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腰很容易吃膩, 兩三串下去就不想吃彆了, 何修買了幾根冰棍,四個人一邊往回走一邊嗦著吃。
走到校門口,葉斯又回了一次頭。那夥人沒跟上來,剛才短暫眼神交鋒後那個男很快就帶朋友走了,似乎也沒什麼進一步找茬意圖。
“興爺。”葉斯咬了一口冰棍漫不經心地問道:“跟小喬斷乾淨了嗎?”
宋義聞言也看向吳興, 滿臉擔憂。
吳興點頭,“沒扯太多原因,斷了就是斷了。”
“那就行。”葉斯點頭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那早點回去歇著吧。”
走到宿舍門外,吳興宋義都回去了, 葉斯跟何修卻都磨蹭著沒動。走廊人來人往,倆人站在堵頭窗邊半天沒吭聲,也沒人張羅著要回去。
空氣裡仿佛都彌散著一股不甘心,來自兩個喊了男朋友之後各自慫成球家夥。
何修先清了下嗓子,雙手拄著窗台看向外頭,低聲道:“那我明天回家了啊。”
“嗯。”葉斯點頭, “什麼時候回來啊?”
“禮拜天。”何修小聲說。
葉斯:“我知道, 禮拜天幾點?”
這次回家是要參加親戚婚禮, 婚禮就定在禮拜天。何修猶豫了下,“我儘快, 主要是……”
“行了知道了”, 葉斯歎了口氣, “還是晚自習前。”
像是擠了一整顆檸檬, 把汁全都淋在心上,激得人一哆嗦。何修回頭看了眼沒人注意這邊,伸手在葉斯手背上摸摸,“我帶好吃給你。我媽這周末要鹵鴨子,讓她醃一點鴨骨架給你啃。”
葉斯點點頭,悶聲道:“行啊。”
“能算是一點補償嗎?”何修有些糾結地看著他。
“能。”葉斯一臉認真,“畢竟鴨骨架跟男朋友是替代關係,男朋友啃起來容易引起心律不齊,鴨骨架啃起來不僅好吃,還夠辣。”
何修一下子笑出了聲,在葉斯手上拍了拍,“手機也能聊天。”
“嗯。”葉斯忙不迭點頭,點完又一下子靠在暖氣片上,感慨道:“我現在是真給。”
“你還恐同嗎?”何修猶豫了一下,而後輕聲問道:“不會有自我厭棄情緒吧?”
葉斯歎口氣,勾住他肩膀往下摁了摁,“都給成這樣了,我能怎麼辦啊,我也很絕望啊。”
晚上回去躺在床上也是輾轉反側,一會想起那個衛校男,一會又想起要一個人過周末,不知道過多久才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睜眼時宿舍一片幽黑,窗簾忘記拉,投下一片月光。四周是三道不同呼吸聲,反而有種萬籟俱寂寂寞感。
葉斯迷迷糊糊地摸出枕頭底下手機看了眼:02:15,後半夜了。
他下地上了個廁所。九月中晝夜溫差大了起來,穿著背心會感覺涼,所以回去一路都是聳著肩膀小跑。
小心翼翼爬上梯子,站在第二高一級橫杆上他又頓了頓,忍不住偷偷看何修睡覺樣子。
何修熟睡時五官很放鬆,平和而從容睡顏。平日裡屬於學神淡漠也被模糊掉了,反而有一團溫吞吞柔和。
鼻梁很挺,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指順著那條線摸一摸。
直到腳心被梯子橫杆硌得有點疼了,葉斯才反應過來自己發呆好久。他輕手輕腳地爬上床,跪在枕頭前接著看何修。
枕頭底下還露出遊戲機一角,又是打遊戲到入睡一天。
看把孩子累,睡覺都想著打遊戲呢。
葉斯突然笑出了聲,一秒後憋了回去,輕輕喊道:“妙蛙。”
何修睡得很沉,最近他打遊戲確實辛苦,都快有黑眼圈了。
葉斯喊了兩次沒把人喊醒,偏頭看了眼對麵昏睡如豬兩個家夥,手握著鐵欄杆輕輕彎腰,在何修腦門上親了一口。
學神腦門還挺涼。
偷親睡著學神很爽,沒有那種白天對一下眼神都慌張到不行感覺,特彆坦然,還有種深更半夜此人歸我滿足。
葉斯坐在床上又傻樂半天。
“快睡覺。”何修突然說,閉著眼睛。
“臥槽。”葉斯一下子差點把舌頭咬了,猛地搗了何修枕頭一下,差點把人搗出去,小聲罵道:“你他媽早醒了?”
