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廷辯 孫明達舌戰群儒(2 / 2)

“聖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兩年來,世家占據國子監生源的名額卻毫無建樹,長此以往隻怕民意沸騰、怨聲載道。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改革監生生源,由原先以父輩、祖輩官階進國子監變為以學識成績入國子監。國子學、四門學不再設官階門檻,凡是品學兼優者,無論家世貴賤,皆可以入國子監讀書。唯有如此,才好彰顯天家公允。”

孫明達言之鑿鑿,底下的一眾官員徹底傻眼。

孫明達在說什麼,他瘋了麼?

孫明達還真就豁出去了,他不妨再得罪得狠些:“如今隻京城一處國子監,可收生源太少,民間還有許多滄海遺珠不曾被選入朝堂,不若在江南令設一處國子監,分南北兩監,共同為聖上選賢擇優。”

皇上也木了。他知道孫明達能說,可他沒想到孫明達這麼能說。

他要怎麼接……

孫明達說完還跪下身:“臣所言皆為是聖上分憂,並無半分私心,縱然來日被人排擠唾棄、丟官棄命,臣也認了。那都是微臣的命,不怪任何一位同僚。是臣口不擇言自作自受,也是臣命數已至、該早死給旁人讓路,絕不是旁人蓄意陷害,也絕非是禦史台等諸位高官大臣聯合下的死手。隻盼著聖上看在微臣一心為國的份兒上,能保臣留個全屍。臣攜國子監與天下讀書人,叩謝皇恩!”

孫明達說完,行了大禮,還以袖抹淚。

皇上徹底目瞪口呆。

朝臣們無語凝噎,偌大的朝堂,沒有一個人敢動的。

這番唱念做打,他們服了,他們真的服了……

禦史大夫怨念地看了一眼陳禦史,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聽信陳禦史的話,讓禦史台率先對孫明達發難。瞧瞧孫明達說得什麼話,他不是暗指,簡直是明示禦史台與今日彈劾他的人要謀害他的性命。

眾臣隻覺得自己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般惡心。

孫明達,好狠的一個人!

一場鬨劇,最後以皇上出麵打岔結束,生源改革一事眾人都默契地不敢再提。但是有這件事在前麵,國子監發的那本新書已經不算什麼了。

賣就賣吧,多大點兒事?

國子監賣書似乎也沒有那麼過分,可以接受。

孫明達從大殿上起身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拉他,還是成安公公看不過去,上前扶了一把。

等退朝後,眾人自覺與孫明達保持距離,再不忿、再憎惡,他們眼下也不能將氣往孫明達身上使。彆回頭真有人忍不住滅了孫明達,還得將屎盆子往他們身上扣。

今兒這朝會上的,眾人已經精疲力儘了。

孫明達接收到了周圍的寒光,此時此刻,也就隻有他所討厭的楊直還願意與他同行了。

楊直對孫明達還挺佩服的,起碼他就不敢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那樣不要命的話。行至宮外,楊直還是問了一句:“孫大人,您說生源改革真的能推行嗎?”

孫明達心累,不太想說話,擺了擺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能不能改,要如何改,他們說了都不算,得聖上所了才算。他今日實在不想動腦子了。

孫大人在大朝會上的壯舉,很快被傳揚了出去。不同於朝中諸位大臣一致反對,京城一帶的讀書人都對國子監以及孫明達本人無比擁護。

孫大人不愧是國子監掌權人,這才是一心為讀書人著想、為大魏文教嘔心瀝血的典範,是他們讀書人心目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往後若是誰敢動孫大人,便是與他們讀書人為敵。

禦史台彈劾孫大人,攻殲國子監,那是禦史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無恥之尤!

有些讀書人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寫文章向國子監投稿,抨擊禦史台行徑。孫大人都發聲了,他們也不能畏畏縮縮。

就連傅朝瑜也對孫明達刮目相看了,原是他狹隘了,先前竟然覺得孫大人泥古不化,人家孫大人即便固執了些,思想也是超前的,起碼比起朝中其他人已經超前太多了。

眼下人已經回了國子監,傅朝瑜便打著去找先生請教的由頭,去跟孫大人問個好。

眾人裡,唯有杜寧心情最為複雜。

為何在這種關鍵時刻竟然有楊毅恬的身影?他想不通,遂合上書,心有不甘地問楊毅恬:“你幾時有那樣的本事了,畫的什麼圖還能讓孫大人帶去朝堂?”

楊毅恬回得平靜:“先前孫大人讓我統計的,用的是懷瑾教給我的法子,意外得好用。”

杜寧內心再次湧起嫉妒的毒汁。

比起自己的失敗,昔日好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兩人閒聊之際,傅朝瑜已經見到了孫明達。

孫大人這會兒靜坐在王紀美身邊,全然看不出他曾舌戰群儒不落下風的威風模樣,反而有股淡淡的疲憊感,眼下的青黑色也愈發明顯了。

傅朝瑜原本想打聽些事兒,見他如此倦色也不好再打聽了。

反而是孫明達一眼掃過便知道他想問什麼,自顧自地開口:“生源改革一事牽扯甚廣,我在朝中也不過順嘴說了出來,皇上壓根未曾表態。再者,世家沆瀣一氣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如今又沒有法子牽製他們,想要推行生源改革實在太難。興建兩個國子監,興許可行些。”

傅朝瑜聞言,隻覺得跟自己猜想的也差不多。他也不指望彆的了,就盼著世家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捅個大婁子。

孫明達警告:“你不可自作主張。”

傅朝瑜端正身子:“大人放心好了,學生不會的。”

王紀美倒了一杯茶遞過來給孫明達:“他有分寸。”

孫明達嘴角抽搐。

趕走傅朝瑜後,孫明達才決定跟王紀美好好說道說道:“你還是少縱容他些為好,這小子外表看的彬彬有禮,實則心裡比誰都傲,性子還倔,九頭牛都拿不回來。不管什麼事想到了就去做,也不反思一下此事有多駭人聽聞。如今他是在國子監裡,有你這個先生護著,更有我這個祭酒在外擋著,暫且能遮一遮他的鋒芒。來日他果真入朝,還有誰能擋得住他?難不成他真以為世家大族都是如紙糊的一般,不堪一擊?這段時間國子監能順風順水,乃是聖意在國子監,而非世家無力。”

王紀美壓壓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這是關心則亂,為何你偏就不願意相信他們這些年輕人呢?”

“相信?相信他們能把天捅一個窟窿,還是相信他們能將官場攪一個天翻地覆?”

王紀美正色:“若官場本就是錯的,為何不能改?”

孫明達驚疑地瞪著王紀美。是了,細究一番,王紀美好像確實一直都是這個性子。當年王紀美年輕的時候在朝中同樣攪風攪雨,一刻也不曾消停。他那個徒弟,竟真的與他一脈相承。

孫明達眼皮子又開始跳了,直覺要出事兒。

也不知是傅朝瑜運氣太好,還是他的信念太強,幾日後,還真有一件大事兒撞到了他手上。,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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