現右繁霜暈過去了,她驚呼道:“醫生!醫生在哪!”
直到右繁霜醒來,斷斷續續說了很久,右媛才知道哥哥離世的這些年,侄女都遭遇了什麼。
哥哥捧在掌心的孩子,李月娟卻抹滅掉她所有自尊和生機。
無緣無故地打罵已經是常態,逼著她吃餿飯,讓她跪在走廊裡,夏天不讓洗澡,冬天沒有棉被。
這哪是養孩子,這是養奴隸。
右媛聽得強忍淚水,怕右繁霜看見她哭也跟著哭。
右媛回去找李月娟算賬的時候,李月娟卻滿不在意地翹著二郎腿嗑瓜子:“我的孩子我想怎麼養就怎麼養,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右媛強忍憤怒,冷靜道:“可是她差一點就死了。”
李月娟輕蔑道:“那不是沒死嗎?”
右媛的眼淚刹那間都要迸出來,卻強撐著讓自己理智:“這個孩子現在這樣還要很多醫藥費,你不養我養。”
李月娟挑釁道:“我的孩子憑什麼給你?”
右媛逼著自己鎮定:“我給你錢,把孩子的戶口轉到我這裡。”
李月娟從上至下地掃她一眼:“五十萬。”
右媛冷聲道:“十萬,愛要不要。”
李月娟隻是猶豫了一下,就立刻去拿戶口本和其他證件。
隻是她不知道,這一改,右繁霜這輩子都不需要對她負責了。
無論是她死在大街上還是乞討度日,右繁霜不用再給她一分錢。
而右媛給右繁霜改完戶口,獨自坐在醫院走廊裡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坐在了她身邊。
右媛看過去。
周晚玉拿著一張紙遞給她:“之前你說想找個醫院給侄女修養,這個醫院的入院手續我辦好了,那裡的精神科非常有名,醫生和設備都是頂尖的。”
右媛遲疑又意外地看著她。
周晚玉怎麼沒走?
她看向那張紙。
這幾天,周晚玉是去辦這件事了?
周晚玉看右媛的樣子,以為她不相信這個醫院好,周晚玉認真道:“我侄子,也在那裡。”
右媛震驚:“蘇濤的兒子…”
周晚玉語氣凝重:“她媽媽救過我一命,所以我和他媽媽的關係還可以,他媽媽走得早,就算他不知道我是他姑姑,我也想用彆的身份照顧他,所以經常回國看他。”
周晚玉把那張紙放在她手上:“我侄子在那裡病情很穩定,是國內難得能穩定他心臟狀況的醫院,環境也是國內數一數二,我了解了一下精神科的情況,水平比心臟外科不遑多讓,這是我了解到的最好的醫院。”
於是那一年的冬天,右繁霜被送到了一家頂尖的私立醫院裡。
大雪紛飛中的醫院,後花園裡種著冬季都會開放的紅梅。
相似的場景,完美結局的代替。
他們的愛情來自另一場愛情。
他們的開場,是她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