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十九章(1 / 2)

第十九章

在看到是條狗之後, 殷長夏緊張的情緒得到了短暫的緩和。

隻是驚悚感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消除,在狹長的樓道中蔓延,裹著潮濕的黴菌氣味, 每次深呼吸都在爭先恐後的湧入四肢百骸。

殷長夏:“抱歉……是我太多疑了。”

鄭玄海低沉的說:“很正常,遊戲裡危險遇得太多, 就會出現類似這種反應,所以很多玩家才會在一個遊戲之後, 休息好久才敢再次踏入遊戲。”

神經緊繃到極限之後,有人克製自我,有人徹底放縱。

家園的規則太過弱肉強食了。

沒有一個人能得到喘息。

但無論是哪一種, 都會選擇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將壓力轉嫁他人。

——掌控者鐵則。

鄭玄海默默朝著殷長夏望去,眼神晦暗難明。

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樣。

尤其是陸子珩。

明明這兩人是兄弟,所作所為卻不太一樣。

焦興凱死的時候,是想告訴他這個吧?

鄭玄海微垂著眼眸, 下意識的深吸一口煙, 兩指之間才發覺空蕩蕩的, 他已經將煙盒都扔了啊。

殷長夏:“對了, 之前借了你十幾年的陽壽, 如果家園允許,我會儘量還你一部分。”

鄭玄海猛然抬眼,心頭的情緒翻湧了起來。

還一部分?

殷長夏的每一個字眼都重重砸在鄭玄海的心上,令那股酸脹的情緒在緩緩發酵,並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增殖繁衍。

鄭玄海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猶如洪鐘那般。

這何止是不太一樣!

天壤之彆!

這下子家園還有哪一個掌控者比得過殷長夏?

鄭玄海滄桑的眉眼裡染上了笑意:“走吧, 彆耽擱了!”

殷長夏點了點頭:“繞過這隻狗吧,畢竟是棟老樓,有住戶養小動物也不奇怪。”

疑神疑鬼可不行, 會降低判斷力。

唐啟澤和鄭玄海點了點頭。

他們今夜的目標可是秦叔!

三人正準備繞過那隻狗,沒想到它反倒跟在殷長夏的身後,不叫也不離開。

殷長夏:“……”

真的有點奇怪!

殷長夏再度回過頭,認真觀察著那隻狗,卻發現那狗走得十分緩慢,連眼瞳都是灰色的,猶如蒙了一層霧。

等到那隻狗終於走到了殷長夏腳邊,便聳動著鼻尖,仔細分辨著氣味。

這種嗅的姿態,總讓殷長夏覺得眼熟。

天空陰雲密布,互相重疊,壓得天空沒有半點的光線。

樓道裡更暗了,像是身處於混沌漆黑的墨汁。

這些黑暗,將原本可愛的東西,也給扭曲得陰森可怖。

那種詭異感油然而生,令殷長夏呼吸微微紊亂,大腦一時半會兒竟分辨不出,這隻狗到底是不是威脅?

殷長夏:“彆跟著我們。”

狗:“……”

兩人大眼瞪小眼,殷長夏總覺得這隻狗的眼睛看不清。

它不吵不鬨,耳朵裡滿是鮮血,還有一角像是被人用刀子給劃開。

唐啟澤默默道了句:“遊戲裡的人也忒變/態了吧,竟然對一隻三個月大的狗下手,還剪壞了它的耳朵。”

殷長夏微怔。

難怪連彆人的警告都感知不到,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似的。

唐啟澤蹲下身,想要摸一摸這隻狗。

哪知道狗一臉的冷漠,原本狂擺的尾巴,瞬間僵直了。

唐啟澤:“!!!”

沒有褲子,連狗都不理他了嗎?

內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殷長夏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都說了這隻狗耳朵壞了,反應當然不比其他狗了,你也彆受傷了,它對彆人也沒反應啊。”

殷長夏笑著,也蹲了下來。

狗立刻朝殷長夏的方向襲去,趁機趴在了他的雙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熱情、也不冷漠。

隻是剛剛僵直的尾巴,又重新狂擺了起來。

頻率快得驚人。

唐啟澤一臉受傷,錘著自己的小胸口:“你看這就是差彆!不是我沒愛心,而是它不稀罕我。”

殷長夏沉默了,哪知道自己這麼受小動物寵愛?

這不應當啊?

動物都是最能感知到福禍的,他從小就厄運纏身,狗看見他就朝他吠,貓看見他就束起身體,如臨大敵。

殷長夏還沒能享受過這類待遇。

他瞬間站起了身,感覺到這狗不簡單:“彆碰那狗,一定是遊戲在陰我們!”

