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二十一章(1 / 2)

第二十一章

“就知道C館的通關條件不會這麼簡單!”

不足兩米高的牆上掛滿了壞掉的時鐘,所有人都不敢探出頭,死死的貼合於凹凸不平的牆麵,後背咯得快要起一圈印子。

館長的身影在濃霧之中浮動,隻能看到一個輪廓。

時而有一部分展露出來,手臂、腿部、觸/手,卻都像是盲人說象一般,看得不全麵。

江聽雲把頭給轉動過去,又被殷長夏掰了回來:“不要對視超過三秒。”

害怕他聽不懂,殷長夏又仔細叮囑:“會產生恐懼的。”

江聽雲:“?”

殷長夏忽然想起,現在應該是江聽雲拿到了身體。

他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江聽雲表現得再無害,那也是半鬼王級彆。

就算是現在鬼力沒有恢複,出去也能嚇倒一票亡魂。

自己這樣千叮嚀萬囑咐的對象,可能根本不把外麵的館長放在眼裡:“……沒什麼,就當我隨便亂說。”

江聽雲的確沒把館長放在眼裡,卻把殷長夏放在眼裡,肩膀上的蜘蛛代替了江聽雲的眼睛,以此來緊盯著殷長夏。

讓人極度驚悚。

江聽雲在一秒間便乖順了下來,蹭了蹭殷長夏放在他頭上的手指,以最原始的辦法表達著自己的親昵。

江聽雲:“夏……”

殷長夏強調:“我的名字是殷長夏。”

殷長夏不再同他對話,感知著館長每邁出一步時的啪嗒聲,仿佛某種不可名狀的怪物,在借由縈繞他周圍的武器上岸。

脆弱的神經經不起玩弄,數次危險下來,就像是冬日裡被凍得發脆的樹枝,輕輕一掰,就能掰成兩截。

眾人心頭發緊,隻得祈求第二堵牆趕緊開放。

三分鐘倒計時,也太漫長了一點。

某條觸/手伸了過來,上麵突然睜開了一隻眼睛。

隔了不過三秒,更多的眼睛強行撐開了表皮,猶如雨後春筍般瞬間長滿了那條觸/手。

他是在觀察。

殷長夏放沉了呼吸,被盯得側身發麻,就算明白它就在身後,也不敢轉頭。

“不要對視!”

“不要對視!”

“不要對視!”

一連三遍的警告,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上。那條觸/手並沒有和他們動手,隻是旋轉著角度,和他們周旋起來。

眼睛太多了。

眾人不斷轉動著自己的身體,低垂著眼眸,又不敢徹底閉上。

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失去視力不亞於主動送死。

這種無聲的周旋,往往是最令人恐懼的。

尤其是他們滿腦子都是賈誠死時的光景,這種感情就在被一點點的放大。

誰也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被植入白色蟲卵,就更加不敢做那個第一個暴起的人了。

觸/手繞過一個又一個的玩家,終於抵達殷長夏這邊。

殷長夏挪開了眼睛,沒有和觸/手對視,反倒直直的撞入了江聽雲的眼瞳當中。

他一直盯著自己?

江聽雲的眼瞳黑中泛著灰色,每次接替身體的時候,都有這個明顯的變化。

這雙眼睛無法乘載任何東西,天地都裝不進去,更像是被精心雕琢的工藝品,完全無法感知任何的感情。

殷長夏在同他對視的幾秒內,觸/手已經伸到了殷長夏的眼前。

江聽雲更先一步,朝著殷長夏伸出了手,遮住了殷長夏的眼睛:“不……看。”

殷長夏腦子有些發懵,沒想到江聽雲會這麼做。

比起最初的見麵,江聽雲腦子好像靈活了一些?難道真是因為投喂了一隻鬼魂的緣故,令他鬼力恢複了些許,有更多的力量去衝擊自己空白的記憶?

唐啟澤躲避著眼睛:“你彆遮住他的眼睛啊,萬一觸/手開始襲擊,到時候我們可怎麼辦?”

江聽雲:“夏……說,不能看。”

唐啟澤嘴角抽搐,怎麼感覺A級大佬突然一下子變成小綿羊了?

