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十章(1 / 2)

第十章

樊野氣到頭頂都在冒煙, 悲憤的低頭瞥到了自己肉乎乎的手掌,突然止不住的微顫了幾下。

爸爸?

他是一把年紀的老骨頭了,殷長夏哪裡擔得起這兩個字。

樊野內心的某塊地方赫然轟塌,當初種下鬼種, 以為自己能控製殷長夏了, 沒想到反而害他不敢對殷長夏動手。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鬼種成了殷長夏的保命符。

氣氛變得焦灼, 時鈞也沒想到會有一隻小鬼, 陡然出現在激烈的衝突中間。

他看上去無非三四歲,和玉雪可愛沾不上邊, 麵皮崩得極其嚴肅。其中一隻眼睛綁著臟兮兮的白紗,像是被人挖了眼球, 周身都是極強的煞氣。

時鈞諷刺道:“殷考核官什麼時候淪落到,需要一隻柔弱的小鬼來幫你了?”

“他自己竄出來的。”

為了防止時鈞做大死, 殷長夏小聲提點, “還有他不是小鬼。”

“都叫爸爸了, 怎麼不是?”

時鈞剛一道出,便感知到扭曲的惡意襲來,如此陰冷,宛如一條吐著猩紅信子的毒/蛇。

對方好像是被‘爸爸’兩個字給刺激了。

樊野聳著肩,又委屈又要丟狠話,那雙金色的眼瞳裡泛著冷意:“小子, 你想找死?”

綠毛圍繞著時鈞開始生長起來,足足長滿了一整圈。

倘若不是時鈞手裡的人骨紅雨傘,在時鈞的周圍形成了防禦,那不祥的綠毛早就長到了時鈞的身上。

時鈞如臨大敵, 切換了人骨紅雨傘的模式, 由攻轉守。

又不是他在叫殷長夏爸爸!

而且看那小孩兒的樣子, 像是做了一件極其丟臉的事情,要滅了在場眾人的口。

時鈞:“把人給滅口了就沒人知道你叫爸爸了嗎?”

樊野嗜血的笑了起來,回頭時帶著三分天真的詢問:“爸爸想怎麼對付這小子?是油煎還是刀割?”

殷長夏還跟嚇唬人似的,認真和樊野對話:“太血腥了,有其他招嗎?”

樊野讓綠毛一點點侵入時鈞的空間,圍困到找不出半點逃脫的縫隙。

樊野:“還可以讓他渾身長滿綠毛,再一刀殺了他,讓他死後僵屍化,變成一頭毫無思維的綠毛僵,以後為我所用。”

殷長夏拍掌:“這個好!”

時鈞眼皮直跳,告誡自己這不過是他們兩人一唱一和來嚇唬人的。

一定要鎮定。

“以為這樣我就會害怕?”

時鈞再往殷長夏那邊一瞧,發現他滿是期待,隻差拍手稱好了。

這真的隻是嚇唬人嗎?

時鈞生出了懷疑。

綠毛說長就長,已經蔓延到四周,門框上也全是這樣顫巍巍的綠毛,壓縮著時鈞周圍的空間,不給人半點反應的機會。

時鈞拿著人骨紅紙傘不停的掃動著綠毛,想要減緩這東西的生長速度,奈何剛掃完,這東西又更快的生長起來。

時鈞低低罵了句:“可惡。”

這兩個惡人!

時鈞卻偏不信邪,不願意就此收手。

人骨紅紙傘已經完全撐開,攻凜冽的攻擊做出試探。但凡殷長夏和樊野有任何的懼怕,時鈞便會摸清他們的實力,這一次的談判便能占據上風。

人骨紅紙傘撐開後,血雨如細針一樣刺下,不僅未能消滅這些綠毛,反倒使它們得了雨露的滋潤,長得更好更茂盛。

時鈞覺得麵子上掛不住,攻擊完全沒有奏效。

再一看這兩人,簡直把麵不改色做到了極致。

殷長夏:“哇哦,原來這傘還能當灌溉器?”

時鈞:“……”

動搖的成了他自己。

時鈞開始思考著,要不要就此收手?

