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1 / 2)

青衣仆從進了大阿哥住的小院, 卻見院中由遠及近擺了幾個草靶, 胤褆正帶著八阿哥往院子中間站了,逐一試驗桌上的火銃。

見來人在門口駐足, 一臉為難, 胤禩便主動拱手道:“時辰差不多了,大哥,我先回去歇晌。”

胤褆卻抬手阻止了他,衝門口那人道:“有話就說, 這裡沒有外人。”

“是。大爺八爺, 奴才親眼見裕親王黑著臉從鑒淵齋出來, 如今太子又把四爺叫過去了。”

“知道了,下去吧。”胤褆臉上浮起笑容。裕親王跟他多有不合, 那天八阿哥報信,他查到裕親王跟永和宮一係的人合夥在莊子裡種植番麥。

這番麥有什麼好神神秘秘的?胤褆百思不得其解, 這老狐狸又滑不溜手, 且防著他呢!胤褆的人多方打探,始終得不到準確的消息。

不願眼睜睜看著裕親王立下大功,官複原職, 胤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消息捅給了皇太子。他在心裡冷笑, 你瞞得過我, 有本事也瞞著太子呀!老四也不是個安分的, 正好由著他們兩邊爭功結怨。

胤褆非常滿意自己的計謀, 他臉上堆起笑容, 親密地攬了八阿哥在身邊:“好兄弟,虧得你敏銳。咱們這位皇伯父機靈著呢,可惜就是沒養個好兒子。”又道:“天主教那幫燒白蠟燭的洋鬼子近日進了些新鮮玩意兒來,我都給你留著呢,隨便挑。”

他說著拉了胤禩往庫房裡去,果然滿滿三個大紅漆箱子盛滿了西洋物件。胤褆喜歡的無非是些阿拉伯人的彎刀之類的玩意,倒無甚稀奇。

胤禩客氣兩句,隨意撿了兩件在手裡,卻見箱子裡有一盒七八個拇指大的玻璃小瓶,盛著各色透明的液體,整整齊齊擺在法蘭西絨布裡,端的好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拿了在手裡端詳,聞到一股幽幽的香氣。

胤褆見了皺眉道:“那是西洋人的香水,好像叫什麼‘臘文德’?怪模怪樣的娘們兒玩意,你竟喜歡這個?哦,定是給良額娘討的吧?”說著揉了一把他的額頭,笑道:“你倒孝順,來人,好生收起來,送到八爺屋裡。”

胤禩道了謝,罕見地露出幾分笑容。

另一邊,胤禛正站在鑒淵齋正房門口的影壁外,等候太子召見。他已經站了小半個時辰了,無聊之下對著那個巨大的魚缸發起了呆。

那是個足有一丈寬的圓形青石魚缸,通體雕刻魚戲蓮花的圖案。奇特的是,石缸內部一半漆成純黑,一半漆成純白;中間用曲麵透明玻璃隔開,剛好成個太極八卦的模樣。黑部養著一條拳頭大小的白魚,白部養著一條同樣體積的黑魚。巨大的魚缸裡彆無他物,空蕩蕩的分外詭異。

連那影壁和旁邊的石桌上也分彆雕刻著《易經》和占星圖,胤禛不由在心裡嘀咕,二哥幾時對這些星圖卦象有了研究?

“怎樣?這個院子是孤才叫他們收拾出來的,四弟看著可喜歡?”太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側,負手而立,淡淡地問。

胤禛猛地回過神來,趕緊退後兩步行禮:“臣弟給太子請安。”

“起來吧。”胤礽平淡地叫了起。

胤禛這才發現,院子裡隻剩下了他們二人,不由心下一沉。太子卻固執地追問:“你還沒回答孤的問題。”

“臣弟不懂這些,不知該作何評價。”

胤礽忽的一笑:“你倒實誠。這話孤問過許多人,他們也都不懂,可都會在後麵加一句‘但您的東西,必然是最好的’。”

胤禛勉強回道:“這話也是實情。”

“易理推算之術高深莫測,晦澀難通。你年紀小,自然沒有閒心去研究這個。”胤礽臉上笑容加深,“但是孤最近得了一件東西,卻是簡單易懂,你見了必定有興趣。”

胤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石桌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托盤,上麵蓋著黃緞子,便知重頭戲來了。他拱手道:“願聞其詳。”

皇太子抬抬下巴。胤禛過去掀了那緞子,隻見底下一個紅漆托盤上放著張脆弱發黃的紙條。隻是一張再平常不過的抄寫紙,寫著寥寥數行字。

隻一眼,胤禛就瞧出,這絕不是太子的筆跡,再細細一瞧,他的呼吸陡然加重,心跳的聲音清晰可聞,心下轉過千百種念頭,最終都化為驚懼的汗水從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中狂湧出來。

“這......殿下恕罪,臣弟不懂。”

“你當時還小,不懂也是常理。”胤礽仍是一副閒雲野鶴般悠閒的模樣,仿佛像說晚膳用哪道菜一般平淡地說:“大約在康熙二十二年左右吧,皇阿瑪找了當時拈花寺高僧給兄弟們算八字,隻算到老六就停了下來,要殺了那和尚。那和尚也是有些靈通,自己先坐化了。”

“更奇的是,皇阿瑪這樣一個英明果斷的人,最後卻改了主意。不僅沒有繼續追究,反而給拈花寺撥了一大筆銀子,重塑佛祖金身,還將那和尚的舍利子收到宮裡來妥善保管。不知四弟有何看法?”

胤禛急得連敬語都忘了:“這樣荒謬的傳言,太子也肯相信嗎?臣弟願以性命擔保,老六資質愚鈍,絕無可能擔當這樣的大任。”

“瞧你急的。孤若肯信,這字條也到不了你手上。”胤礽在石凳上坐了下來,撐開手上的竹扇不緊不慢地搖著,“這字條是當年梁九功寫給索額圖的東西,索額圖又轉到孤的手上。”

“什麼人盼著孤跟兄弟們勢不兩立?你的養母佟皇貴妃為什麼好端端的要去害老六?當時你額娘身邊還隻有老六一個孩子,若沒了他,德妃豈不是更有理由把你接回身邊?”

胤禛雙手握拳,猛地抬頭看他:“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胤礽冷冷一笑:“他們是什麼人?世上唯恐天下不亂者,當屬閹人、外戚和女人,可咱們都是姓愛新覺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