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冷, 葉斯卻覺得越來越忙了。
期末考試安排在一月九號, 每天都在倒數。可十二月三十一是元旦聯歡會，大合唱還好說，畢竟是人人都熟知曲調，到時候合兩遍就完了。但音樂劇節目難度不小，每個人要私下練習自己部分, 還要在一起反複合、調整。
葉斯本來每天睡六個小時，聯歡會前強行從學習和睡覺時間裡各摘出半小時，去實驗樓底下跟大家一起練。
音樂劇隻有五分半, 主角是許杉月，因為她學芭蕾, 可以流暢婉轉地用一支舞從舞台左邊蜿蜒旋轉到右邊，串起所有故事。
第一個單元是沈霏和簡明澤，沈霏主唱，簡明澤會坐在輪椅上學習、發呆、打遊戲，就像一個再平凡普通不過孩子。
第二個單元是齊玥和羅翰，羅翰主唱, 倆人要表現出激烈爭吵, 大概是要指班長和體委在為班級事務操勞過程中爭端, 最後當然以和好收尾。
第三個單元是溫晨和宋許，倆人順唱, 從音樂最壓抑一段切入, 從黑暗中一點點亮起光, 光全部亮起一瞬, 兩人臉上會出現從陰鬱向歡樂變化，然後給大家表演蘿卜蹲。
淡出就是葉斯跟何修了，隻有不到半分鐘，何修問葉斯要怎麼表達“時空穿梭者”含義時候，葉斯想了想說，“猝死和重生”。
聯歡會前兩天，葉斯走在去食堂路上，感覺自己走在猝死邊緣。仿佛被加了“遲緩”buff，一步要邁三秒，頭頂都恨不得冒白煙。
“聯歡會後就歇歇。”何修歎著氣，也不顧學校裡還有彆人，攬著葉斯肩膀，“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聯歡會後，”葉斯頑強地用手指撐起兩個眼皮，“再玩命一周，考完期末再歇。”
何修長歎一聲，想勸但又知道勸不住，期末考關係自招名額，自招名額拿到了，就多一分前進希望。
何修頓了頓，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肯定會考好。寒假想乾什麼？”
“考好？”葉斯茫然了一會，白眼仁乾乾淨淨，眼神卻有些空洞，說道：“考好話，寒假就要開始準備自招了。”
何修：“……”
大概是每天都太困，早上起床變得越發困難。困難到一聽起床鈴聲音就會條件反射地頭痛欲裂，心臟狂跳，情緒暴躁到無窮。
葉斯感覺自己每天早上聽到鈴一瞬間就想哭，晚上爬到床上連一個多餘腦細胞都分不出來，每天堅持跟何修說一句“晚安”已經是最大成就。
還有甜食，沒完沒了甜食，何修口袋裡好像有永遠掏不乾淨夾心餅乾和巧克力。後來不知是不是他吃得太凶了，他發現何修在網上買了件新棉服，正麵兩個大口袋，肩膀兩個小口袋，衣服裡側還有大片兜，就連帽子裡都能裝得比普通帽子多。
每天早上他小跑去教室，何修小跑去買早餐，順便去小賣店“進貨”。一起出門時候何修還是瘦，等在教室再相逢，何修整個人就鼓了起來，仿佛外套裡裝著一個平行世界。
後來回憶起那年冬天，就是永遠睡不夠覺，做不完題，吃不完巧克力。
還有何修永遠放不下養在遊戲機裡公主殿下。
“我來說一下明天安排啊。”老馬逮著放學前衝進來，“聯歡會下午五點開始，咱們上午課正常上，中午各班去布置會場，下午彩排。”
“老師我們不彩排行嗎，可以在教室裡自習。”張山蓋舉手問。
老馬歎口氣，“祖宗們，你們一次都沒合唱過呢。明天下午去彩兩遍吧，我都替你們虛。”
班級裡一片和氣笑聲，老馬歎口氣，“而且你們真得換換腦子了，我每次課間從門外走過，仿佛裡頭坐著是一屋子行屍走肉。”
何修剝開一條巧克力遞到旁邊葉斯麵前，“歌詞記住了麼。”
“差不多。”葉斯咬了一口，“反正咱倆那兩句我記住了。”
大合唱歌是《和你一樣》，重複部分大家合唱，抒情單句找了不同幾個人領唱。
葉斯和何修因為聲音好聽被選中，分到了連著兩句。
葉斯是“誰能忘記過去一路走來陪你受傷”，而何修是“誰能預料未來茫茫漫長你在何方”，而後大家接“笑容在臉上，和你一樣。大聲唱，為自己鼓掌。”
“哎，你覺不覺得咱倆詞有點晦氣。”葉斯把那兩句反複叨咕了兩遍，癟嘴道：“像是過不下去了似。”
何修忍不住樂，“是有點。你彆往那方麵想，當成一首普通抒情歌來唱就比較好。”
葉斯嗯了聲，在紙上寫下自己那句詞，盯著看了一會，而後有些驕傲地輕輕勾起嘴角。
“同桌，再給我塊糖。”他攤開手心，何修剝開一顆桃子糖遞過來，他看也不看直接塞嘴裡，用卷子擋著刷刷刷寫著什麼。
中午布置場地葉斯沒去，音樂劇幾個人在實驗樓碰了個頭，算是把流程完整走了兩遍。
