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1 / 2)

第十六章

周迎出去的地方是偏門, 離鬼宴的宴席場地很遠。

殷長夏發現了一件事,鬼宴內部眾鬼聚集, 怨氣極深,反而十分危險。

而越是靠近外麵,他們的力量也就越薄弱。

因此周迎才說,走出偏門就安全了。

殷長夏小心翼翼的溜了回去,那邊的怒鬼正殺著賓客泄憤。

“放我出去!”

“啊啊啊——!”

裡麵一片哀嚎,慘烈得猶如人間地獄。

無數鬼怪朝外伸出了手,手與手密密麻麻, 重疊交纏, 遠看猶如一朵被手堆積而出的巨大蓮花。

剛才覆住百鬼的那張大網還有缺口,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缺口也像是在愈合般,變得嚴絲合縫,消失不見。

裡麵的慘鳴更甚, 鬼哭狼嚎,聽的人心頭發麻。

殷長夏蹲了下去, 借著茂密的樹叢遮擋住了身體。

樹枝與樹枝之間, 他的視線也被擋住一部分,卻完全不敢靠得太近。

殷長夏果然看到了唐啟澤, 他沒有和百鬼那樣被那張大網困在裡麵,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殷長夏長長的舒展了一口氣:“還好……”

恐懼得生鏽的大腦重新運轉起來, 想要靠近那邊, 就必須不動聲色、讓怒鬼覺得他是‘不小心’被抓的才行!

殷長夏小心翼翼的弄出了些許動靜, 腳底踩在吸滿雨水的腐葉上,發出黏答答的聲響。

片刻之後,刀刃抵在了他的後頸:“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肌膚感受到了堅硬又冰冷的東西, 殷長夏緩緩站起了身,裝作害怕的模樣。

在看清身後的人時,他眼瞳緊緊一縮。

哀鬼……?

怎麼會是哀鬼呢?

宗曇不是牽製住了哀懼兩鬼嗎?

殷長夏心頭升起無數疑惑,被哀鬼押著過去。

地上滿是碎片和食物殘渣,根本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夜色使得天空更加陰鬱,烏雲重重,猶如濃墨掃過去那樣,連半點光線也透不出來。

這樣的景色,配合著那邊逐漸增大的鬼鳴,令這裡宛如地獄一般。

唐啟澤被怒鬼踩在腳下,臉上滿是屈辱。

他隻恨自己太蠢,明明都已經逃脫,卻還是被趕來的哀鬼捉住。

怒鬼陰狠的說道:“膽敢騙我,你們膽子可真大……”

怒鬼的腳緩緩用力,把唐啟澤的臉都踩得變形。

不僅如此,怒鬼還拿手裡的鞭子抽了唐啟澤一下。

鞭子發出破空聲,啪的一下,落在唐啟澤身上時便已經皮開肉綻。

唐啟澤疼得抽搐,喉嚨深處發出可憐的顫音,內心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當中。

殷長夏和柯羽安是不是已經拿到號碼牌了?

嗬……既然目標已經達成,這種情況,絕不會有人回來救他。

就算被遺棄,不應該也是理所應當的嗎?

絕望之際,他的心又像是沼澤泥地般扭曲了起來。濃濃的不甘迅速占據心房的每一個角路,每一寸都在一點點被染黑。

想要報仇,想要反擊,他絕對不要這樣悲慘的死去!

遊戲裡的結盟,可真是個笑話啊。

疼痛還未褪去,一個聲音恍惚傳來。

哀鬼陰沉的說:“作亂的人找到了,阿怒,阿喜不在……你還是太大意了。”

唐啟澤猛然朝前方望去,黑暗之中,粘稠的雨絲打濕了殷長夏的瘦削的身體,他的唇色泛白,濃密的眼睫處,都是細小如鑽的雨滴。

在見到唐啟澤時,殷長夏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唐啟澤快要乾涸的心臟,驟然注入甘霖。

他怔怔的看著殷長夏,仿佛忘記了呼吸那樣,久久沒有說話。

唐啟澤隻覺得這笑容猶如黑夜中的熒熒之光,將原本陰冷的黑暗驅散,令他眼眶濕潤,心頭生出了無數感動。

唐啟澤嘴唇泛白:“你不是已經離開了,怎麼……?”

