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2 / 2)

……

彈劾的奏折飛了幾天,文臣們就是再遲鈍也都聽說了此事。

他們當然看得出這是尚書台官吏對糜荏的發難,也大多明白緣由。

畢竟大家先前都聽說荀司空組織品茶宴時,張讓麾下的武將包圍了荀府意圖捉拿眾人,此事最終是靠糜荏化解的。

想來糜荏正是因此引發張讓不滿,方才有如今彈劾。

但若僅是如此,十常侍又未免有些小題大做。這糜荏巴結了他們這麼久,送了那麼多昂貴精美的東西,用得著下這般狠手?

眾人猜測著嘀咕著,麵上還是波瀾不興,不敢多做議論。

三公倒是上門為那日的“品茶宴”道了歉,而後才聽糜荏說了十常侍爭對他的真正緣由。

三人齊齊震驚,都不知接下來自己是怎麼走回去辦公的。沉思兩日,又與親近官吏商量之後,終於鼓起勇氣,在

休沐日前請求拜見天子。

他們在朝堂之中苟且多年,碌碌無為什麼都做不成!唯獨今日他們豁出去了,他們要為糜荏正名,不能再讓十常侍迫害這等正義之士!

不管眾人是何想法,很快便至休沐日。

許是朝中風向之故,原先親近糜荏的十常侍一派官吏在這日全部消失了,隻有糜荏一人悠然拎著魚竿前去郊外釣魚。

而後在出門時遇見了他的同窗好友,任嘏。

任嘏是周瑜的琴藝先生,聽聞此事後便憂心忡忡地前來拜訪糜荏。見他非但沒有被影響,甚至還泰然自若地命侍從駕車前去郊外,不由急道:“張讓想收你為義子,這是真的嗎?”

糜荏示意人先上車,等馬車駛出城門,他才頷首:“嗯,是真的。”

這當然是的,早在他入京時便做好這一打算了。

倘若他是十常侍,見旁人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與日俱增,要麼拉攏這個人,要麼除掉這個人。如何拉攏,最合適的便是姻親。

但十常侍沒有後代,那麼最佳方案便是認他為義子,由此將他們的利益捆綁到一起。

任嘏急的不行:“這竟是真的!這可如何是好?你若是拒絕他們必將懷恨在心,你若是同意老師又會氣惱……哎呀子蘇,你怎麼還有心思去釣魚啊!”

糜荏失笑:“不然呢,其實昭先不必心急,我心中有數。”

見他確實胸有成竹,任嘏心下慌亂也去了大半,慢慢鎮定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冒失之人。倘若此事發生在他身上,他亦不會如此慌亂。但正是發生在糜荏身上,他才有這樣的反應。

兩人很快抵達郊外湖邊。

糜荏遞給任嘏一根魚竿,自顧串好魚餌拋了竿,便從容地釣起魚來。

任嘏提著竿,皺眉道:“如今十常侍驟然發難,我等難以招架。子蘇之意……”

他聽到了糜荏的回答:“噓——”

“魚,已上鉤。”

也正是這個時候,天子終於召見了張讓與趙忠。

昨日傍晚聽聞三公述說百官彈劾糜荏的真相,劉宏其實是不相信的,他完全不能理解此事的發展。

不就是糜荏不想認義父麼,張讓至於麼?

但等劉宏輾轉反側一夜,今早逼問身旁內侍得知,這些日子

的確是張讓與趙忠命他攔著不許糜荏來見他時,他坐不住了。

饒是如此,他們之間的情誼依舊太過深厚。是以劉宏沒有直接發難,而是拉著他們的手疑惑道:“阿父阿母,你們為何不讓我見糜愛卿啊?”

張讓與趙忠對視一眼。

張讓先開口道:“陛下,這其實是我們的失職。”

劉宏茫然:“失職?”

張讓冠冕堂皇道:“正是如此,陛下。是我等未曾徹查清楚便將長史之位賣與此人,竟使得如此奸險小人入朝禍亂朝綱。”

劉宏更茫然了:“……啊?你們,你們在說什麼啊?”

張讓沉痛道:“陛下,近日彈劾糜荏的奏折您應當都看到了吧?”

見天子點頭,他又道:“此人雖是麵目清俊,實則窮凶極惡,人麵獸心。臣已查清他在鄉中的這些年,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是朐縣出名的惡霸啊!”

“想不到我等竟被此人蒙蔽犯下如此大錯,還請陛下恕罪!”

趙忠也道:“即便陛下怪罪,我與張常侍亦不能再放任他他禍害於您!”

“還請陛下下旨,將此惡人捉拿歸案,擇日問斬給朐縣受苦百姓一個交代!”

“……”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扭曲著糜荏的過往,完全定下了他的罪證,全然沒有發現上座天子異樣的表情。

這幾日劉宏總是收到他人攻訐糜荏的奏折,本就煩得要死,完全不想看也不想聽。且因為這些事,糜荏這幾日沒有陪他打牌,而他無論找誰都不如糜荏有意思,心中癢的要命。

連日的積累,劉宏已處於爆發邊緣。這會聽聞兩人規勸,終於勃然大怒。

“什麼人麵獸心,什麼窮凶極惡,朕與他日日相處,朕難道會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對著張讓怒目而視:“不就是不願認你做義父嗎?他不願意便不願意了,你用得著這麼逼他?”

“他今年方才及冠,比你們小了將近三十歲!他年紀輕輕父母雙亡,隻身一人背井離鄉,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劉宏怒吼,“他已經這麼可憐了,為何你們非但不同情他,還要這般為難他?!”

“他什麼都沒有了啊,隻有朕!可是現在,你們就連他最後擁有的東西都要剝奪,

你們於心何忍啊!”

他暴跳如雷地痛斥著、咆哮著,看的張讓和趙忠瞳仁緊縮,就連心臟都瘋狂跳動起來,好似下一瞬就要蹦出胸膛。

“你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人——你們是那樣寬容仁慈,那樣善解人意!可是現在的你們呢?你們何等刻薄惡毒,何等麵目可憎!”

劉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痛心疾首地看著兩人,“……是什麼讓你們變得如此陌生?是富貴,是權勢,還是朕對你們的無限容忍?!”

張讓與趙忠都被罵傻了。

尤其是劉宏最後的一句話語落下時,兩人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都在細細顫抖。

至於原先想要詆毀糜荏的話語,也全部都卡進喉嚨裡,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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