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九章(1 / 2)

第九章

小屋裡的空氣再度冷了下來,窗台迅速凝結了一層寒霜,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瞬間將燭台的火光熄滅。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麵的光,並未拉攏,隻留出最中間的地方。

光線集中了起來,快要把裴錚和殷長夏分割成兩個空間。

一抹寒意爬上了尾椎骨,凍得人雞皮疙瘩滿身。

身為A級玩家的裴錚,立馬感受到了這股來自黑暗深處的強大壓迫力,令他的所有感官在此刻被調動了起來。

他猛地朝四周望去:“誰!?”

有人在注視自己!

那視線如刀,鋼絲一樣,令裴錚肌膚刺痛。

殷長夏:“你怎麼突然不結巴了?”

裴錚:“……”

忘記學智障說話了。

這隻邪物簡直要把裴錚弄崩潰,每次都留一堆爛攤子給他。

不過智障也是單字單字的蹦躂,裴錚很快便鎮定了心神:“有……危……險。”

殷長夏眯起眼:“是嗎?”

他的手指摩挲著銀纏枝花紋的藥膏外盒,略微咯手的觸感,讓殷長夏產生了些安全感。

四周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殷長夏的眼睛受了點影響,就更加難以看清了。

殷長夏:“既然有危險,怎麼還不見那東西動手?”

裴錚:“……”

我TM怎麼知道,你一點兒都不受影響?

裴錚難以解釋,總覺得那東西是衝著他來的。

殷長夏:“還想幫我擦藥嗎?”

裴錚勉力慘笑,表情十分不自然。

在見過殷長夏實力之後,他無法放過這誘人的果實,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到殷長夏成長起來,早點躋身A級玩家之列。

在殷長夏還是E級玩家的時候,打上‘標記’,才是最合理、性價比最高的行動。

這樣一來,他未來去往家園,大部分時間就隻能待在十區了。

沒想到的是,又來了一隻邪物搗亂。

裴錚眼神微閃,仍然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他低啞著嗓音:“好……啊。”

在接過藥盒的那一瞬間,裴錚發現自己的一隻腳被凍起來了。

裴錚:“……”

這就很尷尬。

殷長夏的眼睛暫時不好使:“又怎麼了?”

裴錚目光深沉:“沒……什麼。”

他不顧疼痛,拔出了被冰霜凍住的右腳,皮膚都差一點撕傷,也不見裴錚有半點表情。

裴錚的手指扣了兩下藥膏,即將覆上殷長夏的皮膚。

這下子小屋內的騷動現象更加頻繁,玻璃窗死死撞擊,桌子哐當作響,銀燭台也抖落了一大片的灰塵。

然而裴錚卻鐵了心,非要對殷長夏動手。

在鬼火即將燃燒起來之前,殷長夏首先拽住了裴錚的手腕,瞬間扭了一圈,將其按在了後背,把人直接以禁錮犯人的方式,壓在了牆上。

裴錚眼神一凜,自己太過在意那隻鬼,反倒忽略了殷長夏這邊嗎?

他都下意識覺得,那隻鬼和殷長夏在打配合,故意挖坑讓他跳了!

殷長夏:“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

裴錚:“?”

殷長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裴錚:“……”他哪裡奸,哪裡盜?

殷長夏還穿著過長的襯衫,扣子也沒扣好,半遮半掩的露出了胸膛的皮膚來。他的皮肉和骨相都十分完美,挑不出任何的刺。

可他此刻的表情太過冷漠,又強勢的將裴錚按住,手指抵住了裴錚的動脈,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柔弱亦或誘惑一麵。

殷長夏:“不用腹誹,無事獻殷勤的事,我做得比你熟練。”

裴錚的臉黑如鍋底,想著要不要反擊。

這個想法從心頭冒出的同時,裴錚這才表情微變,如果真的展露出什麼,才是如了殷長夏所願。

他在試探。

如果回擊,就是坐實。

自投羅網的事,裴錚可不想乾。

身體裡還有那隻邪物沒解決,裴錚眼神極冷,沒想到會以這樣的形式和殷長夏交鋒。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裴錚掩蓋住過於凜厲的目光,裝著那智障的口吻:“殷……考核官……懷疑我,為什麼……不去懷疑王昆?”

