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2)

荀彧離去後的第六日,豫州大軍歸朝。

天子大喜,設宴款待將士。翌日論功行賞,所有人官進一階。何進、皇甫嵩、朱雋、糜荏又各自被封侯爵。

除此之外,糜荏代替盧植為左中郎將。盧植雖被平反,卻隻是複任為尚書。

於是糜荏進諫劉宏:“陛下,冀州與豫州的黃巾軍雖已被鎮壓,但還有小部分依舊活躍在徐州等地。微臣擔心家鄉父老,想請您派遣一位才德兼備的大將,前往鎮守徐州。”

劉宏覺得這話說的很有道理:“那朕便派蹇碩過去,愛卿意下如何如何?”

蹇碩身居小黃門,原是張讓麾下。這次劉宏要尋民間高人,便是他找來了這五人,這段時間很得劉宏歡心。

糜荏搖首:“蹇常侍確實不錯,隻是微臣覺得不如派遣一位能力出眾的將軍前往徐州,為徐州牧。”

武帝劉徹將天下劃分為十三州,設十三州部,每部設一位刺史,漢成帝劉驁將刺史改為州牧,後來時廢時置。

如今的徐州還沒有徐州牧,倒也不是不可以設立。

劉宏疑惑道:“那愛卿希望朕派何人前往呢?”

糜荏道:“微臣覺得盧植將軍非常合適。”

劉宏皺眉:“盧植?”

“是,盧植將軍對您忠心耿耿,又深謀遠慮,臣能攻下廣宗,全靠盧植將軍先前挖掘的溝壑。若非是被奸人左豐陷害,董卓也不至於兵敗廣宗。”

劉宏轉念一想,點頭:“聽愛卿這般一說,似乎有些道理……”

這種事情對於他而言算不上什麼大事,誰做徐州牧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區彆,他也樂得給糜荏這個麵子。

他很快做了決斷:“行吧,朕就依愛卿之言,遣盧植去當那徐州牧便是了!”

糜荏躬身謝恩。

將盧植送去徐州是他的一點私心,這位老人剛正不阿,能力出眾,在朝中得不到重用。不如放到徐州去,不僅可以在這幾年為他守著徐州,將來還可以與他的老師一起頤養天年。

如今他雖然人在京洛,但此地勢力錯綜複雜,他反而頗受掣肘,因此一直將大本營安置在徐州。

等到戰事一起,他自然要以徐州為根據地,慢慢向周遭鋪開。

他固然也希望和平演變,平靜無傷地就將天下轉變為他想要的模樣。但縱觀曆史,這是不可能的。

每一場變革都會動搖一部分人的利益,背後伴隨的主旋律是永恒不變的血流與戰爭。從來隻有兩方博弈,沒有共贏與和平。

一人之力阻止不了天下大亂,抑或者說其實糜荏也在等待著,用一場戰爭打破漢室這腐朽的格局,重建一個屬於他的天下。

談完此事,糜荏告退。

劉宏一把拉住了他,乾瘦的臉頰上擠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愛卿,你在外奔波許久,回來後又一直忙於農事,已有好久沒有陪朕一起玩樂啊!”

受九月那場大病影響,他又瘦了不少。原先富態的身體變得乾枯,尤其是臉上瘦得隻剩一層皮,鬆弛的眼皮耷拉在顴骨上……明明才二十七、八歲,卻比普通四十歲的人更渾濁蒼老。

即便如今身體大致好了,病根卻留下來了,時不時就會咳嗽一聲,想要恢複原本的樣子還需要精心調養。

糜荏想了想:“陛下是想打牌嗎?”

“欸,打牌有什麼好玩的?”大概是因為身體原因,劉宏的手腳近來時常冰涼。他緊緊攥著糜荏的手腕,貪婪地汲取這一點溫暖。

他神神秘秘地在糜荏耳畔道,“朕準備修煉仙術,尋找仙人!”

糜荏聽得如此荒謬的言論,並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而是略顯疑惑道:“法術?仙人?”

他知道這必然是宮中剩下的三個“高人”做的孽。

五日前,劉宏將養著的五位高人遣散了其中兩人。因為那兩人要他謹言慎行,遵守各種各樣的清規戒律,不說戒酒戒色,就連肉都不給他吃!

