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出了人命大案,死者又是捕頭,陸詢必須重視。
他看了看今日要審的其他案子,全是民事訴訟,陸詢便將這幾個案子交給趙縣丞,讓趙縣丞去二堂審理,審出結果時將判決文書呈遞到他麵前即可,由他做最終裁決。
雷捕頭的案子,陸詢親自負責。
柳玉珠被押去了女牢,陸詢朝清風使了個眼色,有清風在,保證柳玉珠不會被獄卒欺淩絲毫。
陸詢則帶著陳武、仵作、捕快,先去了‘紫氣東來’。
柳玉珠購買的這處宅子分成三進,第一進占地最大,分成前麵的客棧鋪麵與後院,後院設有廚房、馬房、茅廁等,左側有一條狹窄的高牆走廊,直通客棧櫃台小門與二進的月亮門,隻有客棧的夥計們能走,住店的商旅門最多能去馬房那邊繞一圈。
後院右牆外麵就是一條小巷,右牆中間設側門,騾馬貨車都從這邊進出。
側門的鑰匙一直握在夥計手裡,沒有丟過。
雷捕頭的屍體是在客棧的馬房發現的,有可能是客棧裡麵的人殺了他後藏屍馬房,也有可能是外麵的人殺了雷捕頭,再趁半夜翻牆而入,栽贓嫁禍柳玉珠。
陸詢沿著右牆裡外走了一圈。
因為都是青石板鋪就的路,留不下腳印,牆頭上也沒有發現明顯被人翻越踩踏的痕跡。
馬房裡麵就更亂了,一早發現屍體時,就被夥計、旅客們踩得亂七八糟。
陸詢仔細查看了每個角落,隻在柳玉珠用的騾車上,在兩塊木板的縫隙中間,發現一根黑色的布線拉絲,有可能是凶手藏屍時無意間留下的,但也不能排除是客棧夥計日常清掃馬車時所留。
握著這根黑色布絲,陸詢去了二進,柳玉珠的房間。
這裡被捕快們搜查過,並沒有弄得很亂,衣櫃裡柳玉珠的衣裳都在,隻有那個細軟包袱惹人懷疑。
站在衣櫃前,陸詢笑了下。
如果柳玉珠真的殺了人準備畏罪潛逃,她不可能隻收拾細軟,衣裳也要帶幾件的。
彆人不知內情,陸詢猜到了七七八八。
柳玉珠從雷捕頭那裡,得知新任知縣是他,煩惱一晚最終決定離開縣城一段時間,所以她先把最重要的金錢首飾收拾出來了,衣裳鞋襪不急,早上再收拾也來得及。
可惜她運氣不好,遇到了殺人案,卷入官司不說,還被人送到了他麵前。
陸詢相信,柳玉珠不是殺人的料,但要洗刷柳玉珠的嫌疑,需要證據。
命捕快們看著那些旅客,陸詢坐到二進大堂,先逐個審問客棧夥計。
除了柳玉珠,客棧還有石頭、盤子兩個跑堂,李三娘、杏花母女負責洗衣做飯打掃,剩下就是柳玉珠的貼身婢女鶯兒,以及賬房秋雁。
這些夥計,除了逢年過節可以回家,平時吃住都在客棧。
捕快們先去搜了他們的衣物,縱然有黑色布衣或褲子,並沒有衣料受損拉絲的情況。
那根絲很長,夜晚或許發現不了,白日看起來非常明顯。
石頭負責馬房打掃,包括老板娘的騾車,他向陸詢發誓,昨天早上他擦車時並沒有這根黑絲。
但這暫且也證明不了什麼,也許石頭撒了謊或記錯了,也許這根黑絲與凶手並無關係。
留下夥計們,陸詢去了客棧。
客棧裡一共有七個旅客,一個是商人,帶著兩個小廝,另外三個是結伴同遊的書生,還有一個獨行的壯漢。
如果說整個客棧裡有誰能單獨拖動雷捕頭的屍體,這位壯漢最值得懷疑。
陸詢坐在大堂,讓七人分彆下樓接受審問。
這七人包括客棧夥計們都可以證明,他們無一人與雷捕頭發生過糾紛,仇殺基本不成立。
這麼一看,柳玉珠情殺的嫌疑竟然是最大的。
陸詢又去了雷捕頭的家。
雷老太太、雷二夫妻正在接受街坊們的安慰,小小的院子裡唏噓聲一片。
陸詢向眾人了解雷捕頭平時是否與人交惡。
雷老太太哭道:“他是捕頭,乾了這麼多年,抓過多少犯人,真說恨他,那些犯人與他們的家人,個個都有可能恨他,我哪記得過來?可虎子死在狐狸精那邊,肯定是狐狸精殺的,大人您可千萬彆被她的美色騙了,就是她殺的!”
有雷老太太開頭,左鄰右坊們也都信誓旦旦地指責起柳玉珠來。
陸詢想,在他眼裡,昔日的宮女玉珠是個小可憐,怎麼她回到故鄉,反而成了過街的老鼠?
聽了一籮筐針對柳玉珠的控訴,等陸詢走出雷家,天色已暗。
這一日,除了那根線頭,竟然沒有什麼收獲。
陸詢帶著人回了縣衙。
出了人命大案,雖然已經到了下值的時間,趙縣丞等官吏都沒敢走。
陸詢命趙縣丞、錢主簿、孫典史去文書館將雷捕頭參與的案子卷宗都翻出來,他留下兩位平時與雷捕頭交好的捕快問話,其他人都可以回家了。
接下來,陸詢與兩個捕快一聊就是一個時辰。
捕快們走後,清風關心道:“大人,都快二更天了,您先吃點東西吧。”
陸詢點頭。
清風趕緊去備飯。
過了半個時辰,趙縣丞、錢主簿、孫典史分彆抱著一摞卷宗趕了過來,個個滿頭大汗:“大人,卷宗我們都找出來了,這些都是五年內雷捕頭參與過的案子,您看更久以前的還要找嗎?”
陸詢掃眼三摞卷宗,道:“辛苦三位了,今晚就到這裡,明早你們早點過來,儘量找齊。本官初上任便遇到這等人命官司,急於破案之心,還望三位體諒。”
趙縣丞三人齊齊點頭,表明都是分內之事,應該的。
三人走後,暖閣這邊安靜了下來。
陸詢開始翻看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