殷長夏:“怎麼?想挑撥離間?”

裴錚:“殷考核官,我……不是來挑撥離間的,我……真的是想加入你們……”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了。

這不是那啥著名茶言茶語嗎?

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庭的。

殷長夏為自己的聯想一陣臉黑,連忙將注意力放到了這人身上。

都告訴他眼睛看不清了,又一步步緊逼,對方還是沒有漏出馬腳。

挺能憋。

殷長夏本來就不是想對他動手,而是想從他的行為模式當中,讀出他到底想要乾什麼。

現在試探也變得無法再進行,兩人都生出了戒備。

殷長夏所幸大方的鬆開了他,沒再繼續下去。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沒拽疼你吧?我這個人,就是太多疑了一點,覺得你是寒鴉那畜生,就不自覺的下手了。”

裴錚眼皮直跳:“……”

寒鴉……那畜生?

如果他真是寒鴉的人,一準兒被殷長夏陰得吐血。

殷長夏:“謝謝你的道具了,為了表示咱們和好,要不……你幫我擦?”

裴錚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哪裡還聽不出殷長夏的意思。

裴錚:“我想起……我還有……事。”

殷長夏擺了擺手:“沒事,你忙去吧,不要擔心我,我自己一個人能行!”

裴錚覺得自己當上十區老大過後,已經好些年沒嘗到這如鯁在喉的滋味了。

殷長夏,有種!

裴錚很快便走了出去,臨走前看了一眼殷長夏。

無人的時候,他倒是展露出了柔軟,一點兒也不像剛才那副狠樣。

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身體單薄得好似隨時都會死去。

又脆弱又美麗,像是個易碎品。

這樣羸弱的長相,原本該如一捧柔軟的柳絮,可他卻想做冰沁的山雪。

見識過殷長夏的性格,才明白這個人有多麼不服輸。

裴錚離開了這個地方,今日和殷長夏的交鋒,倒是讓他認真思考起來,和殷長夏的合作了。

如果是他的話,興許真的能幫著自己拿到陽玉。

血玉分為兩種,一陰一陽。

陰玉養魂,陽玉鎮魂。

這麼多年了,也該解決他身體的問題了。

殷長夏鬆了一口氣,虛張聲勢,他倒驚出冷汗。

看來道具的確沒問題。

殷長夏的手指解開了衣服扣子,表情平靜得沒有波瀾,就連塗抹藥膏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的。

疼是真的疼。

可他從小厄運纏身,對痛感早就有了一定忍耐力。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衣服都沒穿好,就拿這副樣子去試探彆人?”

殷長夏:“剛才是你?”

語氣顯然比剛才雀躍了一些。

宗曇沒有回話,看見殷長夏這樣子,心裡癢癢的,又焦躁得煩人。

真像是他以前發病前的感覺。

那個時間,快到了嗎?

宗曇眸光幽暗:“不然呢?”

縱然殷長夏早就習慣了他的語氣,此刻也小動物似的察覺到了危險。原本可以強忍著不喊疼,此時立即就開始嚷嚷了起來:“嘶,我傷口好疼……”

宗曇:“……”

剛才他沒發出聲的時候,不挺堅強?

殷長夏疼得冷汗涔涔,眸子裡染了生理淚水,將濃長的睫毛也染濕:“我從小就不喜歡喊疼,知道再怎麼喊也沒用。”

宗曇危險的笑道,語氣十分瘮人:“那怎麼又突然喊了?”

殷長夏:“你在這裡啊。”

他說得理直氣壯。

宗曇掩住目光,是他的錯覺嗎?

自從那短暫的十幾秒對接之後,總覺得殷長夏就捏準了對付他的方法。

宗曇重哼了一聲,重新回到了右手。

殷長夏擦完了藥,又重新換了身衣服,才走出了小屋,抵達了外麵。

莉莉安準備了下午茶,他卻不打算和眾人一起享用。殷長夏很快便摸到了棺材,有些體力不支,躺在了裡麵。

鋼棺的味道並不好聞,有種浸骨的冰冷。

後背咯得有些疼,殷長夏便側著身體。

在殷長夏快要昏睡之前,他突然間詢問宗曇:[為什麼在A館的時候,突然讓我不要停止思考,讓我不要選下下策?]