這麼大的響動聲,自然驚到了主屋的任叔。

他趕忙走了出來,在見到這一幕過後,任叔徹底驚了,身體戒備的貼在了牆壁上:“小祈,這、這是……”

殷長夏:“介紹一下,樊野,我好大兒。”

好大兒!?

任叔嚇得手都在打顫:“可彆……”

等等……樊野?

那不就是怨狐眼和骨哨的擁有者嗎?

樊野在道門是很有名的。

這種有名,卻不是正麵,而是負麵。

樊野分明出自於道門最正統的時家,偏行另類之事,一心癡迷研究怨狐眼和綠毛僵。

要是光這樣也就算了,偏被他成功了。

樊野本想以邪製邪,隻可惜最後卻丟失了自己的初衷,變得變本加厲。

時家將他趕了出去,並且則其改名。

樊野便選了母姓,從時野變成了樊野。

這本是時家保護他的舉動,樊野卻並不懂得時家的苦心。而後事情越演越烈,樊野再也無法收手,他平生最愛操控與馴服他人,竟敢把綠毛僵弄到尋常人的身上。

時家、夏家、以及他的祖輩聯手,將樊野鎮於凶棺之中。

任叔想起這段記載,不免有些忌憚。

這可是道門裡傳說中的存在,大佬裡的大佬。

樊野竟然也從凶棺裡出來了?

小祈還說這是他的好大兒?

然而當任叔小心翼翼望向樊野時,發現他不僅沒有被惹怒,更加沒有反駁。

媽耶!

再也沒有比這更驚悚的事情了!

時鈞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眼裡有了幾分迷茫和疑惑:“樊野?”

怎麼有些耳熟?

任叔留意到了時鈞:“你就是時家的吧?連樊野都不知道,難道你並不是繼承人?”

時鈞的心頭一陣扭曲,想起了時家對他的不公。

“時瑤才是。”

“這就難怪了。”

任叔仍以壁虎似的動作貼在牆壁上,背部和牆壁沒有任何縫隙,對樊野十分忌憚。

任叔低低的對時鈞說:“彆怪小老頭多嘴,樊野是時家先祖,你還是恭敬點吧。”

時鈞變得僵硬,先祖?

樊野緩緩將小肉手放到了人骨紅紙傘上麵,聲音稚嫩,卻極具威懾力:“這東西還是我做出來的,現在的時家後輩,就這麼沒有眼力見?”

時鈞心臟捏緊,表情變得凝固。

他會聽薄臨鋒的話,也是因為人骨紅紙傘的傘骨,被薄臨鋒率先找到。

而眼前的樊野,看著也有辦法修複人骨紅紙傘。

既然如此,那他何必受薄臨鋒差遣?

時鈞在內心權衡了幾秒,很快便確定了方針,雞蛋可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時鈞天真無邪的喊著:“老祖宗。”

樊野麵露陰冷,並不買賬。

時鈞內心打著小算盤:“老祖宗是被人挾持了嗎?”

挾持?

他倒真是被那古怪的東西挾持了。

況且他骨頭縮水的事,很有可能是因為雙魚玉佩的影響。畢竟在自己蘇醒過來的時候,瞧見一隻大魚吸取著他的鬼力。

時鈞使壞的在樊野和殷長夏身上打量:“老祖宗有什麼難處,可以告訴我。”

樊野晲著他,知道這小子不單純。

表麵看著陽光無害,實則行事狠厲。

若換做平日,樊野會欣賞這樣的人。

他討厭麵上良善的偽君子,喜歡善於坑害彆人的真小人。

不過現如今時鈞想通過坑害殷長夏,去跟他拉近關係,還真是大錯特錯了。

他的鬼種在殷長夏的體內。

一想到這裡,樊野的內心都悲憤了起來。

大意了。

還以為殷長夏是什麼小白兔。

這人心黑手黑,總之統統都是黑的!

樊野打斷了他的話,反手坑了把時鈞:“你很想威逼殷長夏?”

時鈞:“……”

這個事態的走向,怎麼這麼古怪?

他是想借打壓殷長夏去刷樊野的好感啊!

正巧了,樊野也是這麼想的,他也借由時鈞去刷殷長夏的好感。

樊野:“我都叫他爸爸,你該叫他什麼?”

