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霄玉殿(二)(2 / 2)

“我也是奉師命來的,我跟你們一起吧。”

言卿主動加入他們。

上陽派的領頭弟子是個少女,正是懷春&#303...40;年齡,對上他的笑悄悄紅了臉。在路上,少女旁敲側擊問他的名字和師門。

言卿婉拒道:“我無名無派,一介散修,其餘就不便告知了。”

少女有些遺憾,但還是點了下頭。

沒想到跟著上陽派一行人往障城走,路上又遇上了禦獸宗的人。

言卿之前一直想去禦獸宗問問不得誌的品種來的,可之後出了微生妝的事後,他覺得不得誌的身份可能禦獸宗宗主來了也看不透。但他沒有主動去提及,禦獸宗的一個少年卻是在見到他的第一眼,眼珠子就黏在不得誌身上移不開了。

“道友這靈寵有些特彆啊,敢問是蝙蝠還是鳥?”

言卿說:“它自己把自己當蝙蝠,你就當是蝙蝠吧。”

那麼隨便的回答讓禦獸宗的弟子語噎,但好奇心作祟,他還是主動套近乎,伸出手,讓自己的靈寵從手臂上爬了出來。

少年的靈寵是一條小青蛇,通身無雜色,琥珀色的眼睛格外好看。

“道友,這是我的靈寵,叫青藍,是一條騰蛇。青藍可聽話了,你要不要摸摸?”

他那麼獻殷勤,眼裡躍躍欲試的光全是暗示。

言卿對青藍不感興趣,不過他非常樂於讓人願意研究不得誌。直接把不得誌丟給了他。

萬幸不得誌是個站著也能睡著的奇葩。呼聲震天,鼻子還吐著泡泡,在夢裡稀裡糊塗在禦獸宗每個人手裡過了一遍。

少年興致勃勃跟他說:“其實靈寵跟修士一樣,也是有靈根的,金木水火土五行,越純越好。像我的青藍就是水靈根。我看道友你這靈寵,通身皆黑,又是鳥禽,可能會是火靈根。”

言卿說:“火?”

“嗯。”少年自己用靈力探了一遍不得誌沒答案,轉頭跟同行的師姐要來一根玉石來。那塊玉石是純色透明的,他將它貼在昏昏欲睡的不得誌額心,解釋說:“若是靈寵的屬性是金,玉石會顯現黃色,若是木會顯現青色,水是藍色,火是紅色,土則是黑色。”

不得誌在夢裡打了個呼嚕。察覺到什麼冰涼涼的東西靠近,以為是靈石,便張開翅膀緊緊抱住。

“快看,玉石變顏色了。”

禦獸宗的所有人都湊了過來,圍觀這一幕。

言卿眼神深沉望著那塊玉石。

因為謝識衣的事,他其實現在很焦躁,但他知道,越是這種情況,就越急不得。

如果能解開不得誌身上的答案,或許他的籌碼會更多一點。

“藍色,是水靈根!”禦獸宗弟子驚喜地道。

被不得誌留著口水抱住的玉石,尾端出現一抹藍色來。如煙雲般自下而上蔓延,很快便填充滿整塊石頭。菱形玉石一下子呈現出極為澄澈的藍光來,就在眾人以為真相已定之時。

忽然,那藍色越來越淡。玉石突然發出一聲極脆極輕的聲響,刹那間冷冽荒蕪的清寒之意破空而出。

“啊!”弟子捂著流血的手臂倒退一步,大驚失色。

藍色褪為冰魄之色,琉璃透徹,泛著幾不可見的青藍極光,一如荒山落雪,氣勢逼人。但這並不是不得誌本來的靈根。...它像是堆積在不得誌身體裡不知道多少年的一種威壓,隻是被玉石釋放了萬分之一。可就是這萬分之一,也足以人膽寒心戰。

在那道風雪之意擦過臉畔時,言卿徹底愣住了。他把視線認認真真轉到那玉石上。

很快玉石顏色便快速變換,成藍、成青、成黃、成黑、成為赤紅,把金木水火土五行走了個遍。

不得誌還在呼呼大睡。

所有人卻都被玉石的變化震得僵在原地。

“這是五靈根嗎?”