觸/手周旋太久,沒想到他們早有防備,顯然是提前知道了對視的秘密。它不再隱忍,立即朝著殷長夏襲擊,想要拽住他的手腕。

既然他們不想看,那就強行讓他們看!

大批蜘蛛在那一刻,便湧動了出來,堆積成了一整麵牆,然後從牆上一躍而下,猛地咬住了那些眼睛。

濃漿迸裂,受傷的眼睛流出了黃色的液體。

原本還溫順的江聽雲,忽然就變得凶戾了起來,好似展現著自己獠牙的毒獸。

唐啟澤:“……”

他被這一幕給驚呆了,對於唐啟澤而言,觸/手和這一整麵牆的蜘蛛同樣可怕,他的身體連忙朝後跌去,嚇得臉色泛白。

而再一看江聽雲,整個人都被濃稠的黑暗裹著,又陰邪又駭人。

唐啟澤的後背發涼,驀然想起了宗曇。

隻不過宗曇的壓迫感更尖銳,隻是簡單的現身,便能一寸寸的侵略旁人的神經。

觸/手受痛,立刻鬆開了殷長夏,很快又縮到了濃霧當中。

“第二堵牆開了,大家快進去!”

所有人開始一股腦的朝著第二堵牆湧去,眼帶渴望的看向了C館儘頭的房間,他們離安全又進了一步。

時瑤:“C館的通關任務,不是讓我們贏下一場遊戲嗎?現在可怎麼贏?”

外圍的賭桌,已經被館長所占領。

倘若不是殷長夏喊了那句不要對視,恐怕他們會毫無防備的麵臨恐懼,至此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冉正天驚慌失措的說:“這種時候就彆想著贏下遊戲了,逃命要緊啊!”

眾人心有戚戚:“又是克係怪物,又是蜘蛛,完蛋了。”

殷長夏:“……”

尹越隱藏在人群當中,眼露精光的發問:“裴考核官之前不是說,身體裡藏著一隻邪物嗎?我們的贏麵可全在裴考核官的身上了啊,萬一邪物在此刻反撲……”

失去手指的王昆麵露緊張:“剛才,我、我好像看到那些蜘蛛,在和裴考核官交流……”

眾人齊刷刷將目光放到了江聽雲的身上,眼中無不帶著害怕。

天上的燈光打了下來,隔絕了每一堵牆間的距離。

一邊在光明,一邊在黑暗。

這是一條鴻溝。

江聽雲仿佛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眼神,沒有任何一雙,是帶著平靜和友善,仿佛自己做了什麼惡事,令所有人都開始害怕他。

江聽雲眼瞳裡沒有了任何光亮,抱住了頭疼欲裂的腦袋:“我隻是……為了……夏家,彆……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他手上的力度太大,在自己的額頭留下了一條抓痕。

眾人看他如此不對勁,更加驚恐了起來。

“難道裴考核官也要開始變成蝸牛嗎?”

“彆散播恐慌!”殷長夏厲聲道,“現在躲過館長才是最重要的事,誰敢再多說一句?”

眾人紛紛低下了頭,頗有些羞愧。

越是這種時候,心理素質不好的人,就越容易引起團隊的崩壞。

殷長夏低聲對江聽雲說道:“我們之前不是做了約定,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幫你完成。出了這個遊戲之後,我就找任叔幫你問清。”

江聽雲仿佛陷入魔障一般,指甲幾乎要嵌入肉裡麵。

“關於那個宅子的事,任叔知道得最多。不需要等太久,至多半個月。”殷長夏不得已拽住了他的雙手,強勢的說,“看我!”

江聽雲的眼睛裡恢複了些神采,並不如他所想象的,全都是責怪與恐慌的眼神。

肩膀上的蜘蛛同殷長夏對視時,他難得的感受到了平靜。

即將爆發的鬼力,在這一刻得到了控製。

江聽雲當真聽了殷長夏的話,隻是單純的注視著他。

殷長夏鬆了一口氣,這些人還真是不知道危險。牆外麵有館長在不斷試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對他們發起攻擊,如果這邊的江聽雲再失控,那將會是雪上加霜的災難。

饒是殷長夏,也驚出一身冷汗。

殷長夏充滿了蠱惑性的說道:“外麵的東西才是怪物,你不是,對不對?”