時鈞一臉的憋屈。

怎會如此?

那句先祖,不就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嗎?

時鈞氣得猶如鼓起來的包子,倒是一副和長輩撒嬌的小輩模樣:“老祖宗,你彆跟我亂開玩笑。”

樊野心道自己都沒辦法解決,這小子能有什麼辦法。

想騙他露出破綻,好讓殷長夏利用鬼種對他施壓?

樊野自然不會上當。

樊野的腦子現今冷靜下來了,殷長夏作為唯一供奉人,再惱羞成怒也不能對他動手。

且不說這一點了……

其他凶棺的厲鬼,就不會允許殺了殷長夏。

樊野的心裡有氣,正巧時鈞又撞了上來,自然不會放過:“一口一個老祖宗,結果這麼大逆不道,可見你小子心不誠。”

殷長夏和鄭玄海在旁邊憋笑,沒想到失態的走向會變成這樣。

時鈞越發憋屈,氣得快要哭出來了。

瞧著樊野這模樣,是不肯罷休了。

時鈞為形勢所迫,沒想到自己一個a級玩家,竟然受此大辱。

他低下了頭,悶悶的說:“我錯了。”

樊野:“那你還不把那小玩意兒收起來,免得傷到殷……我爸爸。”

樊野沒想到自己的話又給拐了個彎兒,肉嘟嘟的麵頰上籠罩了一層陰影,暗暗發誓一定要取出鬼核之中的‘繁衍者’勳章。

殷長夏這才發話:“其實也不是不談,隻是不想現在談,等明天你姐到了再說。”

時鈞一聽他們什麼話都帶上時瑤,心裡竟有了絲不滿。

不過時瑤是他們隊伍裡的,又一直跟著他們行動,當然可以這麼說。

時鈞悶悶道:“好。”

他看向了任叔,態度可不似剛才那樣處處受人壓迫,趾高氣揚的問:“這破地方,有房間給我住嗎?”

任叔:“小祈旁邊的屋子,直走,左轉。”

這小子行事邪,全憑自己心情,最好莫要惹他。

任叔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想到殷長夏能在這一群人當中如魚得水,也不是個正常人。

時鈞收起了人骨紅紙傘,咬咬牙丟下了一句話:“殷考核官,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朝著前方走去,碰的一聲關上了門。

夜色濃厚,月色浮動在重重樹影之間。

光線變得更加陰暗,隻能聽到幾聲犬吠之音,顯得幾分淒厲。就連那月光也靡靡不振,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夜已經很深了,稠濃得好似墨汁,幾人各自回到了屋子裡。

樊野一溜煙的離開了此處,恨不得視線當中千萬不要再有殷長夏的影子,以免他又丟老臉,甜膩膩的去喊人家爸爸。

殷長夏回到了房間,心道還好有樊野插了一腳,不然時鈞當真激怒宗曇……

這個屋子都保不住了。

自從吸入夏予瀾的鬼力之後,他的實力每日愈增,早已經恢複了巔峰時期。

等殷長夏走入了房間,宗曇才控製著右手的鬼骨,使得裡麵的紅線驟然扯出,形成一個特有的空間,能讓兩人進行長久的接觸。

宗曇眉宇淡淡,拿出了藥膏,手指摩挲了兩下。

殷長夏坐在床沿,乖巧又驚奇的問:“老婆,你還會給彆人擦藥膏?”

宗曇連眼皮都沒抬:“我在夏家過的那些日子,給自己擦了無數次藥,你說會不會?”

殷長夏裝得感動的吸了吸鼻子:“老婆真賢惠。”

宗曇也不惱他,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了他的大腿。

殷長夏立即就不敢皮了,沒想到宗曇這樣突然,凍得他直哆嗦了一下。

深秋季節,溫度濕冷。

殷長夏腿根的肌膚十分敏/感,分明應該凍到發抖的,隨著宗曇手指輕輕用藥塗抹的動作,他的耳廓卻紅成一片,這種既冷又刺激的感覺,讓殷長夏一時間有種想朝後縮的衝動。

宗曇微微抬眸,便瞧見了這樣的殷長夏。

手上的動作驟停。

心卻被勾得發癢。

“塗完了?”殷長夏心頭發緊的問。

宗曇:“嗯。”

殷長夏如釋重負,大大的鬆了口氣:“這就好。”

殷長夏原本是想抽開腿,哪知道宗曇的手卻遲遲沒有挪開,反倒得寸進尺的往上滑動,觀察殷長夏的一舉一動,便成為他最大的樂趣一樣。

原來腿根這塊是弱點,摸兩下耳根都要紅了。

這也……太敏/感了吧?

