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2 / 2)

被蘇嬤嬤這麼一提醒,白月心發現自己竟然疏忽了這事。

見竹雨進來,忙叫她過去備筆墨。

正要落筆的時候,白月心忽然想起一事,“蘇嬤嬤,王妃生病這事我該如何寫?”

蘇嬤嬤輕笑出聲,“側妃怕是還不知道我們這位王妃是什麼性格,哪裡輪到我們來替她操心?再說,這是側妃寫給殿下的家書,為什麼要把王妃扯進來?”

“不提真的沒事嗎?”

“小姐,我覺得蘇嬤嬤說得對,王妃哪需要咱們操心?沁寧公主天天往迎霜院跑,恨不得什麼把這世間的好東西都送過去。就連廚房的張管事都說王妃最能乾,咱們就是拚了命也比不上。說咱們是白讀了聖賢書,眼高手低!咱們何必管她?”

白月心驀然握緊了毛筆。

“啪”一聲輕響,一滴濃墨滴在宣紙上,留下一個黑色的汙痕。

*

沁寧來得越來越勤,但是每次來看到晏梨的病沒有半分好轉,都要大發脾氣。

“都是庸醫!都是庸醫!一個小小的風寒都治不好!”說著抄起一個花瓶就要砸。

晏梨趕緊攔下,“我的公主殿下,你要是再砸東西,我這兒就要被你砸光了。”

沁寧原本被那群無能的庸醫氣得腦子裡嗡嗡作響,聽到晏梨的聲音,回頭。

她坐在椅子上,麵無血色。明明已經到了春天,她還是穿著冬衣,像是極怕冷,還抱著湯婆子。明明還坐在椅子上衝自己的笑,但是消瘦得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看著她沁寧發不出來半點火,反手抓住她的手,蹲在她麵前說:“阿梨,等我回去稟告父王讓他叫太醫院的庸醫卷鋪蓋走人!你彆怕,隻是一個風寒而已,肯定能好的。你看,最開始你喝的藥都會吐出來,現在都不吐了,就說明病在慢慢好了。”

不想叫她太擔心,晏梨應聲,“嗯。”

“今天天氣好,我帶你出去轉轉好不好?”沁寧說。

晏梨淺笑點頭。

兩個人坐在亭子裡。湖邊的柳樹都抽了芽,嫩綠嫩綠的,帶著淺淺的小鴨黃。

陽光曬在身上暖呼呼的,這樣的感覺叫人想起躺在草原上曬太陽的日子。

聽她說起漠北,沁寧問:“阿梨,漠北是什麼樣子的啊?”

“漠北……漠北有大片大片的草原,一眼看過去都望不到頭。還有很多很多星星,到了晚上,尤其是晴天的時候,就算躺在草原上也感覺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沁寧露出憧憬之色,“那肯定很好看。”

“嗯。”

晏梨又說:“你知道嗎?據說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然後在天上一直守護自己牽掛的人……”

“呸呸呸!”沁寧慌忙打斷她的話,“什麼死不死的!本公主福澤深厚,你好好待在我身邊,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晏梨正要點頭,喉間突然發緊,劇烈咳嗽起來。

她第一次咳得這樣厲害,一亭子的人都慌了手腳。

沁寧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不斷撫著她的後背,看著她幾乎要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的架勢,急紅了眼。

等終於停下的時候,因為咳得耗光了力氣,晏梨渾身都在抖。

看著她這樣,沁寧心裡就像是被塞了團濕棉花般難受,她突然想說叫四哥回來,但是覺得這句話太不吉利,又生生忍回去。

“王妃,水。”憶妙端著熱水喂到晏梨嘴邊。

她小口小口地抿,慢慢緩下來。

抬眼看到沁寧咬緊了唇,忍著淚的樣子,晏梨伸手抱住她,“讓小的我蹭蹭我們公主的福氣。”

沁寧破涕為笑,回抱住晏梨,聲音還帶著哭腔,“那今天就勉為其難讓你占占便宜吧。”

晏梨揚起臉,相視一笑。

“阿梨,要是我是男子就好了,那我肯定把你娶回去。”

“那我肯定嫁。”

“要是那樣的話,我就當個閒散王爺,反正有四哥在,肯定餓不死。然後我就帶著你出去遊山玩水,或者我們一起去漠北,去騎馬看星星。”

“……嗯。”

起了風,怕加重風寒,沁寧帶著晏梨回去。

*

沁寧牽著晏梨,說笑著回到迎霜院。

卻在進門的瞬間,所有人都停在了門口。

院子裡是一個人的歡聲笑語。

“竹雨,再高一點點。”

“小姐,你抓穩啊。”

看著白月心坐在四哥給阿梨做的秋千上玩得那麼開心,沁寧第一個變了臉。

“白月心!”