他有些弄不懂,自己受喜麵同化,心神不定,不應該是宗曇樂於見到的嗎?

宗曇懶懶的說:[你忘了我之前的話?又想惹惱我?]

殷長夏沒好氣:[是是是,我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不長記性。]

看到他這個樣子,宗曇反倒悶笑了起來。

殷長夏:[……]

幼稚!

完全想象不出剛才那麼瘋的一麵!

殷長夏猜測:[……是之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如果沒有觸動宗曇,他絕不可能突然提醒。

[得寸進尺。]

宗曇的嗓音帶著誘惑,[想知道,那就拿東西來交換。]

殷長夏:[比如?]

宗曇:[你的血,你的身體,什麼都可以。]

他已經朝著另一個偏執的方向發展了嗎?

殷長夏囧了半天,自己之前的確答應了喂他,但也不能這麼著急吧?

殷長夏:[你餓嗎?]

宗曇毫不掩飾:[餓。]

殷長夏:[那,我拿載物……]

宗曇:[不行。]

殷長夏討價還價不行,當場開始耍賴:[你要求也太多了,我都這種身體了,你還想向我索取,你沒有心!]

宗曇:[……]

殷長夏在心裡乾嚎了起來,還使勁的憋著自己的眼淚。

足足把自己憋得眼眶通紅。

宗曇:[……]

真像是快哭了似的。

這個人,在遊戲裡被追著打,麵臨絕望之際,也從未有過一滴眼淚,而如今竟然擺出這樣的表情。

宗曇竟然有些僵。

這是老天派來的克星嗎?

宗曇煩躁的說:[行了。]

殷長夏:[那你……]

宗曇怪笑:[我怕這一路,你都在心裡嚎。]

這話像是在取笑,又像是揶揄。

殷長夏無辜的說:[哪有嚎?我這是傷感。]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宗曇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覺得挺有意思。畢竟能和他這樣說話的人,實屬罕見。

活著的時候,就沒人敢在他麵前耍賴,死了就更沒有了。

因此,宗曇對諸如耍賴,撒嬌這一類的行為,抵抗力極其低弱。

殷長夏等了良久,沒聽見宗曇出聲,也不想為人所難:[我就是隨口一問,不用掛在心上。]

宗曇重哼了一聲。

他眯起眼,語氣變得十分危險:[怎麼辦?你不想知道,我就偏想說了。]

殷長夏:[……]

你到底要鬨哪樣!

殷長夏腦海裡彈幕似的,一連串的閃過‘瘋子瘋子瘋子’的句子。

宗曇:[隻是想起了某件事情,所以才提醒了一兩句。]

殷長夏微怔。

他本來產生了幾分好奇,哪知道宗曇說到一半,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直到殷長夏昏昏欲睡,那句話才姍姍來遲——

[當年的我,就選過下下策。]

[真是愚蠢。]

他的語調十分冷漠,已經不是沒有感情這麼簡單了,竟被殷長夏聽出了類似於‘看不起’的感情。

那分明是他的過去。

縱然淒慘,蒼白,無力,也同樣屬於他的一部分。

明明是帶刺的口吻,完全不見任何軟弱的部分。

可聽在殷長夏的耳朵裡,在一瞬間傳來的,是那種不容於世的強烈孤獨。

這麼久以來,殷長夏仿佛頭一次正麵了解了他。

宗曇自視甚高,卻鄙夷著自己的靈魂。

直到蘇醒過來,外麵已經染上了一層霞光,快要進入夜晚。

殷長夏的眼睛也好了許多,那盒道具十分好用,可惜隻能用一次。

雖然還看不太遠,但三四米範圍,殷長夏還是能看清。

莉莉安推開了房門,手裡拿著銀燭台,昏暗的燭光照在他的下顎,讓那張精致空洞的臉,也多出幾分恐懼。

“請諸位隨我一同去向A館儘頭的房間,在今夜之前抵達B館。”