宗曇喉頭滾動,突然驚覺自己不是想得寸進尺那麼簡單,想要索取更多更多。

殷長夏:“!”

他連忙抖了抖腿,把剛才那股異樣感給抖開。

殷長夏憤憤的說:“乘人之危!”

宗曇的姿態卻顯得恣意,猩紅的眼瞳裡綴滿了笑意:“厲鬼向來行惡,乘人之危算什麼?”

殷長夏:“……”

瘋子竟然還會耍賴。

殷長夏連忙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像是一隻蠶蛹。

宗曇笑出了聲,一時間覺得殷長夏的某些行為很可愛。

嘴上喊老婆喊得越熱烈,行為上摸一摸就成了這樣。

說不過還學會了發小脾氣。

“下次再叫老婆,你倒是考慮一下言行一致。”

宗曇站起了身,坐到了床沿,被月色清輝溫柔的籠罩著。

而殷長夏背對著他,憋得自己麵頰漲紅,卻聽身後傳來一句聲音,笨拙又帶著冷意,如山巔雪在耳膜裡緩緩化開:“夏夏?”

這也太犯規了。

是個人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被靠近耳朵裡喊了這句話,都要燒起來了。

殷長夏麵無表情的捂住了被子,心臟的跳動聲變得不規則,覺得從未談過戀愛的自己,現在就跟小學生一樣幼稚。

看來就是經驗太少。

抵抗能力太差。

殷長夏深吸了好幾口氣,想要強迫令自己睡過去,在腦海裡數著一隻綿羊,兩隻綿羊……到最後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就變成一隻老婆,兩隻老婆……

幾十分鐘後,殷長夏終於睡了過去。

宗曇仍靠在窗邊,身上衣衫灼紅,在深秋時節的夜月籠罩下,光是站在那裡就帶著強烈的侵略感,侵染著視覺神經。

[夏予瀾,這下子你可以出來了吧?]

一道身影緩緩凝結而出,在陰氣不濃鬱的現實世界,連徹底現身也無法做到。

宗曇散漫的表情瞬間變得銳利:[手劄上麵的記載是真是假?]

夏予瀾:[……真。]

宗曇氣壓低沉,卻發出了咬牙切齒的笑聲:[原來早該結束,到我那個時候,夏家就應該不再供奉凶棺了。]

可他跟江聽雲是天生的。

如若夏家不再受凶棺庇護,他們也不待在夏家老宅,這一生大部分時間不是發瘋就是癡傻。

這便是因果。

宗曇覺得異常諷刺:[救贖者是夏家,施暴者也是夏家。]

夏予瀾:[……]

他覺得異常疲憊,當年決然赴死,並不是為了看到夏家變成這樣。

這一生所求,不也如虛幻一場嗎?

夏予瀾忍不住去猜想,當年那場瘟疫,是動用凶棺好,還是放任夏家更好。

夏予瀾也說不清了。

隻是唯有一點是能確定的。

那個時候夏家哪怕存活一人,也不會有這麼困難的處境。

外麵的月光靜靜流淌著,靜謐的覆蓋在枯葉之上,某些東西真是亙古不變,千年前他看到的月光也是這樣。

夏予瀾滿心複雜:[你今日主動喊我現身,是想跟我打一架,好報複夏家?]

宗曇的表情極冷:[不。]

夏予瀾:[那你是為了什麼?]

宗曇:[陸子珩和江聽雲聯手,止不得會做出什麼,我叫你出來,是想暫時休戰。]

是啊,倘若他再和夏予瀾鬨出什麼,殷長夏隻會更加艱難。

夏予瀾心頭微驚,打量著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