五靈根的靈寵在資質上是最差的,可因為之前的異象,沒有人敢相信答案是這麼簡單。

他們都是禦獸宗初出茅廬的弟子,資曆尚淺,一時半會兒得不出其他答案,又怕玉石裂開,隻能選擇先將其收回來。

言卿神色嚴肅問領頭的弟子:“它是什麼靈根。”

弟子撓撓頭,不太確定地說:“五靈根吧。”

言卿又問:“你知道最開始那股寒意是什麼嗎。”

弟子明顯不知道,張嘴又閉上,一頭霧水說:“道友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在之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

言卿點頭,把不得誌從一個女子手裡奪了回來。

不得誌睡得死沉死沉,這樣都沒醒,言卿為了喊醒它,在它小得幾乎看不見的耳朵上一擰。

“靠靠靠靠!”不得誌是罵著醒過來的。

言卿可以放慢步伐,帶著它到了隊伍的末尾。

言卿語氣嚴肅:“不得誌,我記得之前你說過,你誕生在水中。你現在仔細想想,是水嗎?”

不得誌抱著耳朵,沒好氣說:“你問多少次了,你不煩本座都煩了!都說了一萬遍,本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滅世雷霆黑大蝠,你要咋樣才肯信。”

言卿說:“一隻蝙蝠會怕黑?會在山洞迷路?”

不得誌想了想:“每隻蝙蝠之間都有不同嘛。你不可以那麼片麵。”

言卿說:“你這已經不是個體上的不同了,你直接是逆種族。”他微微一笑,瞳孔浮現一點紅色來,手指摁在不得誌的眉心。

“你知道有一種邪術叫搜魂嗎?雖然我不確定能不能成功,但可以試試。”

不得誌:“……”

不得誌拿翅膀抱住言卿的手指,言辭誠懇,態度良好:“乾嘛那麼認真衝動呢,你讓我好好想想嘛。”

言卿收回了手指,

不得誌抖了抖耳朵,拿翅膀捂了下自己的心臟,突然如實跟言卿說:“我不是在吃了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後一直睡覺嘛。睡覺的時候,本座偶爾也會做夢。”

言卿:“夢到什麼?”

不得誌:“夢到一個黑窟窿。黑窟窿裡全是黑色的水。賊冷。”

言卿說:“然後呢。”

不得誌:“沒有然後了。那地方太冷了,冷死了。我們蝙蝠是需要冬眠的,冬眠知道嗎。我能怎麼辦,我隻能睡啊。”

言卿:“……”

言卿拖著它行走在樹影婆娑的山林裡。

不得誌嘀咕說:“不過我記得我中途被一聲巨響叫醒過。”

它提到這件事就狂翻白眼,非常不爽。

“最開始我還以為是打雷呢。直到我東晃西晃撞得滿頭包,才發現,格老子的原來是有賊在偷我家。”

“可惡的賊!”

“但是我...隻是個需要冬眠的蝙蝠哇。冷都冷死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隻能繼續睡,後麵天氣暖和了,我就醒來了,出山洞了。我真是留仙洲土生土長的蝙蝠。沒騙你。”

言卿伸出手,把它舉起來。可能是在一起呆久了吧,不得誌看起來醜萌醜萌的。言卿認真和它四目相識,輕聲問道:“不得誌,你覺得玉清峰冷嗎?”

當初他把不得誌帶去謝識衣的玉清峰,不得誌整隻鳥都是懨懨的,它畏寒畏冷畏黑,見到太陽就賊開心,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度在陽光下旋轉身軀。

不得誌想也不想:“冷啊。”

言卿:“比起你夢裡的冷呢。”

不得誌說起這就咬牙切齒:“那就完全不能比了!我夢裡簡直就不是蝙蝠該待的地方!”

言卿看向它憤憤不平的臉,忽然展顏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很輕。

“不得誌,天底下能比玉清峰還冷的地方可不多了。”

“啊?”

言卿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要是九天神佛,當年隕落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摧毀忘川鼎嗎?”

不得誌:“對啊。”

言卿垂下眸,深深看著它純澈懵懂的眼,淡淡說:“神佛真正想封印的,是整個忘川。可是忘川本就誕於天地,優於一切道法。他們既然抹殺不了忘川之靈,又怎麼可能徹徹底底摧毀忘川鼎呢。”

言卿平靜說:“他們也許摧毀了鼎的本身,但萬物有靈。忘川鼎隻會以另一種形式存活了下來。”

言卿自嘲一笑:“我之前猜過然後又否定,沒想到原來那就是正確答案。”

不得誌再傻也察覺出不對勁了,整隻鳥瞳孔地震,一動不動。

言卿說:“你夢到的那片水,是真實存在的。存在於霄玉殿,存在於萬仞雪山之中。”

“但是後麵,有人動了陣法,把你放了出來。”

不得誌傻了半天,在風中淩亂,最後蹦出臟話,難以置信說:“我靠,本座居然還真是那破鼎???”

