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唱了不得，沒唱幾句底下彆班就笑得快要抽過去了。一個班都在跑調，還跑出七八種調來，忘詞後來開始啦啦啦，到葉斯單獨時候，葉斯笑得根本唱不下去，何修接都不知道從哪接。
人仰馬翻，老馬氣得在底下就差上凳子，“你們說好胸有成竹呢！”
台上沒人回答，大家都樂成了一團。笑好像是會傳染，本來挺普通一事，成功踩到了幾十人笑點上。
“哎，主任，再給我們班一次彩排機會吧。”老馬拉著胡秀傑，“就五分鐘！”
“不行。”胡秀傑嚴肅臉，“我不是差那五分鐘。”
老馬：“啊。”
胡秀傑：“我是覺得你們班無藥可救了，把機會留給下一個要彩排班級吧。那個那個，文科三班！下一個!”
老馬委屈表情把全班都逗笑了，大家下台都是你推我搡，坐在屬於四班位置上也歡笑一片。
“那個，大家三五一夥再練練，啊。”老馬不死心地動員，“我還想給你們錄像發朋友圈顯擺呢，給點麵子，再練練。”
沒人理他，平時最活躍小團體也沒練歌，所有人都在捅咕小簡。
五點，禮堂裡已經黑壓壓坐滿了人。整個高三都來了，英中元旦聯歡會是傳統，高三也不例外，而且也沒有什麼校長講話，學生會主持人兩男兩女念了段抒情開場白，然後節目就一個接一個上。
台上燈光璀璨，台下黑咕隆咚。葉斯坐在黑暗裡心不在焉地看著節目，拉著何修竊竊私語。
“我才意識到今天是今年最後一天了啊。”葉斯小聲說。
“嗯。”何修語氣含笑，“今年……明天就是新一年了。”
“好快。”葉斯忍不住感慨，又說，“但感覺發生了好多事啊。”
何修沒說話，隻是在黑暗中拉住了他手，十指相扣那種。
葉斯趴過去，在何修耳邊小聲說，“明年還在一起啊。”
黑燈瞎火，何修光速偏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永遠在一起。”
“下麵有請高三四班沈霏、簡明澤、葉斯、何修等同學為我們帶來音樂劇——《一年剪影》。”主持人情緒高漲地說道：“有請他們！”
掌聲雷鳴，舞台先是陷入一片黑暗，葉斯何修立刻找到了定點。他們位置是在台尾，而且一開始是完全隱匿在黑暗中。
音樂聲起，追光燈跟著許杉月身影，許杉月在一片白亮光弧中柔婉地旋轉，腳尖點地，輕巧地遊走在台上。
前奏結束，沈霏溫柔聲音響起，英文歌唱得完全沒有違和，全場本來要鼓掌，但掌聲剛響起來一點，伴隨著小簡自己轉著輪椅一點點出現在燈光下，掌聲又被壓了回去。
世界很安靜，隻有沈霏平和溫柔歌聲，和小簡低頭安靜翻書平和。
現場氛圍和燈光是個萬能法寶，剛才彩排時還讓大家笑得人仰馬翻節目突然勾得人鼻酸了。葉斯在黑暗中看著台下，又偏過頭看著小簡，感覺眼眶有些脹。
許杉月腳尖輕點，掀身旋轉到羅翰和齊玥，再到宋許和溫晨。
溫晨剛從黑暗中走出時，整個人仿佛沉浸在最深刻絕望中。讓葉斯想起當初他爸來鬨事，他縮在走廊一角時樣子。
很快底下人就領悟他們含義了，葉斯隱約聽見有人小聲罵了一句什麼，還有人喊，宋許溫晨加油。
宋許溫晨同時出現在燈光前麵，平靜抬頭看了一眼台下，而後倆人合唱聲音突然暫停。
宋許：“白蘿卜蹲！”
溫晨猛地蹲下，“紅蘿卜蹲！”
宋許猛地蹲下，“紅蘿卜蹲！”
溫晨一個沒刹住車，立刻跟著蹲下了，倆人蹲在地上同時摔坐下去，一起坐在台上笑著。
沙雕氣氛竟然還有那麼點驚喜感，眾人還沒笑過來，就感覺音樂開始淡了。
“葉神學神呢？”人群裡有人小聲問，“我是為了他倆來看啊，說好他倆上呢。”
“上了！”
燈光仿佛是從葉斯身後打出來，忽亮忽滅。
亮起時，黑暗中能看見一個深色輪廓。滅下時，全場都是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禮堂安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要乾什麼。
