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絲拿著那本牛皮日記本,還沒翻開,就歎了一口氣。
“我想有一個人我們是一定抓不到了。”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殺死歐文的人,歐文一定不認識。
如果當初那個小麥色皮膚的聽差是他認識的人,那麼他那天一定會有一些不同尋常的表現。
可是歐文那天的樣子,簡直放鬆得不像話。
他和宴會上那位女士閒聊的時候,就好像他已經沒有了妻子一樣。
然而瑪麗殺死歐文夫人的事,歐文那時候顯然還並不知情。
他那時候,一定是滿心以為埃德蒙會遵守諾言,替他殺死他的妻子,所以才會興高采烈地在宴會上物色新的妻子人選。
就是在他防備心最弱的時候,那個小麥色皮膚的聽差遞給了他一杯酒,成功送他見了上帝。
不過格蕾絲還是要慶幸一件事,那就是歐文這個人渣死了,讓宴會上那個和他相談甚歡的單純姑娘逃過一劫。
天知道嫁給這樣的男人,未來的生活將是什麼樣的人間地獄!
格蕾絲歎了口氣,說道:“我有時候總是很困惑,為什麼那些事業有成的男人,非要把自己的獨生女嫁給那些傲慢的男人,空有頭銜的貴族鄉紳什麼的。”
她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公爵大人,“當然,您並不在這些人當中。”
“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世俗眼光的,即使我是個公爵,而且財產頗豐,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但是我姑姑依舊認為我沒有妻子這件事,在上流社會是非常丟人的。”公爵大人湊近總管先生,“她總是想不明白,有的人不結婚不是因為沒人要,而是因為他想要得到更加珍貴的東西。”
格蕾絲不太理解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是一位富商,並且隻有一個獨生女兒的話,我倒是寧可讓她當個有錢的老姑娘,也不願意讓她嫁給歐文這種男人。”
回想著歐文夫人的日記裡記載的種種遭遇,格蕾絲板著臉說道:“即使我不愛我的女兒,我也不會願意把自己的財產讓給那種男人,歐文夫人的父親還不如在死前把財產都揮霍一空。
話說回來,即使歐文夫人嫁
給一個工人,恐怕也比嫁給歐文先生要好一點。
至少工人殺老婆的時候會給她個痛快,然後去上絞刑架,這種卑鄙的家夥卻一邊想著殺妻,一邊還想著保持好名聲。”
抱怨了一通,格蕾絲翻開了日記本。
在這本日記中,歐文翻譯了很多用克勒語寫出來的信件。
實際上,他根本不懂克勒語,但是瑪麗教會了他如何用用那本拉丁文的聖經,根據克勒語的語調和符號,找到它們所對應的單詞的意思。
這樣翻譯出來的東西雖然有時候給人感覺完全不符合語法,但是想要猜測出它的意思,卻並不困難。
這本日記裡,記錄了他和瑪麗合作的“生意”的參與者,以及每次行動後的分紅。
他們幫助那些心思惡毒的客戶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其中大多數是大額遺產,然後從中抽取一定比例的傭金。
瑪麗通過在不同的人家應聘女仆,從而達到接觸上流人士的目的。
人們總以為上流社會有多麼多麼光鮮,然而格蕾絲在這幾年的偵探生涯裡,卻反而看到了這個階層有多麼齷齪。
實際上,大多數的人想要達到這個階層,幾乎是不可能完全清清白白。
即使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他的先祖之中,也必然充當過人人厭憎的掠奪者,才會擁有如此之多的領土。
然而與格蕾絲見過的許多人相比,這種作惡方式就顯得十分小兒科了。
僅僅是這麼一本日記,就已經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想象力,甚至可以說是突破一個人的道德觀。
有的兒子會迷戀上父親新娶的年輕妻子,從而雇傭他人除掉自己的父親。
有的繼承人會因為自己的位置太靠後,而多次和彆人交換殺人,讓自己成為第一順位繼承人。
還有的人會為了妻子父親的遺產,而選擇雇傭彆人殺死自己的嶽父。
人們總是以為自己比動物更加擁有“人性”。
然而他們不知道,人性本身並不是一個褒義詞,而是一個好壞參半的中性詞。
在真金白銀、聲色犬馬的誘惑下,人性惡的一麵就會像影子一樣,糾纏著所有接觸這些東西的人。
它們無孔不入,隨時隨地準備著把一個原本不好也不壞的充滿“人
性”的人,拉到地底的深淵當中去。
在日記中,有一頁記錄了一些讓格蕾絲感興趣的東西。
這一頁日記代表著歐文並非對瑪麗完全信任,他也曾偷偷調查過一些東西。
比如有一次,他就偷聽到瑪麗和一個男人聯絡,而她和那個男人並沒有互相稱呼名字,反而互相用撲克牌的花色稱呼對方。
瑪麗在這個組織當中,居然隻是一個小角色——紅桃A。
當然,在這個組織當中,似乎並沒有2到9的數字牌,反而全是一些有字母的特殊牌。
如果歐文所說的東西是真實的,那麼這個組織算上紅小醜與黑小醜,一共應該由十八個頭目。
而牌麵上沒有圖案的Ace牌,顯然隻能在十八個人當中屈居末流。
格蕾絲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組織居然有十八個小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