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珩這話一出, 幾位閣老也紛紛附和,姬玄順著路安珩的話苦心勸了一番正朔帝, 長歎道:“陛下, 太上皇仙逝,朝中上下無不悲痛。隻是朝政要事如此之多,都是等著您處理。您要是再虧了身子,這大齊的萬裡江山可怎麼辦呐?”
姬玄他們就不念著元德帝嗎?當然念的,那麼多年的君臣情誼, 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說得清的。元德帝涵蓋了陸安珩整個青春,而閣老們,則跟隨了元德帝半輩子, 論及傷心程度, 哪個都不輸正朔帝與陸安珩。
隻是他們心裡拎得清到底什麼事更重要,理智比情感更深, 這才穩住了朝堂。不然,以正朔帝這段時間渾渾噩噩的樣子,還不知要鬨出多少差錯來。
不是閣老們狠心,看不慣正朔帝這麼傷心的樣子,而是正朔帝身上背負的責任, 不允許他再這麼消沉下去。都過了四個月了,也該振作起來了。
薑閣老的話比姬玄就淩厲多了, 一雙沉澱著無數智慧的眼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正朔帝, 右手食指往禦書房外一指, 沉聲問道:“陛下, 你看看外頭這大好河山。太上皇用了一輩子的時間,為我大齊百姓帶來了一個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您若是再這麼消沉下去,糟蹋了祖宗的基業,對得起太上皇一輩子的心血嗎?”
這話說的委實太重,讓其他四位閣老都忍不住一驚。正朔帝卻如夢初醒,順著薑閣老的手往窗外的天際看了看,而後狠狠用手抹了把臉,神情堅定地開口道:“您說的是,朕不能讓父皇的心血功虧一簣。父皇一輩子勤政愛民,朕雖遠不及父皇,卻也不能這麼渾渾噩噩地敗掉父皇好不容易開創的盛世!”
陸安珩的精神也足了幾分,在陸安珩心裡,元德帝和他親爹也差不多了,這會兒聽了薑閣老的話,陸安珩同樣大受震動。斯人已逝,總不能再讓他的心血付諸東流。不然的話,即便自己死了,都沒臉再去見元德帝。
更何況,碰上穿越這樁奇事後,陸安珩雖然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有了幾分敬畏。如今想想,像元德帝這樣英明的帝王,文治武功皆有建樹,一手締造出盛世開端,晚年也不昏庸,不濫殺無辜,輕徭薄賦,愛民如子。這樣的功績,如果這世上當真有神明,元德帝應當就是真龍轉世,如今不過是回歸天庭了而已。
再說了,若是元德帝和自己一樣,也趕上了穿越的洪流,在一個時空繼續活著呢?
陸安珩這麼一想,心裡的悲痛便少了不少,隻默默祝願元德帝不管在哪兒,都要過的平安順心。而後轉念一想,他那樣的聰明人,不論在何地,總歸是能讓自己過得好的。
陸安珩整了整精神頭,將眼神落在了正朔帝手中的放大鏡上,強笑著轉移話題道:“陛下您看,這放大鏡如何?”
正朔帝收回了自己看向天際的眼神,又拿著放大鏡在奏折上比劃了一會兒,姬玄見狀,趕忙插了句嘴,想要活躍一下氣氛:“陛下您正當壯年,這放大鏡,合該是給我們這等老家夥用的。您是不知道,像我們這幫上了年紀的老家夥,眼睛都不大好使,看個東西可費勁兒了。尤其是某些官員的折子,哎喲那字兒寫的,醜也就罷了,還囉囉嗦嗦個沒完,看著就眼睛疼。這回倒好,有了這放大鏡,老臣們倒是能輕鬆不少。”
正朔帝也湊了回趣,直接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慎行這回的獎賞,便由你們這幾位受益最大的閣老一並給了,如何?”
陸安珩也配合地一笑,伸手指了指姬玄的苦瓜臉,而後對著正朔帝吐槽:“陛下您看看姬閣老這臉色,苦得都能擠出汁了。指望著鐵公雞出銀子,微臣這獎賞估摸著得等到猴年馬月去才能到手。陛下您突然這麼說,不會也是打著賴掉微臣獎賞的主意吧?”
正朔帝撐不住笑了,沒好氣地瞪了陸安珩一眼,咬牙吐了回槽:“還說姬閣老是鐵公雞,你這見錢眼開的性子,也沒比姬閣老好到哪兒去!”
薑閣老則不動聲色地來了個雙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然他倆怎麼會這般投緣呐?”
陸安珩頓時覺得自己中箭無數,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鐵公雞那一掛了,簡直懷疑人生。不可置信地望著薑閣老,陸安珩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忍不住反問道:“薑閣老,摸著您的良心再說一遍,我這還叫鐵公雞啊?當初也沒少給國庫做貢獻呐,彆的不說,玻璃的分成我可是每個月都給朝廷交了帳的。要是我這樣的還算鐵公雞,那這世上就沒有大方的人呐!”
薑閣老卻不接陸安珩的話頭,反而極為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這放大鏡倒是有趣,不知是怎麼做出來的?老夫看著倒是和普通的玻璃有點不同。”
說到正事兒,陸安珩也顧不得耍寶了。他方才本就是為了活躍氣氛才這麼說,這會兒話題回歸正經,陸安珩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四下一瞅,從正朔帝的禦案上扒拉出鉛筆和紙,而後熟練地在上頭畫了透鏡成像圖,標上焦點,順帶還給他們普及了一下簡單的光學原理。
這知識還真超出了他們的學習範疇,薑閣老和正朔帝都聽蒙了,姬玄更是滿眼問號,唯有陸安珩的前任上司,工部尚書謝蘊還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插嘴問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