狗:“……”

纏?

纏不上。

唐啟澤摸了摸後腦勺:“我怎麼覺得它一臉計劃失敗的無助樣子?”

殷長夏警鈴大作,小虎牙緊咬:“絕對是狗日的遊戲使詐!”

正常劇本一定是殘疾狗遇上善良的少年少女,把它撿回去,然後治愈它。

可惜啊……

這裡是逃生遊戲。

誰嫌命長?大可以試試。

唐啟澤搖了搖頭,覺得這隻狗有點可憐。

偏偏遇上殷長夏。

唐啟澤就很氣,有時候覺得機靈的殷長夏也賊可愛了。

狗:“……”

但可憐是可憐,繞著走還是得繞著走。

三人很快便離開了樓道,連忙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遊戲上。

這幾天的死人,讓樓內燒紙的人也多了起來。

空氣裡回蕩著那種燒焦的氣味,還有些未燒完的灰燼,散在空中,飄到了皮膚上,留下一團漆黑。

殷長夏覺得皮膚有些癢,拇指一擦,便是一道燃灰後的灰印。

他的膚色本就像是雪養出來似的,病態蒼白,這樣一擦,好像為他整個人染上了一絲人間的香火氣。

三人快要抵達了秦叔的房門外,殷長夏穩住自己的聲音:“等會兒要試秦叔的話,報李睿民的名字!”

唐啟澤:“那個眼睜睜看著楊愛被玷汙的自卑男?”

“嗯!秦叔之前說,三十年前的事,他也在查。”

殷長夏悄聲說,“我們得到的信息當中,很有可能有一部分他沒能拿到手。”

的確是個好主意!

唐啟澤眼睛微亮,便點了下頭。

咚咚咚——

門很快就被敲開了。

屋子裡傳來某個聲音:“誰啊?”

殷長夏:“秦叔,我們是想來中止租房合同的,這樓裡死了太多人,瘮得慌……”

房子裡一如既往的緩慢,隔了足足四五分鐘,才聽到他穿好了衣服,緩步打開了房門。

裡麵很暗,暗得還不如走廊。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撲麵而來的寒氣翻湧。

殷長夏總覺得隱隱有些古怪:“秦叔,你怎麼不開燈呀……”

秦叔把手背在了身後,像是藏著什麼東西似的:“人老了,就睡得早,睡著了開什麼燈?”

他眼底浮現幾道精光,很快又恢複正常:“進來吧。”

三人沒想到這樣順利,之前分明這個小老頭死活不願意同他們接觸的。

想起小老頭上次還警告他們,如今事情這麼順利,也為他們節省了不少時間。

唐啟澤樂嗬嗬的說:“秦叔,這麼晚了還打擾你,真是謝了。”

殷長夏卻沒有動。

秦叔的嘴巴一張一合:“不是想進來嗎……”

唐啟澤:“沒、沒,我進啊!”

話音剛落,殷長夏便將唐啟澤猛然朝後拉了一下。

刀子的暗光出現在三人麵前,小老頭竟然死命朝前一劃!

殷長夏:“是鬼上身!”

唐啟澤一臉的驚悚,如果殷長夏慢上一步,他的腦袋就要沒了!

小老頭嘎嘎的笑了起來,眼瞳開始發暗,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神色,皺巴巴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爬滿了屍斑。

小老頭的行動變得異常迅猛,拿起刀死命的朝前一砍。

不知道是什麼刀,竟然猶如切豆腐一樣,輕易就把牆壁都削開了,連刀片也嵌了進去。

殷長夏驚悚的看著這一幕,又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們不能跑,得去裡麵查到最後一個線索!

小老頭的刀好像卡在了牆壁裡,雙手朝外拽著,都沒能把刀給拽出來。

他似乎有些發怒,擰著頭望向了他們,嘴裡吐出難聞的腐臭氣息。

就像是一個死人!

“快進去!”

隨著殷長夏一聲大喊,三人趕忙進入到房間裡,猛地將大門死死關閉。

唐啟澤嚇得半死,還沒能理解現狀:“秦、秦叔他……”

鄭玄海手指微僵:“鬼上身,而且……像是今晚沒出現的殺人狂。”

唐啟澤:“窩草!”

殺人狂怎麼會選秦叔?

殷長夏早有猜測,並沒有唐啟澤這麼震驚。

但有一個困惑點。

殷長夏:“那把刀……?”