不得誌就是忘川鼎。

白瀟瀟是情魘和忘川之靈的結合體。

言卿一下子笑出聲。在原著裡,不得誌是不存在的。

這或許是他逆天改命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言卿又重新看向它,開始回憶回春派地牢那陰差陽錯的結契。不得誌隻是咬了他一口,他們二人就結契了。為什麼?

不得誌是鴻蒙之物,那麼他呢……言卿忽然抬起手來,看著自己手掌的紋路。他重生在燕卿身上,卻沒有任何的不舒服。玉清峰池子裡洗精伐髓後,他甚至覺得這具身體就是他自己的。

言卿在十方城當了百年的少城主,雖說不上殘暴,但也不是純善之人。他對借屍還魂、占據另一個人的身軀活下來,並不會有任何愧疚或者心理負擔。

可依他的性子,彆人的身體終究是彆人的。要是用的不習慣,修為達到大乘期,一定重新給自己捏一個。

“我又是什麼呢?”

言卿眼眸詭譎,想起自己重生的那天。

祠堂外清風照月,案台上紅燭滴淚。

旁邊是懷虛的怒罵和婦人的啼哭。

...聲音像潮水般吵鬨不休,家仆丫鬟黑壓壓站了一排。

他重生後終於恢複了現代的記憶……可真相真的是這樣嗎?

*

白瀟瀟是坐著青鳥一路疾馳來到障城的,一到這裡看到滿城的煙雨,他就忍不住發呆出神。

雨,他最討厭雨了。

顏樂心問:“瀟瀟,你想去哪裡?”

白瀟瀟說:“城主府。”

顏樂心穿的是合歡派的宗門服飾,又乘坐青鳥,一看就是上重天的仙家弟子,輕而易舉見到了白子謙。

白子謙雖然被洗去了很多記憶,但是對於自己的弟弟還是有印象的,在眾人的接引下,看到白瀟瀟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白瀟瀟紅著眼眶,輕聲細語喊了一句“哥。”

瞬間白子謙喜極而泣。

“瀟瀟!瀟瀟,你居然還活著!”

可這樣兄弟相認的煽情畫麵並沒有維持多久。

一個穿著破爛,手裡敲著人骨的乞丐的到來,拉開了障城夜的序幕。

“這裡就是人間嗎?”他舔了下舌頭。

這人頭發很亂,臉頰瘦到皮包骨,顴骨格外凸起,牙齒大得離譜,一張在魔域昏暗的光影裡不顯山顯水的臉。暴露到人間的青天白日下,隻餘驚悚。

等言卿和上陽宗、禦獸宗的一行弟子趕到的時候,障城早就封城了。從魔域出來的魔種,極善易容,又詭計多端,一幫凡人防不勝防,隻能封鎖城門,人人自危。

顏樂心和白瀟瀟隻是元嬰期修士,無法發揮太大作用。而人間傳令到上重天再等到回複,少說也要三日的功夫。就這三日,足以讓這裡所有人喪命。

現在不光是障城的女子躲在房中,障城的男子也是死也不出街。

言卿一行人強行打開城門時,朦朧的煙雨中大街空空蕩蕩,空無一人。

一團鬼魅的霧氣把客棧酒樓遮掩,氣氛無比詭異。

時不時奸笑聲和咀嚼聲擦過耳邊。

街巷角落裡堆著血肉未乾的屍骨。濃鬱惡臭的氣味,遍布天地。

沒經曆過這種駕駛的正派子弟都神色緊張,大氣不敢出。

言卿這輩子都沒想到還能體會這種低級的嚇人術,理都懶得理。

魔域常年陰暗無光,修士到了元嬰期,相由元嬰生。

本著沒人看見就隨便長長的理念,魔域中人多是畸形。

大家誰都不嫌誰醜,相安無事。沒想到一到人間就成了眾人恐懼的“惡鬼”。這可不興奮了嗎。

會在大街上嚇人的,都是些小鬼,單純湊熱鬨。

言卿來這不是給障城除魔的。他對障城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他隻是想來這裡找蘭溪澤。小魔街上嚇人,可真正的魔種早就入室吃人。

就在障城一片生靈塗炭時,城主白子謙收到了一張紙條。憑空出現在他房中,上麵的字跡行雲流水,語氣卻像是一個少女的惡作劇。

“我可以幫你救下這一城的人。”

“隻要你拿他的...血染紅護城河,我就幫你。”

這句話的後麵附帶了一張畫像。

裡麵的人有著一雙豔色絕倫的桃花眼。

正是言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