江聽雲:“我……不是?”

原以為江聽雲會按照之前那樣,重複他說的話。

的確是重複了,卻帶著疑問的語氣。

殷長夏有些錯愕,眼下的江聽雲並沒有恢複記憶,沒有任何的偽裝和算計,表現的全是他的本真。

然而這樣的他,卻無法認同自己。

連一句我不是怪物,都不能說出口。

殷長夏在這一刻心情複雜了起來,大約是自己植入這個心理暗示時,他被更多的事情,根深蒂固了這個想法。

越是和江聽雲相處,就越容易感知到他的過往。

殷長夏掰著他的手,按壓了好幾下,令他手上的力度漸漸被化解,然後慢慢的鬆懈下來。

“不管什麼時候,都彆以自殘的方式活著。”

江聽雲:“……”

裴錚:“……”

在江聽雲掌控身體的時候,裴錚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裴錚心臟微微酸脹,一股莫名的情緒湧動了出來。手指剛剛用力得像是猛獸的爪子,充滿了攻擊性。隨著殷長夏按壓他的手指的動作,連裴錚的情緒也漸漸平息。

殷長夏不大會說漂亮話,也不喜歡安慰人。

說出口的話大多都是懟人。

越是如此,他鮮少的一麵展露了出來,才會帶來那樣的衝擊力。

觸/手在此刻又繞了過來,這一次並非一根,而是從四麵八方的湧了過來。

裴錚低聲對江聽雲說:[你這樣是保護不了他的。]

江聽雲:[……]

裴錚:[在這種情況下,你做出反擊,反而會帶給他劣勢。你難道想讓他被所有人恐懼嗎?]

江聽雲搖了搖頭。

這大約是他們第一次交流,之前無論裴錚說什麼,江聽雲都不會搭理。

裴錚甚至覺得他沒有神誌,是個智障。

裴錚:[那,就把身體還給我。]

短短一句話,令眼前一片眩暈。

再度穩住心神,裴錚已經取回了自己的身體。

他目光幽深,低低的笑了起來,原來突破口在殷長夏這裡!

這個柴米油鹽不進的家夥,連彆人的意思也無法理解,裴錚永遠無法掌控主導權,總是江聽雲想拿,就能拿走身體。

而如今殷長夏遇上危險了,反倒幫助自己拿回了身體……

還真是個諷刺。

裴錚拿出了絞絲,借由第二堵牆的力道,絞絲迅速繞行一圈,連同那些觸/手也綁了起來,令它們猶如跟牆體生根了那樣。

絞絲的力道極強,還帶著毒性,不一會兒那些眼睛上就染上了烏紫。

它們似乎是想要掙紮,裴錚表情發狠,絞絲勒得更緊,牆麵流下了許多黃色汁液,那種魚腥味變得更濃,幾乎是撲麵而來。

眾人捂住了口鼻,熏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殷長夏在此時站起身:“唐啟澤,匕首給我。”

唐啟澤立即丟了一把給他,剛才觸/手不固定,又不能和他對視,不知道會用什麼方法襲擊,當然不敢反擊。

而如今恰恰是極佳的機會!

殷長夏撕下衣衫,蒙上了自己的雙眼,迅速繞到了牆邊,手裡握緊了匕首,按下了匕端後刀刃迅速增長,將那些觸/手給切斷。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那些斷裂的觸/手上的眼睛,失去了營養供給,便像是枯萎的花那樣,徹底萎縮乾癟。

沒人敢回過頭看向這一幕,也自然不清楚殷長夏做了什麼。

唯有剛才利用絞絲和第二堵牆纏住館長的裴錚,眉頭越蹙越緊,這無可挑剔的默契和配合,快要讓他想要永遠沉溺於這樣的舒適區。

難道殷長夏自己不知道,但凡和他配合過的人,再去其他隊伍,就會感到奇大的違和感嗎?