鄭玄海:“初步看是詛咒之物,切東西才會猶如切一塊豆腐那樣。”

詛咒之物!?

殷長夏身體微顫,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詛咒之物的時候——便是紙人肚子裡爬出的那些蜈/蚣!

不能觸碰。

腦內想起警鈴,全身心都叫囂著危險。

殷長夏嘴唇泛白:“快找!”

這可真是必須應該抓緊一分一秒啊,不管是外麵的危險,還是四小時的時間,都耽擱不起!

三人沒了仔細搜查的心情,隻得粗暴的將屋子翻箱倒櫃。

屋子裡哐當直響。

所有東西都被翻了出來。

那把刀已經被小老頭給□□了,重新拿到了手裡,一把砍在了門上,直接刺穿了大門。

殷長夏一邊緊盯著這一幕,一邊瘋狂尋找線索。

太嚇人了,切不鏽鋼的大門也跟切豆腐一樣嗎?

他立即就聯想到了自己,倘若被那把刀刺中,身體的硬度還不如那扇防盜門呢!

單薄的身體就跟個西瓜似的……

恐怕沒兩刀就會切成幾瓣。

殷長夏渾身抖了兩下,原本就沒停下來的手變得更快。

單身二十二年,手速就是很逆天。

櫃子已經完全被拉開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

唐啟澤都快被嚇哭了,久蹲在地上,腿也開始有些麻了:“嗚……”

剛嗚了一聲,結果唐啟澤就聽到殷長夏比他哭得還大聲:“嗚嗚嗚嗚嗚!”

唐啟澤:“……”

我不害怕了,真的。

負責搜查裡屋的鄭玄海,突然大喊了一句:“你們快進來!”

有發現了?

呈報凶手需要證據,如果能找到,他們就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

殷長夏和唐啟澤連忙奔向了臥室裡,還未來得及高興,卻被眼前這一幕給震驚到了。

鄭玄海沉重的說:“之前殺人狂的屍體不見了,我們不是推測被人給鞭屍了嗎?”

殷長夏:“……嗯,應該是很愛楊愛母女的人,才會在三十年後追凶報仇。”

鄭玄海手都在發顫,拽住了床單的一角,然後猛然間拉開。

——是電鋸。

帶走殺人狂屍體的人,果然是秦叔!

殷長夏大氣也不敢喘,隻覺得從床上傳來的陰寒,快要把他整個人淹沒。

他像是溺水在一萬米的深海。

那張床就像是它的培養皿那樣,電鋸上的舌頭更多了,跟雨後森林裡冒出來的蘑/菇似的,還在不斷向四周延伸。

唐啟澤快看吐了:“這什麼克係怪物啊!”

殷長夏:“……”

就是很克蘇魯。

三人不敢再看,不約而同的瞥開了眼。

此刻大門已經被詛咒之刀劈開了,小老頭動作靈敏的朝著臥室襲來。

小老頭陰沉著臉,整個人都被臭氣所籠罩:“又是你們,總是阻撓我!”

鄭玄海臉色發青,踢了腳臥室的木門,便將整個房間鎖死。

他又推來了床頭櫃,將那扇門堵住。

堵得了一時,堵不了一世。

連防盜門都撐不了幾分鐘,這木門又能撐得了多久!?

殺人狂到第六夜都這樣凶狠,更彆提即將來臨的第七夜了!

殷長夏儘量穩定著自己的情緒:“確定凶手需要呈上證據,彆急,還、還有點時間,趕緊找找!”

唐啟澤和鄭玄海欲哭無淚,都這種時候了還得找線索呢。

唐啟澤:“不能拿電鋸嗎?這都是鐵證了!”

殷長夏:“你敢拿?”

唐啟澤:“……”

他又把目光望了過去,覺得電鋸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電鋸了,像是蘑/菇下麵腐朽的木樁,隻是為了給那些舌頭提供養料。

誰要是敢拿,誰就是傻逼!

他們不敢有半點耽擱,繼續在臥室裡,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

床鋪的正下方,是一個火盆,像是剛剛把什麼東西給燒掉了。

殷長夏有些奇怪,準備伸出手去……

唐啟澤立馬拉住了他:“哎,你皮兒嫩,很容易燙傷的。”

關愛弟弟從小事做起!