而後，葉斯麥克風裡出現了粗重呼吸聲，呼吸配合著燈光閃滅，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急促——
音樂聲驟停一瞬間，葉斯猛然關掉了麥，燈光亮了起來。大家眼睛一花，發現剛才一直沒有出現何修從葉斯身後走出來，兩人就那麼明晃晃地拉起了手。
許杉月最後一個回環來到他們旁邊，葉斯鬆開何修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幅金絲框眼睛戴在了臉上，而何修則掏出一枚打籃球發帶，在頭上戴好。
最後一個定格，葉斯平靜地推了下眼鏡，而何修則淩空做出起跳投籃動作。
“身份互換！”台下有人喊。
“不對！是靈魂轉移！”又有人說。
沒有回答，演出結束，舞台燈光再次熄滅。
等四班大合唱人一起上來半分鐘裡，葉斯何修站在屬於他們位置沒動。這種感覺很神奇，明明知道對麵坐著幾百上千人，但因為全場都是黑，所以他們竟然拉了好一會手，直到兩邊人都上來站好才鬆開。
抒情音樂聲響起，主持人報幕，這次是小簡領唱。
小簡：“誰在最需要時候，輕輕拍著我肩膀。誰在最快樂時候，願意和我分享……”
大家合唱:“我和你一樣，一樣堅強。一樣全力以赴追逐我夢想……”
彩排時好像沒人認真唱，但真上了場，所有人都是憋著一肚子情緒。
葉斯之前不知道，原來五十個人聲音可以這麼大。原來沒合過合唱可以這麼默契。
老馬在底下估計眼珠子都要驚掉了吧。
葉斯一邊唱著一邊溜號，直到何修突然手伸過來捏了捏他，大合唱一段落結束，以簡明澤“和你一樣”緩慢收尾。
葉斯立刻舉起手麥：“不會忘記過去一路走來你手中糖。”
何修平靜接上:“不會猶豫未來茫茫漫長陪你去闖。”
葉斯猛地回過頭，震驚臉看向何修，卻見何修側臉漾起一絲溫柔笑意，不僅偷偷把詞改了，好像說好了似，把後邊要獨唱兄弟一句詞也給搶了。
何修：“笑容在臉上，我們一樣——”
大家：“大聲唱，為自己鼓掌~”
“我和你一樣。一樣堅強。”
“一樣全力以赴追逐我夢想。”
“哪怕會受傷。哪怕有風浪。”
“風雨之後才會有迷人芬芳……我和你一樣。”
葉斯唱到最後覺得自己大腦空白了，周身是明晃晃光，亮到看不見台下人臉。全世界都是大家合唱聲，但全世界又仿佛隻剩下他跟何修合唱聲。
何修聲音很溫柔，攥著他手卻攥得很緊。
一直到落幕，黑燈，從台上排著隊走下來，葉斯都暈暈乎乎。下台階時候絆了一下，要不是何修在後麵拉著，他差點就把前麵人也一起砸倒。
“你不舒服麼。”何修有些緊張地貼在他背後問道：“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我哪有那麼脆皮雞。”葉斯小聲說，黑暗中回頭瞪了何修一眼，“是被你秀頭皮發麻。”
何修愣了一下，而後淡然笑，“想不到吧葉神，我用腳想都知道你會改歌詞。”
“過分了啊。”葉斯瞪眼，“你現在羞辱人都不拐彎抹角了，還用腳想，說話被宋義帶壞了吧？”
何修聞言忍不住一直在樂，“宋義呢？”
“在他們班那邊坐著。”葉斯頓了頓，又樂著壓低聲說，“看完許杉月今天那套白紗裙跳舞，估計到現在都沒緩過勁來呢。”
“哎。”何修被他逗得差點踩到旁邊人腳，剛好燈光亮起，他下意識往十八班那邊望了一眼，卻見宋義正餓狼似地死死地朝這邊盯過來，目光鎖定——何修回過頭——許杉月。
“真夠可以。”何修忍不住又笑起來，在葉斯手上捏了捏，“絕了。”
“不如你絕。”葉斯小聲說，看一排人順著坐進坐席，卻站著沒動，等人都坐好了，燈也關了，才拉著何修往外走，“走，出去找個沒人地方打一架。”
“成。”何修使勁繃著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