原本扣上的齒輪,強行被人掰扯開,一切都變得不順利。

所有人都會被這種默契感給寵壞的。

殷長夏丟掉了手裡的匕首,迅速回到了第二堵牆內,接觸過那些眼睛,不能保證匕首會不會出現問題。

殷長夏鬆了一口氣,鄭玄海立即遞了張手帕給他:“擦擦吧。”

殷長夏:“謝了……”

剛一說完,殷長夏就愣了。

鄭玄海從擦嘴,到拿醫療箱,到給他找到了禦寒的圍巾,現在甚至連帕子都準備好了?

奇奇怪怪的男媽媽人數在增加。

此時第一堵牆總算是開啟了,眾人再度起身,趕忙抵達了那邊:“還有三分鐘,還有三分鐘!”

館長這一次不過是試探,沒想到他們不僅沒有害怕,反倒還敢反殺。

雖然那幾條觸/手並不算什麼,可館長卻有些怒不可遏。

下一秒,更大的霧氣向著他們襲來。

盤踞於天空的海鷗低空飛過,發出了悠長的鳴叫聲,翅膀上的羽毛掉落了下來。

他們聽到了什麼東西在上岸的聲響,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可誰也不敢朝那邊望去——

“算我求你們了,倒是看一眼,發生了什麼事!”

“誰敢?你敢?”

“對視三秒才會出事,況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植入了白色蟲卵,有些人倒是動一動啊。”

他們忽然間爭執了起來,卻誰都不敢在此刻回頭。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正想著要不要冒險,鄭玄海卻攔住了他:“我來。”

這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鄭玄海主動保護他的掌控者了。

裴錚就這麼看著,竟然沒有之前那麼偏激。

內心有個聲音,充滿了惡劣的說:“這或許隻是他們在作秀,殷長夏知道自己的過往,才會命令鄭玄海這麼做的。”

而另外的聲音,又滿帶著渴望:“或許真的有特例?殷長夏就是那個存在。”

殷長夏和鄭玄海絲毫不知裴錚的想法,鄭玄海小心翼翼的嘗試著,朝著那邊看過去。

無數怪物藏匿於霧氣當中,湧動著自己的魚頭,朝著他們的方向襲來。

鄭玄海隻看了一眼,便立即回頭。

“出事了!”

殷長夏:“什麼情況?”

鄭玄海神色凝重的說:“那些坐莊的魚怪,現在全都受到了館長的驅使,在朝著我們湧過來!”

眾人的神經再度提緊,現在想藏也沒辦法了。

看來館長是打算來硬的了!

這裡離C館儘頭的房間已經很近了,王昆開始拍打起了那扇大門,門的正上方有一塊凹陷的地方,不知道是要放置什麼。

王昆完全沒有留意,反而陷在自己的情緒當中:“放我進去!”

希望近在咫尺,又如同天涯般遙遠。

他們誰都不願意硬碰硬,賈誠的死狀對他們影響太大,誰也無法鼓起勇氣。

眾人宛如茫茫大海裡的小舟,受到風雨拍打,無法破開迷障,隻得就這樣隨波逐流。

眼看著那些魚怪即將登陸第三堵牆的範圍,竟是平日裡最膽小的時瑤突然發聲:“不能這麼坐以待斃。”

時鈞一瞬間的疑惑,而後又恢複到涉世未深的樣子。

向來被精心養育在溫室裡的姐姐,不論能力和精神都無法承受太多的東西,縱然這樣她還被道門吹噓為百年難遇的天才。

最近這幾天,時瑤卻真的在改變。

到底是什麼影響了她?

時鈞將目光放到了殷長夏的身上,以那張稚嫩的臉掩蓋著自己的觀察和打量。

他喜歡一切和暴力掛鉤的美麗的東西。

唯有這一點,時鈞不曾說謊。

王昆心有戚戚的說:“我們當然知道不能坐以待斃,但對視三秒鐘,就會變成賈誠那樣,這樣的怪物要怎麼對付?”

時瑤:“館長不是還沒對我們動手嗎?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