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2 / 2)

管他血海滔天,屍骨成山。殺儘所有阻撓之人,徹底重建這個社會便是。

可他到底不是草木。

在這個地方生活二十年,學習此地風俗民情,瞧著周遭百姓那一張張明明飽經苦難卻從不曾放棄希望的臉,終究無法做出這等泯滅人性的事。

荀彧已靜下心來,沉思片刻。

他心下已有計較,終究一禮道:“多謝子蘇指點,在下獲益匪淺。”

天色向晚,荀彧請辭。

他需要先回去好好思考一下,今日從糜荏這兒聽得的東西,而後再為他的抱負做施展規劃。

糜荏把人送出糜府,遙望他的馬車搖搖晃晃離去。

他在門口靜立片刻。

王佐之才荀彧,對他而言是很重要。但若說重要到能為他改變局勢,叫他非要得到這個人不可……倒也並非如此。

十年布局至於今天,初見成效。糜荏是想要走最簡單的路,付出最小的代價來掌控權勢,由此需要士族大夫的支持。但即便沒有荀彧,還可以有彆人。

這個時代這麼多有才之士。以他的能力,想要得到他們之中某些人的忠心,易如反掌。

隻是——

有什麼東西,順著他未曾覺察的本心,悄然掙脫開他為自己設定的桎梏。

馬車消失在視野之中,糜荏轉身回府。

未必不能再等一等,把這個人徹底拉到自己身邊來。

隻是還需再做布局,徐徐圖之。

翌日回朝當值,糜荏被張讓叫了過去。

自漢光武帝劉秀有意削弱相權,朝中權勢漸漸移交至尚書台。至如今,尚書台之首十常侍當值的宮殿就在這一片的正中心,是天下樞要所在。

糜荏先前未曾踏足此地,今日一見,其中擺設豪華堪比天子所在之處。

無論是周遭擺著的昂貴文房四寶,琉璃器皿;抑或焚香嫋嫋間,那條黃金打造的長龍,騰空欲飛。

糜荏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恭敬行禮:“下官糜荏,拜見張常侍。”

“哼,”張讓這會正在喝茶,聞言隨口道,“起吧。”

他咽下一口溫茶,一時隻覺這茶水口感正如糜荏給他的感覺,清新脫俗,靜雅悠然。

“先前未曾發覺,如今細細品來,糜長史這龍井茶甚

是精妙啊。”

這綠茶的味道與糜荏送給他的紅酒截然不同。他原先覺得紅酒是天下最為美味的酒水,卻想不到糜荏居然能憑借綠茶獲得士族大夫的喜愛。

糜荏與有榮焉狀:“龍井茶能得張常侍的喜愛,這是下官的榮幸。”

“糜長史慣會琢磨這些東西,正如琢磨人心。”張讓的嘴角帶著一絲冷淡的笑意。他打量眼前青年許久,若有所指道,“本常侍倒是沒有想到,你居然能走到今天地步。”

這話中之意太濃,糜荏卻依舊恍若未聞,恭敬道:“下官能有今日,全靠張常侍您的提拔。”

張讓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當日陛下欲以五百萬錢售賣司空長史一位,是他幫糜荏牽線搭橋買下的,因此這一來一答說的正是事實。

但張讓之意顯然不隻如此。

他是在說,沒想到糜荏進京不過三個月,卻做到了很多人窮儘一生都沒有辦法完成的事——他非但將一部分士族大夫拉攏過去,更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徹底籠絡了陛下的心。

這才三個月!

假以時日,還能得了?!

思及此,張讓倍感頭疼。

許是出身地位之故,十常侍起初對糜荏都不排斥,甚至有扶持他與士族對立的想法。但在聽聞昨日他在荀爽府邸的舉動後,張讓坐不住了。

糜荏這是何意?

是先有人舉報那群酸儒聚眾謀逆,他的人方才出兵司空府邸。但凡那群酸儒沒有逆反之心,就算將他們關到牢裡又能怎樣,還不是給個教訓就放了?

他糜荏用得著這麼維護他們?

這才得了陛下幾天歡心,就敢這般挑釁他的威嚴?他不過給了三分顏色,這糜荏還開起染坊來了?

張讓緊緊盯著眼前長身而立的青年,雙眸宛如毒蛇般冰冷陰翳。

不管這人究竟是肆意妄為,還是深謀遠慮。從他勸說天子親政起,他們便注定隻能站到同一個立場,抑或為敵。

張讓將茶杯輕輕擱在書桌上。

他說:“糜子蘇,本常侍知道你是聰明人。”語罷,起身慢慢踱到糜荏身旁,繞著他走了一圈。

然後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糜荏的肩膀:“是以本常侍決定收你為義子。”

見糜荏豁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張讓終於有了一點重新掌控全局的快意。

“本常侍允許你不改姓,糜子蘇。”他緩緩笑道,“隻要你點頭,本常侍便擇吉日舉行收義子儀式,並上達天聽,請陛下親自為你我見證。”

“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