何修閉著眼睛邊笑邊調整了一下枕頭,朝牆翻了個身說,“我聽著你去廁所呢,小跑回來。”
“……”葉斯氣得瞪著眼睛筆挺挺地躺下,沒過兩秒,突然又捂在被窩裡笑了起來。
不好出聲,身子就抖得特彆厲害,何修也沒憋住,深更半夜兩張床被抖得嘎悠嘎悠地響。
禮拜六一大早何修就得趕長途大巴車。何修堅持先送葉斯,倆人打了個車先到葉斯家,然後再讓司機轉去客運站。
車掉頭要走時何修降下車窗,手向包裡摸去。葉斯心裡一緊,以為他要像某瑤言情男主似地掏出點愛情信物,日記,鋼筆,或者其他小禮物什麼。
很可能是個皮卡丘和蒜頭王八小卡片,要讓他這兩天想著點。
葉斯想到這,自己鼻子都酸了,卻見何修從書包裡掏出一小疊手寫卷來。
“忘給你這個了。”何修說,“作業寫完再寫寫這兩套卷,周天晚上我給你批。”
“……”葉斯愣了足有五秒,直到車快開走了才反應過來,笑著罵了一句,“你他媽有毒吧。”
何修揚起嘴角,隔著車窗攥了一把他手,“男朋友,做好卷子等我回來。”
“行,男朋友。”葉斯笑著在他手背上搓了搓,沒理會司機震驚眼神。
何修不在,這一整個周末就隻剩學習。好不容易把周六熬過去,結果周日葉斯踩著上課時間衝進實驗樓教室,一眼看見第一排何修那個座位空著,心裡突然就挺沒滋味。
他沒精打采地過去拖出一個凳子坐下,發會呆之後才展開桌上發練習卷慢吞吞寫了起來。
“你怎麼了?”老馬站在他麵前,“感冒了?”
“沒有。”葉斯下巴頦抵著桌子說,“有點無聊。”
老馬聞言勾起嘴角,“何修回家了。”
“嗯。”葉斯說,“把他同桌一個人扔學校了。”
老馬特彆想笑,但卻忍住,走回講台前坐下又忍不住看了葉斯好幾眼。
葉斯都不知道這一天課是怎麼上完,渾渾噩噩,老馬和胡秀傑講那些他倒是都能跟上,還抄了挺厚筆記,但就覺得整個人都沒什麼力氣,跟感冒了似。
臨五點下課前,宋義在混子大隊群裡喊了一聲:“二位爺吃米線嗎?”
“吃。”葉斯回複,看了眼胡秀傑板書,又打字道:“估計十分鐘就到,你倆先幫我點,要酸辣肥牛。”
吳興:“好。”
胡秀傑講完最後一步,說了句差不多就到這裡,於是葉斯把筆扔回筆袋,又發了一句:“你倆都到了嗎?”
宋義:“剛進店,興爺還在看菜單。”
吳興:“他家菜單我之前都沒仔細研究過,趁現在店裡沒彆人。”
確實是,米線店平時生意好到爆炸,點菜都被服務員催著,分分鐘能把人催上房,也就周日返校前是個難得客流低穀。
“菜單給我也發一份吧。”葉斯抓起書包往外走,走到半路收到吳興發來圖片,於是邊往校門口走邊琢磨著那些五花八門湯底和配菜。
直到進店裡,葉斯才最後敲定想改要酸湯龍利魚,結果進門一看,屋裡就一張桌有人。宋義跟吳興坐一排,倆人唏哩呼嚕吃得順著鬢邊兒往下淌汗。對麵還放著一盆米線,是葉斯一開始點那個,都端上來了。
那還看個屁菜單啊。葉斯有點好笑,走過去把書包往凳子裡頭一扔,長腿一伸邁進去,想吐槽兩句但張開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真是沒力氣,兩天沒看見自己男朋友了,乾什麼都沒力氣。
“咋了。”宋義百忙中抬頭看他一眼,扔過來一瓣蒜,“咋一幅萎了樣子啊?”
