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一個得意洋洋,一個沉默不語地用完了午飯。
飯後,薑椿找出針線笸籮,將做了一半的棉襖鋪在炕尾,繼續做起來。
宋時桉則將炕桌擺在炕頭,繼續他的抄書大業。
盧正衡還未將繪畫所需要的物什送來,他現下除了抄書,也沒旁的掙錢營生可做。
薑椿是個話癆,才安靜地做了不到一刻鐘針線活,就憋不住了,絮絮叨叨地說道:“夫君畫畫得好,明兒替我畫個爐子樣式,後日/我去縣城一趟,叫鐵匠照著圖樣給打一個出來。”
不等宋時桉疑惑這爐子的用途,她就自己做出了解釋:“這爐子其實是給夫君打的燒石炭的取暖爐,夫君身子骨弱,齊州府的冬日又難熬,隻靠棉衣保暖的話,你怕是扛不住。
雖然家裡有炕,炕燒熱了也還算暖和,但你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躺在炕上吧?
這人呀,還是得勤快活動著,身子骨才好得快。”
宋時桉手裡的毛筆一頓,抬眸看了她一眼。
怕自己扛不住齊州府的嚴寒,所以專門找鐵匠給自己打取暖爐?
這讓他想起了上輩子在薑家度過的第一個冬日。
那時候他身子骨比現在還差,
薑河勸薑椿帶自己去縣城找個好大夫給瞧瞧,薑椿厭惡他這個上門女婿,巴不得他早點死掉,隻說熬過冬天就好了,沒必要看大夫多花錢。
且在他明確同她說明自己茹素,吃不得葷油的情況下,她也不願去幫他榨些豆油或是菜籽油回來。
他隻能吃黑麵饅頭就芥菜頭鹹菜,芥菜頭鹹菜吃光後就乾吃黑麵饅頭。
新棉衣更是彆指望,他隻得了件薑河穿舊的舊棉襖,棉褲卻是沒有的。
整個冬日,他都隻能縮在炕上,蓋著破舊的棉被,瑟瑟發抖。
身子骨理所當然地沒調理好,自此落下了嚴重的病根。
而這輩子,薑椿芯子裡換了人以後,她把家裡所有的黃豆都拿去給自己榨了豆油,每日儘可能地換著花樣給自己做一兩樣菜肴。
買了新布料跟新棉花,替自己做新棉衣跟新棉被。
還帶自己去鎮上成衣鋪挑選棉鞋跟棉靴,一買就是兩雙。
如今又要替自己打取暖爐,這顯然需要一大筆銀錢,因為朝廷對鐵器管控嚴格,鐵價一直居高不下。
而且這取暖爐燒的還是石炭,石炭采掘不易,價錢也不便宜。
拋開她那些不矜持不淑女的行徑不提,薑椿對自己可謂體貼入微,凡事想在自己前頭,在自己身上從不吝嗇銀錢。
宋時桉垂眸,在心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是受虐狂,自然希望薑椿待自己好,這樣他就能在薑家吃飽穿暖,並調養好身子。
但她待自己也太好了些,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怕這麼下去,自己會陷進她的柔情裡,把心給弄丟。
有過被上輩子的薑椿背叛的經曆,他不敢,也沒有信心。
但這個時候,他再沉默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宋時桉張口,真心實意地說道:“多謝。”
薑椿頭也沒抬,繼續手裡的活計,嘴裡笑道:“謝什麼謝,咱倆都是親過嘴的關係了,沒必要如此生分。”
宋時桉:“……”
一瞬間,所有的感動頓時長著翅膀飛走了。
多好的一個女子,偏長了張嘴。
這家夥,真是甚時候都不忘調戲自己,張口親嘴閉口親嘴的,調戲自己就這麼有意思?
可惜薑椿不曉得他這
番心裡話,否則一定果斷點頭,有意思,那是相當的有意思。
調戲人當然得調戲臉皮薄的正人君子,看他害羞臉紅,看他躲閃回避,看他無奈歎氣,看他倉皇逃走,簡直再有意思不過了。
若他是個跟自己一樣的嘴上王者,臉皮比自己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