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小雨連綿,屋子裡卻像是蒸籠上的屜,悶熱得厲害。
隨著一聲一聲簡潔的吩咐,銀針,帕子,水盆一件一件送上前,丫鬟小廝進進出出。
直到夜半更深才終於平靜下來。
“少爺,這毒拔完了,您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兒守著。”
床邊的人沒有動,“不必。”
見狀,小廝沒有再勸。
深知今晚是關鍵,熬過今晚,這人便沒有大礙,如果熬不過……
那就是香消玉殞。
小廝看了眼床上的人,雖然麵無血色,但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使在江南,也少見長得如此好看的人。
忍不住道:“這姑娘是福大命大,在紅河灘那種地方都能活下來。又剛好,我們那日去那邊采藥。不然就算還有一口氣,在那荒郊野嶺,到處都是豺狼虎豹,怕是最後連骨頭都不剩。”
坐著的人靜靜看著那張陷入昏迷的臉,緩緩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
又道:“一直以為兩生花隻是傳說,卻沒有想到竟然在她身上找到。隻不過她吃第二顆藥的時間晚了,雖然人醒過來,但是毒卻積在身體裡,現在加上內傷,雪上加霜。”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姑娘一定能挺過來。少爺你不是說,熬過今晚,她不出半月就能醒嗎?到時候正是江南風光最好的時候……
話音未落——
“嗯……”床上的人輕哼出聲,眉心緊擰,似乎很難受。
有人攬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燒得滾燙。
比預料中得還要嚴重。
床上的人抖厲害,又一床被子加上去。
沒有絲毫好轉。
“寒水,去把那串小葉紫檀拿過來!”
“哦哦。”
撩開被子一角,把手串放在她手心裡,連帶著手串握住了那隻手。
“你從紅河灘死裡逃生,手裡一直握著這個手串,我想這個東西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應當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你的。如果你還想去見那個人,就不要放棄。千萬,不要放棄。”
*
夜深人靜,夾道裡響起匆忙的腳步聲,從毓秀宮出來,徑直往華清宮去。
一進宮門,陳公公立馬迎了上來。
“慧妃娘娘,您趕緊去看看皇上吧。”
“皇上怎麼了?”
“皇上今晚心症突然發作,比以往都要嚴重。”
白月心看到有屍首被抬走,腳步一僵,“那太醫呢?”
陳公公哭著臉,“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隻要一犯心症,就不讓人近身,更不要說太醫。”
又忙接著道:“但是今日不同,皇上說要見娘娘,到處找。娘娘趕緊進去看看吧,這樣痛下去,鐵打的人都扛不住啊。”
白月心原本的猶豫,在聽到說是皇上主動要見她,被隨之而來的欣喜替代。
*
白月心走進華清宮,裡麵滿地狼藉,縱使做好了準備,見到這幅場景還是微微愣了一下,緩神片刻,再往前走幾步,看到坐在軟塌上的人——
他一身黑色龍袍,衣襟敞開,露出白皙分明的鎖骨。光著腳,頭發淩亂披散,衣服的金繡蒼龍張牙舞爪,一雙眼血紅,像極了夜裡的鬼魅。
白月心不由止步。
半晌,喉間輕咽,“皇上……”
聽到她的聲音,他抬頭看過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冷冷蹦出兩個字,“過來。”
白月心一瞬遲疑,最後還是走了過去。
到麵前——
“衣服脫了。”
白月心一愣,猛抬眼。
他看著她,完全沒有打算再說第二遍的意思,白月心什麼都沒有多問,脫掉外衣,手還沒有碰到中衣。
“去床上躺著。”
白月心目光輕輕一閃,停下動作,走到床邊,躺下。
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身體僵硬得像石塊一樣,躺著一動不敢動。或者她知道,隻是那個知道依舊叫她身體僵硬,雙手拽緊了被子。
寢殿裡響起一陣腳步聲,很悶,很輕,是光腳踩在地上的聲音。
白月心小心翼翼扭頭,卻隻見眼前一道身影一閃,身邊空出來的地方,一個人側身躺下。
好聞的龍涎香瞬間將她包裹。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伸手摟著她的腰,是從未有過的親近。
白月心隻覺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隨即聽到他柔聲問:“還冷嗎?”
“……不冷。”白月心茫然,隻依著他的話說。
蕭天淩把懷裡的人抱得很緊。
他做了個夢,夢裡她一直在喊冷,可是當他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手臂幾乎想要勒緊懷裡的人的身體裡,以此來平複心口痙攣般的抽痛。
白月心被勒得很痛,卻沒有出聲。
許久之後,身邊響起一陣窸窣聲。
蕭天淩手肘撐在身前,稍微抬起上半身,將她護在自己懷裡。
手指輕輕幫她撩開有些淩亂的額發。
格外溫情。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她的額角,指腹輕輕摩挲。
白月心沒有察覺眼前人一點一點沉下去的眸色,隻癡迷地仰視著他。
她等這一刻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她多希望這一刻能永遠永遠不要結……
“嗯!”
脖子被人驀然掐住,思緒戛然而止。
那因詫異跟恐懼而擴張的瞳孔裡映出一張盛怒的臉,“你、騙、我。”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