“B館的開館時間為晚上八點,到淩晨十二點,請各位貴客注意。”

才休息了沒多久,如今神經又再度緊繃。

光是A館一天,就已經死了一個魯大勇。

玩家的數量再度減少,從最初的十四人,已經隻剩下十二人。

這裡麵,還有倀鬼。

他們的處境變得雪上加霜。

眾人低著頭,跟在了莉莉安的身後,走廊已經被打掃得十分乾淨,絲毫看不出打鬥的痕跡,一切又恢複了歲月靜好的樣子。

莉莉安推開了儘頭的門——

唐啟澤突然捂住了嘴唇,快要嘔吐出來。

分明經曆了那麼多場遊戲,唐啟澤的忍耐力已經大大提高,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起了生理反應。

賈誠恐懼得大叫了起來,莉莉安也一同走到了裡麵,安靜的鎖上了門。

他吹滅了蠟燭,屋內徹底昏暗。

賈誠:“你到底想做什麼!?不是帶我們去B館嗎?”

莉莉安微笑著:“這裡隱藏著館長的信息,尊敬的客人,你們僅有一次探查的時間。”

賈誠:“什麼館長,你到底在說什麼!?”

莉莉安猶如機器人一般的重複:“這裡隱藏著館長的信息,尊敬的客人,你們僅有一次探查的時間。”

眾人:“……”

他們的臉色都十分難看,根本不願意在這裡久留。

莉莉安拿出了肚子裡的剪刀,無情的將剪刀掰斷,直接用剪刀插入了自己的胳膊當中,連接了兩邊快要斷裂的肉。

剪刀尖銳的那一邊,就直接從手臂裡捅出,中指仿佛生長出了倒刺。

這一幕看得眾人頭皮發麻,不敢再嗶嗶什麼。

殷長夏低聲喊了句:“開燈。”

話音剛落,屋內全都亮了起來。

剛才隻是驚鴻一瞥,而如今屋內的景象才全都映入到了玩家的眼簾當中。

滿牆用紅色的字體,寫滿了藝術兩個字。

密密麻麻,毫無空隙,互相堆集著,那逼人的壓迫感也就此襲來。

眾人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喘。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開始打量起整間屋子。

中古裝修的房間,內裡的布置複古,桌上擺放著羽毛筆,和一瓶墨水。背後是無數的書籍,整整一麵牆那麼多。而不遠處,則是一張大床,上麵懸掛著白色的床幔。

可這些玩家卻看不到這些細節,目光全然放到了懸吊在空中的三具屍體。

“太嚇人了。”

“她們嘴裡為什麼會有魚鉤?”

“凶手是想讓她們死了都還保持微笑嗎?”

牙關開始打顫,雙腿猶如灌了鉛。

唐啟澤搬來了椅子:“我先把她們放下來。”

身後的莉莉安突然發出一聲噗嗤的笑聲。

殷長夏奇怪的看了過去,瞧見他的目光,莉莉安善良的給出了回答:“莉莉安也一直被掉在上麵,她們三個,是你們後麵幾夜的引領者哦。”

殷長夏:“……”

鄭玄海:“……”

一想到他們晚上扮演boss的時候,也會得到這鬼東西的驅使權,幾位考核官心裡,除卻恐懼之外,還有種莫名的爽感。

在其他的世界裡,遊戲何曾替他們考慮過這麼多?

殷長夏自然沒有忘記,第四夜的boss任務。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大家先搜查!”

考核官都發話了,眾人就算再驚悚,也隻得先行動起來。

唐啟澤優先將三具屍體放到了地上,殷長夏走到了他的身邊,仔細觀察起來:“果然還是沒有內臟?”

唐啟澤點頭:“而且每個身體的肚子裡,好像……”

殷長夏:“……”

他明白唐啟澤的意思,就像莉莉安手裡的那把剪刀一樣,她們也被賦予了武器。

極具欺騙性質的美麗外表,內裡卻是藏著重重危險的。

那邊一陣尖叫聲驟然響起:“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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