怒不可遏,連名帶姓。

聽到這一聲,秋千那邊的兩個人猛一僵,竹雨忘了再推,白月心趕忙放下腳,讓秋千停下來。

“你在乾什麼?!”沁寧質問。

白月心一張臉緊繃,卻看在看到站在沁寧身後被眾人簇擁著的晏梨,再看沁寧極力維護的樣子,壓下起身的念頭,就那麼坐著,一動不動,仿佛被沁寧嚇懵了似的。

沁寧見她坐在秋千沒有半分要下來的意思,怒氣衝衝上前,拉著她的胳膊想把她拽起來,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人直接摔了出去。

“啊!”

白月心摔倒在地。

眾人皆驚。

“小姐!”竹雨驚慌上前,小心把人扶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

話的尾音變成一聲吸氣聲,“小姐!”

白月心手一抬,手心被噌破一大塊皮,已經開始滲血。

竹雨頓時泣不成聲。

沁寧先是意外,這會兒卻是冷眼看著麵前的兩個人。

竹雨忽而轉身給晏梨下跪磕頭,“王妃,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叫小姐去坐這秋千!求王妃不要責罰我家小姐!王妃若是要消氣,儘管責罰奴婢便是!”

“竹雨。”白月心拉住竹雨,一雙眼通紅地看著晏梨,“懇請姐姐開恩,是我過來找姐姐,見姐姐不在。看到院子裡的這個秋千,因為王府裡彆的地方也沒有,一時新奇,才……才一時鬼迷心竅動了姐姐院子裡的東西。被沁寧公主推,也是罪有應得。姐姐若是不高興,要罰便罰我吧。”

看著抱作一團哭成淚人的兩個人,沁寧臉色發寒。

冷笑,“白月心,我倒是小瞧了你。”

“公主?”白月心茫然看著沁寧。

沁寧冷眼看著她,“阿梨看不明白你在搞什麼把戲,你以為我也看不懂嗎?都是這上京城中長大的,幾斤幾兩重心裡還掂量不出來嗎?”

“彆以為我四哥不在,阿梨生病,這王府裡你可以橫著走了。你要是敢欺負阿梨,叫她委屈,我一定要你好看。”

“月心怎敢欺負姐姐?月心自知自己做錯了事,所以要打要罰全憑姐姐處置。公主何必又說出這些話來苦苦相逼,難道非要叫我一頭撞死在這秋千上才罷休嗎?”

“隨便你撞死在哪兒,離迎霜院遠點。”

“沁寧。”晏梨上前,看著白月心,“我沒有說過要罰你。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白月心抽噎道:“姐姐把王府交給我管,我不敢掉以輕心。上次事情沒有辦好,所以這次就把賬本拿過來讓姐姐看一眼。”

“不用了,有什麼事你儘管跟王管家商量就是,不用來請示我。”

*

沁寧牽著晏梨進屋,忍不住抱怨,“我看她分明就是不懷好意,說什麼叫你看賬本,隻不過就是個借口。阿梨,你應該把府裡的事情交給王管家,不然到時候等你病好了,總不能叫一個側妃掌家。如果真是那樣,還不知道背地裡要耀武揚威成什麼樣子。”

見她不說話,似乎是全然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沁寧皺眉,“阿梨,你彆不當回事。我知道,你性子直,做事都是坦坦蕩蕩。但是不是你對彆人坦坦蕩蕩,彆人就會對你坦坦蕩蕩的。”

“沒事。再說你看她,就算我現在生著病,真要打架,她也不一定贏得了。”

沁寧:“…………”

“我真是說不過你。反正你自己提防著點,我覺得這個白月心不是個好人。”

“嗯。今天在這兒吃了晚飯再回去?我們早點吃,你早點走,免得惹母妃不高興。”

“好啊!”沁寧挽著晏梨的胳膊,親昵地靠過去。

*

前一天晏梨還在擔心沁寧回宮太晚被賢妃責怪,結果第二天就有人來楚王府,說賢妃讓她即刻進宮。

流螢聽到這話直接擋在晏梨麵前。

憶妙也感覺不對勁。現在都知道王妃生病,這個時候斷沒有突然入宮的理由。

“公公,娘娘可有說讓王妃進宮是為何事?您看,王妃這還病著……”

傳話的公公尖細著嗓子“哎呦”一聲,“這哪是咱們能打聽的?待會兒進了宮自然就知道了。”

又對晏梨道:“王妃,要不趕緊收拾收拾出發吧?賢妃娘娘還等著呢。”

晏梨見勢是避不過去了,起身。

流螢慌忙伸手,想要攔住她。

一進宮,都是憶妙陪著,想到見不到人,她現在又已經這樣,流螢就急得想哭。

晏梨握握她的手,“沒事的。大概是母妃好久沒有見到我,叫我進宮說說話。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是……”

“好了,趕緊去準備衣服,我這一身藥味,換一件再進宮。”

晏梨換好衣服,從屏風後出來。

憶妙手裡拿著披風,正要給她披上,見她忽而停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落在小幾上一塊玉佩上。

那是殿下的玉佩,幾乎從不離身,後來輸給了王妃,一直鎖在箱子裡,好段時間沒有看到了。

“王妃?”