殷長夏:“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不喜歡違背諾言。”

那一刻,所有的黑暗褪去,唐啟澤無聲的笑出了聲。

殷長夏是因為他才回來的。

剛剛才嘲諷遊戲裡的結盟是個笑話,瞬間就被打了臉。

可這樣的打臉卻是令人極度舒心的,頭一次有人為他做到了這種地步。

怒鬼沒再折磨唐啟澤,走到了哀鬼身邊:“……阿哀,現在該怎麼辦啊?”

哀鬼:“算了,反正快要成功了。你守在這裡,莫讓這些賓客跑了。至於這兩個人嘛……”

怒鬼接過了他的話:“殺了?”

哀鬼沉思,總覺得殷長夏有幾分眼熟。

唐啟澤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害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身首異處。

殷長夏卻用眼神示意他,千萬彆說話。

殷長夏望向哀鬼:“宗曇的鬼骨煉化了嗎?怎麼哀管家還有心情出來?”

哀鬼和怒鬼頓時一驚,除卻用賓客聚集怨氣外,這才是他們最想隱藏的秘密!

哀鬼更是表情猙獰,沒想到殷長夏竟然說得出鬼王名諱。

難不成……

哀鬼連忙對怒鬼說道:“阿怒,你繼續守在這裡,我帶他們去祭祠!”

祭祠?

難道是要把他喂給王?

怒鬼惡意的掃視著殷長夏:“嘻……你逃不掉了。”

膽敢這樣忽悠他,就得付出代價!

殷長夏本來就想去往祭祠,完全沒有一絲動搖。

隻不過唐啟澤的反應卻完全不同,害怕到了極點,痛苦得眼眶赤紅:“殷長夏,你的計策的確沒問題,隻不過我離開的時候差了一步,一直守在怨池的哀鬼來了。”

殷長夏:“這不是你的錯。”

他原本和宗曇分頭行動,允許他去祭祠,便是想讓他拖住哀懼兩鬼。

敵人太強大,就需要分散他們的戰力。

隻剩下怒鬼一個人,自己才能更好的施展手腳,這是最好的選擇。

而哀鬼從祭祠中過來,這是殷長夏始料未及的,恐怕是宗曇那邊出了事!

殷長夏思緒紊亂,猶如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

算了!

鬼骨他想要,最高序號的號碼牌他也想要。

祭祠的方向,正好能一同拿到這兩個!

殷長夏將唐啟澤扶了起來,發現他身上有鞭打的痕跡,瞬間怒意湧入心頭。

唐啟澤聲音沙啞,哽咽的說道:“抱歉……是我連累你了,你不該回來的。”

殷長夏:“唐啟澤,咱們也算同生共死了,我不是答應過你的嗎?隻要你撐過三分鐘,你的命我保了。”

唐啟澤更加感動了,眼眶氤氳著淚光,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傻啊。”

殷長夏想活躍下氣氛,又開了個玩笑:“再說了,咱們是兄弟嘛。”

殷長夏原以為唐啟澤會反駁,畢竟他極度排斥這個稱呼。

然而唐啟澤卻完全沒有表現出半點厭惡,反而眼眶赤紅,鼻音極濃:“嗯,兄弟。”

殷長夏:“……”

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兄弟可是個危險名詞,他就是因為這句話被坑了無數次。

誰跟你是兄弟!

哀鬼帶著他們,一直朝著祭祠走去。

祭祠坐落於幽壑之中,是小鎮最低的地方。

遠處的建築一重又一重,扭曲的堆疊在一起,看著好似東倒西歪。而最中間,則是一座陰冷的褚白色祭祠,牆壁上寫滿了大大小小的‘奠’字,塞得滿滿當當,沒有一處留白。

燈籠的紅光之下,讓這裡猶如陰曹地府般駭人。

殷長夏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想要看清祭祠裡麵到底什麼情況。

他緩緩起身,透過窗戶的縫隙,小心翼翼看向了裡麵——

祭祠裡擺放著無數蠟燭,將裡麵照得通亮。

一根橫梁懸在了中間,上麵吊著一具具的屍體,他們猶如被割斷了喉嚨的家禽,被一點點的放血。

無數鮮血順著屍身滑落,滴落到了下方的棺材上。

滴答、滴答——

鮮血撞擊著木板。

殷長夏頭皮發麻,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身側的唐啟澤比他的臉色還要難看,從未見過這樣駭人的場麵。

“殷長夏,我們也會被吊在那根橫梁上嗎?”

