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搜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
沁寧遠遠看到憶妙站在外麵, 低著頭, 一動不動。
走近之後, 沁寧輕聲叫她,“憶妙?”
憶妙聞聲抬頭,“見過長公主。”
沁寧眉輕蹙, “你怎麼不在裡麵伺候著?”
忽而心頭閃過一絲不安,“皇兄又犯病了嗎?”
憶妙看著沁寧,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搖搖頭, “……沒有。”
沒有犯病?
沁寧覺得有些奇怪, 沒再多問, 拎起裙擺邁上台階。
“皇兄?”
人未到聲先至, 沁寧邁進書房, 憶妙說人沒有犯病,心裡鬆口氣,聲音也不由輕快許多, 不過進門之後看到站在書案旁正在磨墨的人之後,臉上的笑登時垮了大半。
白月心放下手裡的禦墨, 福身,“長公主。”
沁寧站在門口,從頭到腳將人打量一遍,哼笑出聲, “慧妃這身衣服真是好看, 就是覺得好眼熟, 好像也見誰穿過。”
白月心臉色微僵,準備好的說辭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眼尾餘光發現站在書案之後的人抬眼看過來,喉間一緊,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蕭天淩擱下筆,問沁寧,“今天怎麼會過來?”
沁寧目光從白月心身上移開,道:“前兩天聽陳公公說你胃口不好,本來昨天就想過來的,結果被母後抓住抄佛經,今天才終於逃出來了。”
話鋒一轉,“誰知道,皇兄你已經有佳人相伴了呢。”
聲音帶著一絲揶揄,落在“佳人”身上的目光卻冷得能掉出冰碴子。
白月心後背挺得筆直,眼簾微垂,避開沁寧的目光,“臣妾也是聽說皇上胃口不佳,所以送點東西過來。”
“哦,是嘛。那看來慧妃送來的東西應該很合皇兄的胃口。”
沁寧看著兩個人,站得那麼近。
轉頭看到放在桌上的碗,“讓我看看慧妃究竟送了什麼好吃的。”
上前兩步,看清了碗裡的東西,沁寧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驀然愣住。
一碗餛飩,隻剩一兩個,可見胃口之好。
餛飩……
難怪。
沁寧忽然覺得喘不上氣。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一個人,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悲涼。
都說皇兄忘了阿梨,可他明明一直在找她。他記得她喜歡穿的衣服,記得她喜歡吃的東西,記得她生在夏天,記得她喜歡看焰火,記得關於她的一切。卻偏偏忘了她的名字,忘了她的樣子。
隻要他去回憶,就會心症發作。
而每次心症發作的時候,都生不如死。
可是沒有人看到他的痛苦,那些人隻當這個一個可以趁虛而入的絕佳機會。
自從繼位,禦書房有時候連她都進不來,就算進來,每次也隻是坐一會兒,便會被攆走,更不要說是白月心。
可是今天,這個人卻可以待在這兒陪他吃飯,看他寫字作畫,幫他端茶磨墨。
而這些原本該是屬於另一個人的。
沁寧背對著書案那邊站著,連頭也不敢回,拚儘全力才忍住了眼裡洶湧的淚意,聲音甚至帶著一點笑意。
“皇兄……餛飩好吃嗎?”
蕭天淩提起筆,“你想吃就讓禦膳房做。”
“……這原來是禦膳房做的嗎?我還以為是慧妃做的呢?”
怕沁寧又說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話來,白月心忙接話,“這是臣妾做的,不過肯定是比不上禦膳房做的好吃,長公主若是想吃,臣妾一會兒就回去做好給長公主送過去好了。”
沁寧深吸一口氣,“我看慧妃做的肯定比禦膳房做得好吃,不然皇兄不會這樣喜歡。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慧妃肯定在廚藝上下了不少功夫吧。最開始學的時候,切菜切得滿手都是傷,手指纏著紗布纏得跟粽子似的,但是每次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隻要有人吃了,哪怕那個人可能隻吃了一口,一小口,也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沁寧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喉間像是被潑了蠟油,發不出來聲,卻是火燒火燎的痛。
“啪”一聲輕響。
有人手裡的筆掉到麵前的畫卷上,那個畫了半天的背影上,暈開一團難看的墨跡。
“皇上?”見人捂著心口彎下腰,白月心驚呼出聲。
沁寧猛地回頭,見勢不對,這樣的症狀太熟悉了,熟悉得叫人懼怕。
“皇兄!”
候在外麵的陳公公跟憶妙聞聲都衝了進來。
“快傳太醫!”沁寧疾呼。
“皇上?”白月心小心伸手,卻被一把推開。
手在書案邊的人抬頭,一雙眼猩紅,“滾!”
“統統給我滾出去!”
一把掀翻了書案,東西摔了一地。
麵對心症發作的蕭天淩,沒有一個人敢留在屋子裡。
禦書房外宮女太監還有匆匆趕來的太醫跪了一地,裡麵傳來全是東西摔碎在地的聲音。
看著滿地狼藉,蕭天淩一臉木然,不管他怎麼做,心口的痛都不會緩解半分。
腦子裡全是一個人舉著受傷的手,叫他的名字。
那個聲音那麼那麼熟悉,心底裡有個名字呼之欲出,可是他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
他想不起來。
那些畫麵每閃過一次,心口就像是被人多插了一刀,洞穿整個胸膛。可是除了痛的時候,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心。
他的心就好像是被人挖出來扔在了什麼地方,那裡仿佛有一個大洞,冷風直往裡灌,怎麼都填不滿。
踉蹌往前走,手背上不知道被什麼劃破,殷紅的血順著指間滴落,一路蔓延。
人卻毫無知覺。
禦書房內外歸於沉寂。
宮燈搖晃,發出黯淡的光。
*
“寒水,再點一盞燈。”坐在床邊的一身月白錦服的人出聲吩咐,溫潤如玉的聲音,此刻也透著一絲緊張。
“是,少爺。”候在床邊的小廝應聲。
片刻後,屋子裡一下亮堂不少,銀針在燈光下泛出絲絲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