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深吸一口氣, 垂眼看著腦袋枕在自己肩膀上家夥, 低聲說,“我要怎麼帶你回去睡覺啊,你要不先站直,讓我攙著你,你現在整個掛我身上了。”
“放屁。”葉斯兩個胳膊在何修身上圈緊了, 腦門在鎖骨附近找了個能蹭得住地方,嘟囔道:“我他媽碰你了嗎我,少廢話, 快點帶我回去睡覺了。”
兩人是正麵擁抱姿勢,而且何修兩個胳膊還被葉斯捆在身體兩側, 除非高抬腿踢著葉斯走,不然寸步難行。
葉斯呼吸噴在何修脖子底下肩窩那一塊,又熱又癢,何修想撓,但苦於沒手。
剛才走在前麵人這會都沒影了。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女生也困了, 竟然都沒人回頭看一眼有沒有人掉隊。
四下沒彆人了, 何修深吸一口氣, 低聲溫柔哄小孩似地哄道:“你先鬆鬆手,起碼把我手還我, 不然咱倆就得在這站一宿。”
葉斯沒動彈, 過了一會捆著他嘟囔問, “到沒到家啊, 你老大要困死了。”
“……”何修低聲說,“我們沒有在移動,難道你都感覺不到嗎?”
葉斯抬了下頭,“啊?感覺什麼?”
“沒什麼。”何修歎氣,試圖掙脫出來。但葉斯本來勁兒就不小,喝完酒更有神力,他往後掙了半天也沒掙動。
何修又歎一口氣,慢慢轉了個身,把自己橫過來說道:“那行吧老大,咱們離家已經不遠了,現在聽我口令橫著走,我說一就橫著邁你右腿,說二左腿跟上,一二一二這麼來,聽懂嗎。”
葉斯竟然挺給麵子,抬頭皺眉仔細琢磨了一會,“螃蟹?”
何修如釋重負,“對,螃蟹。”
“螃蟹我會啊,我他媽可是帝王蟹。”葉斯興奮地吼了一嗓子,何修心裡突然預感不好,下一秒,就見葉斯左腿繞過右腿橫著往右一邁,原地扭了個還珠格格請安麻花腿,然後重心猛地一沉,捆著何修胳膊那兩隻手往下一拉,兩個人同時失去了平衡。
在空中要摔不摔那幾秒裡,何修已然蒼老了十歲。
這種程度重心失衡他應該是能站穩,甚至還能確保葉斯也不摔。
——但前提!把他手還給他!他需要兩條胳膊來保持平衡!
倒地前最後關頭,葉斯終於把手撒開了,但也晚了,何修直接左側身子著地摔在地上,餘光裡看見葉斯像是要一屁股坐下來,立刻伸手墊在了他屁股底下。
“尾骨啊。”何修被他坐得手差點斷了,嘶了一聲,皺眉道:“彆往後仰著使勁,怎麼總想不起來自己尾骨還有裂傷啊。”
葉斯沒吭聲,一屁墩摔下去後好像找回了點腦子,但沒找回記憶,茫然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手撐著地站起來,自己晃晃悠悠往宿舍那個方向走。
何修剛才摔下去時候一整條胳膊在水泥地上蹭得火辣辣痛,手也被葉斯一屁股給坐麻了,甩著手快步追上去,剛走到身邊,葉斯又掛他身上了。
不過這回采用是平時那種姿勢,嘟囔道:“大半夜咱倆在外麵晃什麼呢?打上課鈴了嗎?”
何修一言難儘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說話,隻默默抬手攙住了他。
兩三百米路走了十幾分鐘,好不容易到宿舍門外頭,葉斯已經像個貂皮大衣一樣披在何修身上了。何修艱難地壓下門把手,把人給弄進去,然後把葉斯牌貂皮大衣先披在上床梯子上,讓先晾一會。
何修去刷牙洗臉,然後小跑回來,拿濕毛巾在葉斯臉上蹭了兩圈,又給他倒了一小瓶蓋漱口水,輕聲說,“含嘴裡,等會吐出來,彆咽。”
葉斯眯著眼看看那個小瓶蓋,嫌棄地扭過頭嘟囔了句酒杯太小,然後手腳並用就往床上爬。
何修隻能歎氣解千愁。
不刷就不刷吧,希望不會蛀牙。
葉斯比剛才在校門外靈活了不少,上床上得挺順利,幾下就翻到床上去了。何修在底下輕聲說了句趕緊睡覺彆玩手機,下一秒就聽見他躺下聲音。
還挺聽話。
何修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把自己東西放好,然後攀上梯子。
屋裡黑不出溜,他一直爬到最頂上一級才發現他床已經被占了,葉斯壓根沒去自己那邊,而是在他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何修簡直被氣樂了,站在梯子上悄沒聲地樂了好一陣,然後橫跨到葉斯那邊,在他床上躺下。
仍然是腦袋挨著腦袋睡,但對何修而言睡覺朝向一下子擰過來,還有點暈頭轉向。
其實他頭也有點沉,雖然隻喝了一瓶多,但在外頭熱乎乎坐了兩三個小時,回來又一驚一乍搞了一身汗,這回剛躺下眼皮就沉得要死。
胳膊火辣辣疼,剛才去盥洗室時候看了一眼,擦破兩道但不太嚴重,簡單洗洗也沒再滲血。
昏沉沉躺了二十分鐘,何修感覺自己呼吸開始重了,估計是今天又打球洗澡又來來回回地折騰,有點風熱。
他艱難地翻個身,感覺牆是涼快,於是就貼上牆很快睡了過去。
……
葉斯被尿憋醒時候宿舍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隻有三道不同呼吸聲。
他這泡尿來勢洶洶,一秒鐘都不能多耽擱,摸索著床乒裡乓啷就下去了,一路小跑到廁所,把事辦利索了才緩過一口氣。
酒勁退了一丟丟,困勁更強了,他一路上都是閉著眼睛飄回來,進屋後直接上床,剛把身子往床上一壓,就感覺不對勁。
葉斯猛地坐起來,使勁推了一把裡頭那個人。
媽!
