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2)

收到兄長們的召喚,糜荏見好就收,帶著荀彧登門拜訪。

再次見到荀彧,因為雙方的關係不一樣了,糜竺和糜芳有些許尷尬。不過糜荏八麵玲瓏,再加上有糜蓧在一邊緩和,氣氛倒也和樂融融。

知道糜荏心悅之人是荀彧,糜蓧豁然鬆了一口氣。

荀彧是她見過最優秀的男人之一,她當然也很喜歡這位溫柔俊秀的大哥哥,不過這種感情並不是男女之情。先前在坦白時,哥哥說的那番話差點嚇到她,現在看來,她與哥哥看男人的眼光一點都不一樣呢!

說起來,難怪他們在京洛時便形影不離,默契十足的,在馬車上還一直拉著手。她就說嘛,尋常男人的友情哪有這樣黏糊的!

糜蓧捧著小臉聽兄長們說話,神思漸漸飄開。

這段時間,糜荏與荀彧已向周遭關係密切的親屬挑明關係,譬如荀表,荀彧的兄弟荀諶、荀衍,以及荀攸等。幾人如遭雷擊,冷靜了幾日總算接受這個事實。

荀攸對此欲言又止,終究是在私下提醒荀彧:“你雖是我的長輩,年紀卻小於我。我並非乾涉你,隻是此事有礙於你的名聲。”

他語重心長問:“文若,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荀彧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公達的提醒,彧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荀攸便知道他的意思,重重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如今糜荏是遭貶謫,表麵上看從高高在上的國師跌落泥潭,恢複成原先的商賈身份。實際上他們這些門客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他——包括他們,所有人都在等一個名正言順回到京洛的機會。

將來是怎樣還不好說,文若與主公在一起,未免太過衝動。

但他又能如何,還不是替他們守口如瓶,靜靜看著就好?

糜荏知道他的顧慮,親自前去拜會他。他也不說什麼虛的,隻到:“公達,你完全不必要擔心這些。我所有的產業,其實早已交給文若打理。”

幾句話的時間,徹底打消荀攸的顧慮。

這些門客們大多聰明絕頂,不過有時候想得過多反而會看不透,以至於鑽牛角尖,這就是糜荏不想過早將此事告知所有門客的緣由。

還是等他們的事業穩定下來,讓天下人都看到荀彧的能力,再公布出去比較好。

不過這是對外,對內的話——

糜荏笑了一下:“趁大家都在,不如一起商量商量,找個良辰吉日,好叫我與文若成親。”

這下不說糜竺等人,就連荀彧都驚呆了:“成親?!”

糜荏微笑:“不聲張,內部走個流程而已。屆時兩家大人一起吃個飯,權作認親。”

眾人麵麵相覷,半晌大眼瞪小眼地同意了。

——沒辦法,就連糜荏不成親生子他都同意,叫他們成個親而已,還扭捏什麼!

糜竺感覺自己瘋了,當夜就跪在家中小祠堂裡,對著爹娘牌位自省,是不是自己太過縱容子蘇?!

他跪了沒多久,糜荏敲開門來與他一起跪好。

冷眼瞧著糜荏跪了一會,糜竺道:“但凡你白日裡有現在這分乖巧,為兄也不必跪在這裡。”

糜荏知道糜竺這是心裡有氣,若不撒出來,怕是會積鬱成疾。

他便低眉順眼地遞上一條藤鞭:“我知此事於大哥來說太過荒唐,也甚為感激二位兄長能為我妥協至此。”

“大哥若是覺得無顏麵見父母,便在他們的靈位前代替他們執行家法,也好讓荏為自己的任性受過。”

糜竺接過藤條,瞪著糜荏半晌,最終還是長歎一聲將藤條丟到一邊。

他滿臉沉痛:“說到底此事還是怪為兄,父親臨終前分明囑咐為兄好生照顧你們,可為兄卻忙於雜事,對你們疏於教導,不然也不至於……”

糜荏也歎了口氣:“大哥這話,著實讓弟弟羞愧至極!”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我欠荀文若太多,此生唯有以身相許方能報答。”

糜竺麵上升起一絲疑惑神色:“你欠他什麼?大哥替你還?”

