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贓(2 / 2)

首先是“捉奸在床”,這很嚴重,哪怕事情存疑,她為維護名聲也要先賜死楚傾才好;接著又發現另一位是虞珀。虞珀按輩分算可是他們的晚輩,這便不隻是通|奸,還是亂|倫。

若她沒去二十一世紀走一遭、沒對草菅人命這麼抵觸,楚傾死定了。

她又不經意地看了看鄴風。

有意思。

從前在她麵前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虞珀,現在緊張成這樣?

下一秒,薑離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臣隱隱記得……元君在太學時有個舊識,原是寧王世女?”語中一頓,他想了想,又苦笑著續言:“算一算年紀,倒也差不多。怨不得寧王世女至今不肯娶親。”

薑離?

楚傾昏沉的眉目間漫出幾許愕色。

他的外祖母於薑離的母親有恩,薑離母子皆曾被楚家接濟多年。薑離也是因此才曾與他一起在太學讀書,從而知曉那些舊事。

楚傾萬沒想到他會來捅這樣一刀。

“楚家滿門都在牢裡,元君對陛下心生怨懟也情有可原。但再怎樣,也不該如此辱了天家清譽。”

薑離清清淡淡地續言,語中沒有嘲弄,反透著幾許惋惜。

“夠了。”女皇的聲音平淡無波,但足以令一切爭執輒止。

薑離閉了口,眾人都看向她,很快便看出十二旒下掩映的瀲灩雙眸裡一片陰翳。

長聲緩息,她注視著楚傾。

大應朝的除夕有個獨特的習俗,男子要穿紅衣。是紅色就行,正紅、紫紅、橘紅、淡紅都算,也沒有什麼依身份而定的特彆規矩,大家愛怎麼穿。

一貫著裝清淡的他今日便罕見地穿了一襲大紅直裾。他膚色本就偏白,未褪儘的藥力讓那白色更分明了些,鬢發又有些淩亂,這大紅將他往日清雋的容貌勾勒出一股妖異。

虞錦側首看了看四周。

因為他們上樓,樓道間的燈火都已燃明了,不大的一片區域裡燈火輝煌。

但他背後的那間屋子還是昏暗的,他獨自一人地站在這明暗之間,形單影隻。

她突然覺得,她和旁人繼續這樣站在一起都是在幫他們欺他。

“元君今日這樣好看,卻不肯去鸞元殿讓朕看看?”她邊說邊走到他麵前,端詳著他,“宮人說,元君用了藥?”

“臣沒有……”他下意識地否認。

虞錦輕哂:“可看起來分明就是藥效未過。”

她現下尚不好分辨那究竟隻是如實稟話還是想誤導她往什麼助興的藥上想,但看上去他的情形的確不太對勁。

楚傾頭腦愈發昏沉,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覺得隨時都能栽倒下去,扶住門框的手不由越攥越緊。

他到底不想在他們麵前太過狼狽。

勉力定住神思,他生硬開口:“你們退下。”

眾人都一怔,數道各不相同的目光皆投在他麵上,他強緩一息:“事情如何,我自會與陛下說清,你們退下!”

倒突然知道元君的身份可以壓人了?

虞錦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用力到指節發白的手,並不費力地猜到了他的心思。

雖然是因為死要麵子,但是也挺好。

薑離無奈長歎:“事關重大,現在實不是元君擺架子的時候。”

“都退下!”又一聲喝,嚴厲的女聲令人心底一栗。

薑離不敢置信地定睛,隻見麵對楚傾而立的女皇微微偏過頭,側臉冷到極致,“元君的話,你們聽不見麼?”

眾人再不敢多言一字,匆匆告退。鄴風仍跪在那兒,怔了怔,轉過頭來:“陛下,世女殿下不會……”

女皇蹙眉,他聲音噎住。卻不肯走,硬撐著垂首跪著。

虞錦睃了眼床上對一切毫無知覺的虞珀,口吻緩和:“鄴風,虞珀喝多了,你去守著她。”短暫的一懵,鄴風驟然舒氣,重重地叩首,便進房門。

虞錦靜靜聽著,耳聞行下樓梯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才轉回頭,複又看向楚傾。

楚傾終是支持不住,扶在門框上的手一鬆,跌跪下去,膝頭磕在門檻上,他鎖眉避開,還是儘量跪得端正了些,沙啞開口:“陛下,今日之事,臣……”

“朕不想聽。”她道。

他怔了怔,又說:“貴君所言……”

“元君什麼都不必解釋。”她又打斷他,聲音短促有力。

他腦中原就發昏,聽言更一時回不過神,不知下一句該說些什麼。幾聲腳步聲響起,他遲鈍了會兒才抬起頭,麵前已無她的影子。

走了?

楚傾茫然四顧。

是要他在這裡跪上一夜?

倒也沒什麼可怕,冰天雪地裡他也跪過了。

怕隻怕她會照舊讓需要留宿的宗親們住過來,人人都看到他這元君跪在這兒,顏麵掃地。

他怔怔地看了眼樓道儘頭的窗戶。

三樓,也不知跳下去能不能死得了。

腳步聲再度響起來,這回他猛地看去,便看見她從隔壁的耳房推門出來。

那是供宮人們備茶的地方,她手裡多了一杯茶,也沒用托盤端著,直接執在手裡。

踱回他麵前,虞錦帶著疲累重重籲了口氣。接著她邁過門檻,在他詫異的目光中直接在門檻坐了下來。

“喏。”虞錦伸手,把茶盞送到他嘴邊,“你喝些提提神,我們好趕緊回去。”

語氣輕鬆,毫無慍意。

楚傾想抬手接過茶盞,但手上發軟使不上力,鬼使神差地就著她的手直接喝了口。

濃到發苦的一口茶咽下去,他緩了一緩:“陛下不生氣?”

“生氣啊。”她理所當然地點頭,“現在子時都過了,再過不到三個時辰就是元日大朝會,你們還敢給朕惹這種事,生怕朕明天精神好?”

楚傾再怎麼腦中昏沉也能聽出她的刻意調侃了,苦笑一聲,又喝了口茶。

虞錦睇了眼屋裡。鄴風正給虞珀蓋被子,虞珀還是毫無反應,睡得是真死。

她便鼓起勇氣往楚傾麵前靠了靠,放低聲音跟他說:“你就算真跟她兒時相熟也不打緊的,誰小時候還沒個玩伴?我在太學時也有的。”

她近來還時常想他那,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人之常情罷了。

楚傾搖頭輕歎:“貴君所言不假,但的確不是她。”

他不知道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可身邊用著暗衛,不可能是虞珀這樣的血脈離先皇甚遠的宗親。

虞錦點點頭:“那我信你。”說著又喂他飲了口茶,“我隻是想說,你就算與她熟識也不打緊,我信你乾不出通|奸這種事。”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劃了個上下來回:“你這個人太孤傲,我相信就算我去通|奸你都不會去的!”

“……”

楚傾的身形驀地僵住。

自問分析得掏心掏肺的虞錦在等他的反應,不目轉睛地看著,他的臉色迅速騰紅。

接著他猛彆回頭,一聲咳出來,廣袖掩住嘴,他接二連三又咳數聲,終於將嗆在嗓中的那口茶咳掉了。

目光再度落回她麵上,他的神情已不像方才那樣恍惚,俊美的麵容難得地變得扭曲:“這叫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