“我覺得效果還不錯。”沈霏回看著視頻說，“葉斯跟何修最有感覺了，現在沒有燈光配合，但到時候效果應該不錯。”
“說實在我覺得還是我們最有感覺。”宋許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搭著溫晨肩膀，“一開始那麼壓抑，後來蘿卜蹲，反轉牛逼。”
“大家都很有深意。”齊玥笑，“葉神跟學神看起來是最有深意，隻是我有點不懂。”
“沒關係。”葉斯大大咧咧地笑，“不用搞懂，我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瞎玩唄。”
何修看他一眼，笑著沒說話。羅翰拍拍手，“對，就瞎玩，玩得開心就行了。”
說是瞎玩，但到了大會場，所有人都有點虛。音樂劇對燈光配合要求比較高，每一個小單元出現時要有追光，其他單元要黑下去。沈霏拿著台本跟燈光人解釋了好半天，葉斯在旁邊聽著，拽了下何修袖子，“我靠，有點緊張啊。”
“沒事。”何修伸手在他後背上捋了兩把，“高三各班都半斤八兩，都是臨晚會前兩天才開始準備。”
“話是這麼說……”葉斯有點不安生地回頭看了眼空曠舞台，頓了頓又自我安慰道：“沒事，反正咱倆就幾秒。”
“沒錯。”何修點頭。
“是先大合唱嗎？”葉斯看沈霏回來了趕緊問道。
“先音樂劇。”沈霏說，“都是先小節目再大節目。但我看了眼抽簽，咱們音樂劇是最後一個小節目，咱班大合唱是第一個大節目，連起來了。”
“啊。”羅翰深呼吸，“挺好，一刀給個痛快了。”
“不。”葉斯嚴肅道：“是連著兩刀給個痛快。”
一群人笑成一團，沈霏笑著說，“你們先走兩遍，把我那段空過去，我去接小簡。”
“小簡這就回來啦？！”葉斯聞言一下子竄起來，彩排一直默認空過小簡，直到剛才最後一次彩排還沒有他呢，葉斯都快把小簡本尊要來這件事給忘了。
“葉神淡定。”沈霏樂個不停，“我看你比我還激動。”
沈霏去接人，剩下幾個要彩排就站上了舞台。
葉斯他們節目說出來一個個含義深刻，但表現起來充滿了迷之搞笑。他們在頂上演，底下彆班布置場地一直在樂，宋許溫晨蘿卜蹲簡直引燃了一個爆笑**，以至於到何修葉斯時候，大家都沒怎麼看明白呢，就感覺兩大校草同框晃了那麼一下就結束了。
“剛剛是不是有人跑調了啊？”羅翰放下手麥，“我怎麼聽不見bg啊，也聽不清自己唱，都不知道該怎麼唱了。”
“彆虛。”工作人員小跑過來，“大禮堂音源複雜，會有這種情況，等會上場會給你們幾個發耳返。”
葉斯聞言立刻就扯了何修胳膊一下，“還有耳返。”
“聽見了。”何修笑著點頭，“不虛。”
說是不虛。但葉斯發現何修背過去戴上了自己耳機，把大合唱那首歌又反複聽了兩遍，尤其是他倆單獨那一句。
葉斯看他認真側臉就忍不住想笑。
他那句“誰能忘記過去一路走來陪你受傷”不太應景，已經偷偷改掉，等會兒正式演出會唱改良歌詞。
其實最不妥是何修那句才對，但他並不打算讓何修改，反而有點期待等會唱完之後何修一臉震驚表情。
要就是那種“看，我改了你沒改，我比你更對咱倆關係上心”效果。
葉斯歎了口氣——戀愛中人，智障。
老馬跑過來叫道：“四班四班！上來，咱班抓緊時間合一遍，彆班還排著呢！”
“小簡來了嗎？”有人探頭問。
“來了。”沈霏聲音從幕後響起，大家全回頭往幕後看過去，先從布後邊出來是輪椅，然後是坐在輪椅上穿著駝色毛衣小簡。
挺長時間不見，小簡好像又胖了一點，這人挺神奇，每次大手術都能把自己搞胖。
葉斯一眼看過去，眼神就像收割莊稼鐮刀，把小簡從腦門到下巴全看了一遍，發現這小子竟然紅光滿麵，氣質比從前更溫和，但又洋溢著一股愉悅生氣。
“小簡！”葉斯跑過去一巴掌抽在輪椅上，“可算又見著你了！”
何修也走過來，笑道：“走，我們把你推到c位。”
“好啊好啊。”簡明澤一點不推辭，聲音裡透著快樂，“學神葉神，又見到你倆了，真好啊。”
“是真好。”葉斯手在他肩膀上使勁揉了揉，“看你，生龍活虎！”
“生龍活虎還遠了點。”簡明澤聞言樂，“我這腿好像比我這腎好還慢呢，現在每天練習緩慢走路，彆提多痛苦了。”
“總有站起來一天！”葉斯使勁拍著輪椅後背，“不虛！”
簡明澤一回來，就像國寶一樣，誰都過來問兩句摸兩下。好不容易老馬把大家組織起來了，排隊型又排了半天，葉斯何修個高腿長長得還帥，被放在最後一排c位。
大合唱彩排沒有bg，羅翰起了個頭，大家一起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