唐啟澤絕望到了極點,如巨浪般的情緒快要將他壓倒。

一把刀赫然抵在了兩人的後頸,低聲威脅道:“進去。”

唐啟澤牙齒都在打顫,卻礙於抵在自己動脈處的刀刃,猶如行屍走肉般僵硬的走了進去。

兩人已經抵達了祭祠內部,殷長夏四處尋找著宗曇。

哀鬼卻來到他的麵前,那張帶著麵具的詭異的臉逐漸放大:“在找什麼呢?”

殷長夏不敢再亂動眼珠子。

與此同時,唐啟澤被哀鬼從身後踹了一腳,直直的撞到了地板,身體還趴到在怨池邊上。

濃鬱的血腥味,快要把唐啟澤熏得吐出來。

他忍不住乾嘔。

哀鬼在怨池邊上大喊:“阿懼,我帶新的活人過來了。”

殷長夏注視著那邊,竟看到有一具身體,緩慢的從怨池底下鑽出,他的身體被染上了無數鮮血,在往上時無數水花被抖落下滑。

哀鬼眯起眼:“殺了他,放乾鮮血,正好補充怨池池水!”

殷長夏大氣都不敢喘,再這麼下去,唐啟澤危險了!

得想個辦法,快點!

正當此時,漂浮在池水中的那口赤紅棺材板滑動了一下。

殷長夏立馬便注意到了那邊,總覺得這口棺材異常眼熟,好像就是凶宅裡的那一副。

難道進入遊戲時,宗曇的棺材也同時被拉扯進去了?

殷長夏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四鬼能找到宗曇的鬼骨!原來宗曇的鬼骨一直都在棺材裡麵!

早知道,他在凶宅發現七口懸棺的時候,就該緊抱住鬼骨不放!

可現在該怎麼辦?

他是凶宅主人,應該是可以進入棺材的。

賭嗎?

心跳聲極亂,仿佛這個寂靜的空間裡,能夠清晰的聽見。

殷長夏緊咬牙關,頭頂是無數紅色燈籠,炙熱的燈光照得他額汗頻頻。

汗水順著下巴滴下的同時,殷長夏用身體死死朝前撞去:“唐啟澤,快站起來,躲到棺材裡麵!”

哀鬼被撞得倒退了幾步,身軀控製不當,直直的朝後倒去。

他太過輕視兩人,根本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卻不慎被鑽了空子,否則也不會因為這樣簡單的把戲而中招。

唐啟澤一時沒反應得過來,就被殷長夏一把拉了起來。

怨池的水泡鼓動得更厲害了,懼鬼很快就要浮出水麵。

快點、再快點!

兩人廢了吃奶的力道,狠狠將棺材板推開。

待哀鬼起身襲來的那一瞬間,兩人飛快的鑽了進去。

咚咚、咚咚——

那是無法扼製的心臟狂跳的聲音。

隻差一秒!

還好安全了!

殷長夏沒想到,自己進入遊戲,便是睡在棺材裡,如今又睡在棺材裡,真是陰差陽錯。

殷長夏轉過頭來看他:“唐啟澤,你彆抖了。”

唐啟澤牙關打顫,緩慢的伸出了手指。

殷長夏:??

他順著唐啟澤的方向,朝上望去,竟看到染滿鮮血的哀鬼和懼鬼,正趴在棺材口注視這他們。

那一雙雙眼瞳裡,帶著怨毒,充滿了紅血絲。

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他們看得格外清晰。

殷長夏嚇了一大跳,嘴唇也不自覺的泛白:“艸!”