劉宏起初還覺得好玩想要試試,但大病初愈的身體怎麼經得起這樣折騰,餓了幾天總算受不了了。又聽得他們還在耳邊念叨什麼“收心求靜”、“養精固本”,生理心理雙重折磨下終於忍不住把人給趕了出去。

而這兩人,正巧是糜荏打聽過後確認品性沒有問,且對於修身養性有一定研究的世外高人。

隻是劉宏這個人早已習慣了各種阿諛奉承,對於需要吃苦不能享樂的事,就算告訴他能活一百歲也堅持不到三天。

至於剩下三人,身上各有案底,皆被暗中壓下。他們並不像前兩人那樣規勸天子,而是任由天子吃喝玩樂,如今竟然勸說天子服用他們煉製的仙丹。

劉宏屏退左右,桀桀怪笑起來:“嘿嘿嘿嘿嘿——這可是高人煉出來的好東西,平常人朕連看都不給他們看一眼!但是愛卿不一樣,朕特意留了一些,愛卿今日便與朕一起來服用這仙丹靈藥吧!”

他乾瘦的臉上怪笑著,說不出來的詭異,獻寶似的從床頭取來一個白玉瓷瓶。讓糜荏攤開掌心,然後從瓶中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他手上。

“快吃啊,愛卿,”他仰著頭往自己嘴裡倒這種粉末,渾濁發黃的眼珠子卻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糜荏,“快吃吧,吃了你就能看到仙人啦!”

糜荏遲疑道:“陛下,此仙丹靈藥既然入口,可曾令太醫檢查安全與否?”

“朕都服用好幾日了,沒見什麼問題啊,愛卿是不信任高人還是不信任朕。”劉宏煩不勝煩地揮揮手,轉而又嘻嘻笑了,繼續催促道,“愛卿快吃吧!”

糜荏依言淺嘗一點。

而後在天子嘿嘿嘿大笑中收起手掌,仰頭將手攏在口邊,吃下這所謂的“仙丹”。

但其實並沒有。

文人雅士大多身著深衣大袖,習慣在做某些動作時以袖遮麵,既顯風雅又不會失禮。糜荏便用了這個動作,將白/粉全部灑入衣袖。

劉宏沒有看到他的小動作,撫掌大笑:“好好好,如今吃了仙丹,愛卿很快便能與朕同登極樂哈哈哈哈。”

很快又給糜荏倒了一些,自己則將剩下的吃完。

不一會兒,劉宏麵上神色莫名興奮癲狂起來。他不斷在房中走來走去,明明是十月初冬,他竟很快走出一身大汗,甚至燥熱難忍地脫去身上衣物!

“好舒服啊……啊,好熱、好熱啊!”他暢快大叫著,淋漓大汗之下,麵目比方才確實好看些許,眼中炯然,光彩照人。

他胡亂大叫著:“啊——仙人,朕看見了仙人!”

這種精神狀態顯然不對,這是服食毒/品的後遺症。

糜荏的心沉了下去。

便在這時,劉宏又一次瞧見糜荏,目光定定看了過來。而後忽然朝著糜荏撲了過去:“嘿嘿嘿嘿嘿,美人兒,讓朕香——”

他的話沒有說完,麵上神色難看至極的糜荏已閃身錯開。而後以手為刀劈中劉宏的後頸,將人擊暈過去。

即便失去了意識,劉宏的身體依然下意識地抽搐著,嘴中發出不堪入耳的□□,比之從前更引人憎惡。

糜荏自然也覺得辣眼睛。

他從地上攏起一小撮白/粉,用白玉瓷瓶裝好。又等了一會,粗暴地將劉宏搖醒。

劉宏的藥性沒有徹底從身體裡散發出去。他神智不清地從地上爬起來,攤手攤腳坐了片刻,雙眼茫然無焦距地看著糜荏。

而後茫然地打了個長哈欠。

糜荏適時道:“陛下乏了,微臣告退。”

乏了……哦,是了,有些累,該睡一會了……劉宏又打了個哈欠,四肢並用爬到床上,神誌不清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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