見她一動不動,憶妙輕聲叫她。

晏梨回神,走過去將小幾上的玉佩拿起來,指腹在花紋上摩挲幾遍,手指一收,握緊,輕摁在胸口,“走吧。”

*

“九殿下!信!”一個身穿鎧甲的人一路狂奔,一邊跑一邊用手扶住自己東倒西歪的頭盔。

站在營帳前正在跟手下的人下命令的人聞聲回頭,劍眉星目,眉眼之間跟蕭天淩有幾分相似,卻柔和許多。

眨眼間人已經跑到跟前,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蕭天琅剛剛沒有聽清他在喊什麼。

“……九……九殿下,楚王府……楚王府!的信!”

一聽這話,蕭天琅眉毛一挑,隨即眉眼舒展,一把抽過對方手裡的信,來不及細看,匆匆忙忙地鑽進了整個營地裡最大的一個營帳裡。

“四哥,信!”語調輕快。

站在書案旁正專心研究著地形圖的人抬頭,聲線平平,“一封信就叫你這麼高興?”

蕭天琅撓撓眉毛,嘿嘿一笑,“這可不怪我。”

真的不怪他們大驚小怪,主要天天麵對一個不苟言笑,並且還生悶氣的主帥真的是難熬。

之前出征,基本都是人剛到,家裡的信就追著到了。這次左等右等,這都快一個月了,都還沒有來。他不高興,他們底下人怎麼可能有好日子過?

不過這些話蕭天琅一個字沒說,笑嗬嗬地像獻寶似的把信遞了過去,“四嫂的信。”

等人伸手接過信,卻遲遲不打開,就這麼看著。

蕭天琅不解,好奇這信封上能有什麼叫他看得這般入神的,伸伸脖子偷瞄一眼。

看清信封上的字,嘀咕,“四嫂的字倒是秀氣不少。”

一手涓涓小楷,越發像上京城裡的女子了。

蕭天琅帶著一絲讚歎,不過對麵的人卻冷冷扔了一句,“不是她的字。”

“嗯?”蕭天琅怔怔。

卻沒有等到解釋,隻見麵前的人拆開信,裡麵厚厚一遝信紙,卻隻是掃了一眼,便一合塞回去,扔在旁邊,繼續看著桌子上的地形,“沒其他事就出去吧。”

蕭天琅直覺不對。

“……哦。”

出了營帳還是一頭霧水。

他怎麼覺得看了信反而更不高興了。

不是晏梨的字,難道不是晏梨寫的?

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

晏梨怎麼可能能忍得住不給四哥寫信呢?

不是她寫的的話,那……

白月心!

蕭天琅頓時懊惱捶頭,他為什麼不看一眼再送進去,這下怕是火上澆油了。

仰天長歎。

他太難了。

*

深夜,安靜了一天的迎霜院,終於有了人氣兒。

“小姐,慢點……”流螢小心翼翼扶著晏梨坐到椅子上,即使強忍著,聲音還是帶著濃重哭腔。

憶妙端著熱水進來,腳步間是罕見的慌亂。

“王妃,熱水來了。”

流螢趕緊讓開,讓憶妙把熱水放下。

憶妙擰了熱帕子,小心撩起晏梨的裙擺。

發紫泛青的膝蓋一露出來,憶妙跟流螢皆是倒吸一口氣。

流螢險些哭出聲。

見她們倆這樣,晏梨安慰,“沒事,就是青了點,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憶妙抿了抿唇。

今日她們連賢妃娘娘的麵都沒有見著,一進宮就被罰跪在翊坤宮,跪了整整一天。想起一路回來,她一直勾著腰,她還以為是因為一天沒吃東西餓的。現在看來,膝蓋跪成這個樣子,走路怕是根本就伸不直。

回神,輕聲說:“王妃,剛開始可能會有點難受,您忍著點。”

看她那戰戰兢兢的樣子,知道她是關心自己,晏梨心裡就愈發不好受,“沒事,沒什麼感覺,你隨便弄。”

憶妙將熱毛巾敷上她的膝蓋,感覺到她瑟縮了一下,立馬放輕了力道。

“流螢你再去拿塊帕子來。”憶妙說。

流螢吸吸鼻子,“……好。”

很快拿著帕子回來,流螢跪在地上,一邊給晏梨敷著膝蓋一邊抽噎說:“明明是沁寧公主推的那個姓白的,賢妃娘娘為什麼要罰小姐?賢妃娘娘的心都要偏到漠北去了!”

看流螢從見到她眼淚就沒有斷過,晏梨伸手幫她擦眼淚,壓下胸口火燒火燎的痛,笑著逗她,“都哭成小花貓了,再哭以後就沒有人敢要你了。”

“沒人要就沒人要,我又不稀罕!”

“那你豈不是要……”

話說一半,晏梨突然咳嗽起來。

看到憶妙跟流螢臉上都是緊張,晏梨拚力扯出一抹笑,想說沒事,然而一個音都還沒有發出來,喉間突然湧上一股腥甜。

預感不對,趕緊伸手想要捂住口鼻,卻還是慢了一步。

耳朵裡嗡鳴作響,視線裡全是血。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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