唐啟澤:“怎、怎麼辦啊?”

殷長夏手都在抖:“他們進不來,放心好了。”

唐啟澤:“……”

你這樣抖起來的樣子,完全沒有說服力!

殷長夏笑得難看:“你也知道我怕鬼。”

唐啟澤:“事到如今,你還在說這種笑話。”

殷長夏:“……”

唐啟澤:“你剛才可比我還勇。”

殷長夏欲哭無淚:“那不是為了救你嗎!這和怕鬼有什麼關係!”

不過哀鬼和懼鬼的確不敢進來,但也是暫時的。

這畢竟是宗曇的棺材,上麵附著了宗曇的力量,對哀懼兩鬼有威懾力。

但他們煉化鬼骨之後……可就不一樣了!

哀鬼和懼鬼奸笑了起來,聲音猶如京劇唱戲時的戲腔:“阿哀,你做得真好,新郎官……竟然主動鑽到棺材裡了。”

唐啟澤心臟咚咚直跳:“他們在說什麼?”

殷長夏:“……”

他用這件事引誘哀鬼,對方果然猜到了。

懼鬼:“可是……棺材裡怎麼還有隻蟲子?”

兩鬼的聲音一前一後,一男一女,不斷重疊著。

下一秒,他便大聲尖叫了起來——

“蟲子!!!”

“啊啊啊,不可原諒!”

“這隻蟲子竟然敢躺在王的寢具裡!”

唐啟澤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可唯一一點還是能夠聽懂的。

他們口中所說的蟲子,絕對不是指殷長夏!

殷長夏就能躺這口棺材,他卻不行!?

現在鬼都搞歧視的嗎!

唐啟澤的臉漲得通紅,生出了幾分難堪。

懼鬼:“阿哀,你去外麵守著。”

哀鬼:“你不是要融合鬼骨嗎?我出去之後,就沒人看著他們了。”

“他們主動鑽到棺材裡,隻需要讓棺材漂浮在怨池中,這四麵都是怨池池水,他們沒可能出去的。”

懼鬼陰陽怪氣的說,“就算我要融合鬼骨也不礙事,他們沒這麼大的本事,能抵禦怨池池水。”

哀鬼幸災樂禍:“哈哈哈,他們真是自尋死路。”

那這樣他守在唯一的出口處,這兩人就出不去了。

懼鬼:“棺材裡的那隻蟲子隨便,另外一個可暫時殺不得。他是新郎官,待鬼骨融合,我們就控製著王,讓王把他一點點的吃掉。”

殷長夏:“……”

懼鬼笑彎了眼:“從頭吃到腳,這麼嫩的皮肉,可得一口一口的咬,看著才過癮呐。”

唐啟澤也聽得抖了起來,完全不敢想象那個畫麵。

太嚇人了!

殷長夏:“這些鬼好色/情!”

唐啟澤:???

還他的恐懼心!

他算是服了殷長夏了!

哀鬼聽了懼鬼的話,果真消了氣,守到了外麵。

怨池乃是一個圓形,棺材擺在正中間,兩邊唯有一條極細狹長的竹板連接池邊。

等哀鬼走出去之後,懼鬼就斬斷了竹板,令棺材直接漂浮在水中。

若是想踏出去,就隻能沉入怨池,當做怨池的餌料。

這下子,路被徹底堵死了。

懼鬼嬉笑了起來,緩慢沉入了怨池當中,一點點被殷紅的池水所淹沒。

哀懼兩鬼暫時無法進入棺材,他們二人又不敢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焦慮、煩躁、不安等一係列情感,逐漸席卷心頭。

殷長夏看了下時間——

[屠殺倒計時:00:38:04。]

不到四十分鐘?

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轉眼已經不到四十分鐘了。

兩人靜靜躺在棺材裡,上方便是橫梁,屍體的鮮血不斷往下滴落,剛剛是蓋著棺材板,如今卻是大開著的。

那些鮮血,也就直直的滴在了兩人的身上。

殷長夏感到了刺骨的冷意,還有腿上的衣物被鮮血打濕的惡心感。

唐啟澤:“完了,這下子可真的隻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