唐啟澤也顧不上燙了,貓著手把裡麵微微露出一角的東西掏了出來。

那是被無數灰燼掩蓋的一張老照片,燒沒了大半,卻還是能看清上麵的圖像。

一個嬰兒的照片。

還有一大堆的信。

殷長夏緊張的注視著這張照片,緩緩吐出一大口濁氣。

線與線、點與點,完全連接起來了。

“楊愛生母,也就是楊真,是因為師生戀才退學的。”

“那件事情鬨大之後,楊真的母親訛詐了秦叔家,讓秦叔正在醫院治病的母親選擇放棄治療,拿錢來賠給了楊真家裡,想要堵住他們的嘴。”

“可那家人越來越貪心,到最後秦叔賣了家裡的房。可拿了錢過後楊真家裡人的嘴臉卻變了,以此為要挾想要更多的錢。”

“秦叔的母親病逝,父親也因為受不了兒子被辭退和妻子死亡的雙重打擊,他不想遭受白眼,便跳河自殺了。”

“秦叔被迫離開老家,楊真在此刻終於擺脫家人束縛,卻發現自己把他害得這麼慘。”

“楊真便逃了,而後生下了楊愛。”

殷長夏眼神微閃,悲劇的發生真是一環扣一環。

這個故事令人感到沉重,他加快了語速,道出了自己猜測的所有。

“從秦叔的視角裡看,他的確愛著楊真,卻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也不知道楊真沒打掉孩子。”

“他一輩子沒有結婚,愛與恨同時撕扯著他的心。”

“可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這個牽扯了他一輩子的女人,早已經死了,所有恨意在那一刻泯滅。”

“愛與不克製,催生了這個悲劇。”

故事的拚圖終於齊全了。

三人窺探到了全貌。

殷長夏終於弄懂了當初困惑在心底的問題——

楊愛的母親,為什麼要把孩子送給陳家撫養?

大約是楊愛生母那邊的家人,在輕而易舉的得到了賠償款之後,便想再次拿孩子要挾。

所以楊愛的母親才逃掉了。

她又覺得自己是拖累,再加上害得秦叔家破人亡,不僅工作沒了,名聲沒了,家也沒了,便不敢和秦叔見麵。

秦叔孤身一人幾十年,又偶然間買下了老樓,才發現了事實的真相。

“所以,秦叔才說,他也在查。”

“是殺人狂自己露了馬腳!他按捺不住想殺人的快/感,就抓了顏艾和尹安兩個女孩下手!”

“這就是事件重演的原因。”

他們久久未能平靜,像是見證了一場大戲的謝幕。

那種沉悶的餘韻,像是一滴墨,在心頭緩緩泅開。

殷長夏還記得,唐啟澤之前說鬼都是真實的?

那這些遊戲世界,是以那些鬼魂的記憶,虛擬組裝出來的?

一想到這種故事是真實存在,殷長夏便止不住惡寒。

其中最讓人感到不適的,就是那個猶如下水溝的老鼠似的,窺探著楊愛被人玷汙的李睿民。

日記本上寫過——

[她被玷汙了,我就能配得上她了。]

是個父親看到這句話都要腦/溢/血!

屋內十分安靜,窗外轟隆一聲,雷光再次閃爍了起來。

這種快要撕裂空間的巨響,其中還伴隨著殺人狂不斷用刀子劃開大門的聲音。

殷長夏不再耽擱,收起了那張作為證據的照片:“殺死素描畫上五個男人的凶手已經清楚了,你們記好——”

唐啟澤和鄭玄海輕輕點頭。

“第一個男人和第三個男人,死於楊愛生母之手。”

“第二個無頭的男人,死於偷龍轉鳳的李睿民之手。”

“第四個男人是殺人狂,死於電鋸之下。”

“第五個男人是小賣部店主……死於秦叔之手。”

秦叔之手四個大字,令一股陰森詭秘之感,瞬間從腳底直衝腦門。

他們驚得肌肉緊繃,不自覺的蜷縮腳趾,汗毛四立。

唐啟澤突然發問:“那唯一活下來的李睿民呢?”

殷長夏:“應該還藏在老樓裡,卻一直沒有露臉,想必秦叔也不清楚李睿民這一環,以為已經報了仇,才會選擇把照片燒掉。”

想到這裡,殷長夏像是抓住了關鍵,朝門外大喊。

“秦叔,你真的忍心仇人占據你的身體?就是你身體裡的那隻鬼魂,玷汙了你女兒!”

紮進門裡的那把刀,突然沒再繼續了。

殷長夏聽到門外一陣刀片咣當掉在地上的聲音,隨之而來便是痛苦的掙紮聲音。

門被打開了,一堆雜物堵在門口處,是剛才鄭玄海乾的。

小老頭捂著自己的頭,眼神赤紅的喊:“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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