葉斯撇撇嘴沒搭腔,低頭用筷子挑了一綹米線進嘴裡。
他跟宋義和吳興一直都這樣,三人見麵連招呼都不打,吳興甚至壓根都沒抬頭看他,都各自悶頭吸溜米線。
米線真好吃啊,滑滑溜溜,還有一股米粉香味,吸一大口米線再喝一口酸辣鮮香湯,特彆治愈。
葉斯吃了小半鍋後覺得自己也開始淌汗了,他一邊吸著粉一邊拿起手機看了眼,喲,17:23,估計再有個十幾二十分何修就回來了。
想到這葉斯心裡突然敞亮起來,筷子一放抬頭朝廚房門簾裡吆喝道:“老板,有什麼冷飲?”
老板在廚房裡頭坐著,“冰箱裡自己拿。”
“我要喝個涼茶。”宋義立刻說。
吳興終於抬頭看了葉斯一眼,“那給我來個甜橙汽水。”
葉斯點點頭,“行。”
米線店冰箱擺在門口,葉斯看了半天才決定自己要喝那個小玻璃瓶裝自製酸奶,然後才拉開冰箱門。
左手握一罐涼茶,右手拎一瓶汽水,左胳膊抬起來跟身體夾住一小瓶酸奶。
他用腳輕輕帶上冰箱門,正轉身要走,突然停住腳步。
一種微妙預感迫使他回了個頭。外頭人來人往全是返校學生,一夥男生站在店門口看著他,眼神裡是冷勾勾惡意,跟英中那些小白兔小殺馬特們完全格格不入。
打頭是小喬那個相好,說不出來算不算禿頭925銀加鋯石男。
葉斯腳步頓下,沒什麼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定格在鋯石男臉上。
葉斯:“幾個意思?”
裡頭啼哩吐嚕吃米線宋義和吳興聽到動靜同時抬起頭看過來。
衛校混子無論從穿著打扮還是氣質上都比英中那些半吊子更接近真正混混,尤其是鋯石男,牛仔褲紮牛皮腰帶,上半身就穿了個黑背心,紮進褲腰裡,露出大臂和後背連在一起肌肉和刺青。
葉斯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他,也是這會才發現他右側鎖骨和顴骨上都有疤,就跟剛放出來似。
“葉斯?”鋯石男看著他。
葉斯點點頭,聽見身後吳興和宋義朝這邊過來了,說道:“是我,你有什麼事。”
“我不找你。”鋯石男不過一點頭,抬手指了一下正過來吳興,“我找他。”
吳興站在葉斯旁邊,剛想要再往前一步,葉斯不動聲色地回頭瞥了他一眼,於是他停住腳皺眉盯著那個男,“你誰啊?”
“小喬認識吧。你勾搭我女朋友了,知道嗎?”男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就你這樣,還敢上我們衛校找女生?”
旁邊兩個男生不屑地笑起來,吳興臉色瞬間一沉,看向葉斯,葉斯點了下頭。
“先說清楚。”葉斯開口,語氣很平靜,“吳興跟那女生曖昧挺長時間了,但一直都不知道還有你這麼一人。是我上禮拜路過衛校才看到你們在一起,然後他才知道。”
宋義瞪了瞪眼,這才反應過來,當時就罵了一句操。
“那女他媽什麼意思!”宋義轉頭盯著吳興,“玩咱們啊!”
吳興沒吭聲,喘了兩口粗氣後盯著鋯石男說道:“確實是這樣,我之前沒聽她說起過有男朋友,知道有你之後立刻就跟她斷了。”
“你急著解釋什麼。”鋯石男冷笑,“心虛啊?我說什麼了嗎,嘰裡呱啦解釋一通,你不是心虛是什麼。”
他說著往前上了一步,但葉斯沒動,看著跟他錯開半步那個男人禿鷲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吳興。
“撩彆人女朋友是不是覺得自己挺牛逼啊,野男人還一身正氣,那我們兄弟幾個今天就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你。”葉斯突然皺眉,往後指了一下,“滾回五步外,離我們遠點。”
“喲嗬。”三個人一起笑了,其中一個沒說過話胖子笑道:“鬨了半天英中老大就這熊樣啊,還以為多厲害一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