糜荏悵然道:“大哥有所不知啊,我一介商賈,入京之後若非有荀氏這樣的大士族相助,如何能迅速在京中站穩腳跟呢。”

“最初便是荀氏不計較我買官入京之舉,多為我說話,我才能在士族中說上幾句話。”他靈活運用春秋筆法,“後來我官至國師,看似位高權重受先帝倚重,可我勢單力薄。若非荀氏與士族周旋,隻怕我早已陷入京中各大勢力的糾紛中,哪能像現在這般全身而退。”

糜竺果然被騙到了,眼中滿是對糜荏在京中境遇的揪心。

糜荏再接再厲:“大哥你知道水鏡先生吧,正是文若聽聞書院缺少教習先生,不辭勞苦特意請他出山授業。還有我麾下門客,全都由文若一個一個說服,才來到我麾下。”

“他們都因文若而來助我成事,”他幽幽道,“我若是不善待文若,這些文士怕都要離我而去。”

糜竺吃驚:“你對他們那麼好,他們不都死心塌地跟隨你,甚至都將親友遷入朐縣——”

糜荏搖頭道:“大哥啊,你不知道他們這些讀書人,從來不看重身外之物,而是追逐道德與大義。”

“文若對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難以還儘。若是再叫他不明不白地跟著我,我豈非就是大哥最鄙夷的負心薄幸之徒?”

糜竺深吸一口氣:“是,爹娘生前耳提麵命,教導我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做的沒有錯。”

“大哥說的不錯。義,我所欲也;您的教導之恩,我亦欲也。”糜荏沉痛道,“若是您實在不能接受,我還是不要與文若成親了。不論將來會有什麼後果,我一力承擔!”

糜竺哪裡能聽這話,當即道:“為兄沒有不高興,子蘇你千萬彆想太多,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

他說著,拉著糜荏起身,深陷糜荏的語言陷阱:“是為兄不好,忘記你這些年裡的遭遇,差點使你成了那背信棄義之徒。”

糜荏順勢起身,口中還推脫道:“大哥千萬莫要勉強自己。你知道的,我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你們!”

於是糜竺大為感動,對此事再無芥蒂。

這年臘月二十五,糜荏與荀彧正式成婚。

因為兩方都是男子,也無先例可依,三書六禮一切從簡。

至於族譜,雙方是入不了對方的,不過糜荏自己做了個,就寫他與荀彧的名字,擺在府裡。

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及至二十五,兩人都穿著黑紅相見的嫁衣,在糜荏的府邸中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相互對拜後與眾人敬酒、用了酒席。

府邸原就建的偏,便是吹鑼打鼓也擾不到鄰居,周遭誰都不知裡頭發生了什麼喜事。府上伺候的仆從是周慈精挑細選的,再三敲打過要他們不準說出去,

不過因為這事兒,糜荏特意叫麾下工坊製了些牛奶味的軟糖,每家每戶一罐,送去給麾下所有門客與武將。

這個時代的糖主要是蜂蜜與飴糖。

蜂蜜都是野外開采,如今基本上供給天子;飴糖是以黍米為原料,是每年送給長輩最好的禮物。

至於甘蔗,如今已種植開來,百姓卻還不會提煉蔗糖。

糜荏的這一牛奶糖,則是提煉出蔗糖,再加以牛奶熬製。奶香濃鬱,甜味純粹,不說孩子喜歡,就連大人們都不舍得咽下這些糖果,恨不得它能在口中永遠停留!

瞧著外頭洋洋灑灑的大雪,聽著府中孩子吵鬨要吃奶糖的聲音,摸著身上的棉衣、毛衣……眾人靠在躺椅上,慢慢微笑起來。

彆人落魄時臥薪嘗膽,惶惶不能終日;他們卻跟著主公吃香喝辣,平安喜樂。

果然是沒有跟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