這床上有人啊!
那人被他推得腦門咚地一聲撞在牆上,但愣是沒醒,仍然麵朝著牆屁股朝著他睡著。葉斯摸了半天沒摸到自己手機,隻能使勁湊過去聞聞,發現是何修身上那股若有若無桃子味兒。
他這才意識到什麼,茫然地扭頭看了眼隔壁空蕩蕩床位,愣一會後,緩緩摸索著自己床挨著裡頭那家夥躺下了。
小床挺窄,雖然何修是貼著牆側身睡,但也占了一定空間。葉斯不能像平時那樣平躺下,隻能也側著身子,瞪著何修後腦勺。
大半夜,把人推醒趕跑好像不現實,但一起這麼側躺著睡也實在太擠了。
葉斯嘶了好幾聲,想不出一個解決辦法。而且何修這麼大個人在他床上確實挺占地方,平時他能騎著被,這會也沒有施展空間了。
葉斯試著伸手戳了一下何修肩胛骨。
何修沒動。
“學神。”葉斯小聲叫,“妙蛙,你醒醒。”
沒人理他,整個宿舍就隻有他一個人孤獨地表演。
葉斯把何修那些外號挨個叫了一遍,肩胛骨戳了,腰也搓了,腿也踹了,何修睡得像死了那麼沉,如果不是聽著他均勻呼吸聲,都能真讓人懷疑他死了。
葉斯歎口氣,隻能認命。
他閉眼躺了好一會才終於把剛才消失困意重新攏起來,又過一會身子漸漸放鬆,然後無意識地抬手摟上了朝牆那個家夥。
何修體溫讓人很舒服,不特彆燙,但也不涼,溫乎乎,就是那種摟起來最舒服抱枕。
葉斯半夢半醒中感覺自己把腿架到人家身上去了,何修被他鼓搗得終於翻過身來麵朝著他,也伸手抱住了他。
倆人就這麼摟著,白天澡堂裡恐怖事件沒再發生,葉斯就隻覺得舒服,特彆舒服,從來沒摟過品質這麼上乘抱枕睡覺。
……
……
第一道舒緩起床鈴響起時候,602宿舍另外兩張床上人都日常沒動彈,但葉斯跟何修卻仿佛心有靈犀似同時醒了過來,一前一後緩緩睜開了眼。
何修一臉“……?!”
葉斯則震驚地看著近在咫尺那張臉,陷入了長達三秒鐘空白。
兩人幾乎臉貼臉了,呼吸還能噴在彼此臉蛋上那種。
葉斯一個胳膊一條腿都橫在何修身上,何修側著半邊身子搭著牆,一隻手壓在自己身子底下,另一隻手也搭在葉斯腰上。
兩臉震驚,兩臉懵逼,但誰都沒說把手縮回來,就像在兩厘米之外乾比瞪眼。
看,這一秒我他媽眼睛比你大一毫米!
兩分鐘後,第二道起床鈴響起,這回聲音比剛才輕快了不少,葉斯敏銳地感到背後床沈浪嘟囔著翻了個身。
他猛地一瞪眼,說時遲那時快,何修從他床上手腳並用爬起來就要往連著另一張床上撲。葉斯在後頭幫了他一把,抱起他腿往前杵,何修腦門差點被他杵在床上,身體在床板上撞出一聲沉悶巨響,何修狼狽地紅著臉迅速在床上躺好,搶在沈浪睜眼坐起來之前一把拉上了被子。
“早啊,你倆醒了?”沈浪眯著眼嘟囔道:“大早上你倆打架玩呢?這麼大動靜,咣咣。”
“啊,床有點問題。”葉斯說著手攥住何修那邊床柱使勁搖,何修立刻配合地跟著晃了晃,葉斯鬆口氣,“你看,床架特彆鬆。”
何修瞪著他,頭發亂得不像話,就連衣領子都亂七八糟。
葉斯也瞪著他,一不小心又進入了互相瞪到死機輪回。
直到溫晨也起來了,沈浪下地一邊放音樂一邊吼了一句你倆在床上打坐呢,兩人才同時慢慢吞吞地行動起來。
同時把枕頭拍拍好,又同時跪在床邊準備下床。
然後同時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