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152(2 / 2)

“你又不知道?”九阿哥愣住了,一個勁兒地往十阿哥身後躲,哭喪著臉喊,“你你你,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再也不敢跟你說話了!”

後頭院子裡的這麼大動靜,當然瞞不過僅僅一箭之遙的前院。

胤祥這些日子同樣反常,隻是跟十四恰好相反。他往常其實是個腹黑焉淘的性子,麵上瞧著一絲不苟、正正經經的,實際上跟十四一塊兒賴床逃課抄作業、追貓攆狗打孔雀的淘氣事情一樣都沒拉下。禦花園的小太監丟了捕鼠籠子,都知道上門管十三爺要。

又天生下得一手好棋,趁康熙錯眼不見的時候,四處找人對弈,拿金瓜子賭小太監們打的果子吃,好不快哉。

最近這些毛病都改了,換做每天寅時二刻準時摸黑起床,趕到永和宮請安——德妃一向卯初起床,當然是進不去的。回來練劍溫書,頭一個到無逸齋上課,申初下了學,再加練一個時辰的騎射然後去永壽宮請安——癆病會傳染,當然也是進不去的。再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去瞧瞧暫時寄養在格格所的兩位妹妹,回來溫書到子初時分。兩個時辰過後,又是下一天了。

整個人像上了發條的自鳴鐘一樣按部就班地走著,卻沒了笑模樣。乳母宮人屢次三番勸他跟額娘哥哥們談談。他心裡卻有個癡念頭。老十四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他要不把欠的這份情還上,就算有額娘哥哥們調和,也不過是麵子情罷了,拖上三五年,也就淡了。他還盼著日後能有個機會跟十四和好如初,哪怕賠上性命也值得了,因此反而躲著永和宮的兄姐們走。

一眾宮人眼睜睜地瞧著他臉上的肉一點點兒地掉下去,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萬萬沒想到,頭一個來探望的人竟然是八杆子打不著的太子爺。

太子此行卻十足懇切真誠,都沒讓人提前通報。胤祥匆忙迎到門口石階上就被他一把扶住,不僅不讓見禮,還不用尊稱,攬了肩膀一同進屋來。

胤祥樣樣跟四哥看齊,唯獨這品味二字上怎麼都學不來。他那屋子用古代話說叫直樸守拙,現代話說就是筆直筆直的直男風格。桌椅條凳、幾案床榻都是內務府標配,一色玩器全無,瓶兒花兒、珠兒玉兒更是提都彆提,隻堂上懸著他親筆臨摹的郎世寧《平定淮部得勝圖》,兩側掛著弓、劍、火銃等物。一應桌圍椅袱、床單帳幔隻用薑黃蓮青二色,紋樣也十分簡單。

太子背著手在屋裡轉了一圈,嘖嘖稱奇:“你就住這麼個雪洞似的屋子?老十三啊老十三,你讓二哥說你什麼好?那麼些不如你的,都還強三分呢!”

胤祥聽了心裡更是苦澀一片。這回出巡前,他每天在家待不了三個時辰,回家就閉眼,睜眼蹬上靴子就出門。饒是這樣,還有一半的時候歇在十四屋裡呢。管它金窩銀窩,還是草窩狗窩,又有什麼分彆?

太子見自己一句話問得弟弟紅了眼眶,覺得有戲的同時,心裡更是陡然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這些年總見老四老六得空就要湊在一處嘀嘀咕咕,領賞是一處,領罰也是一處,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曾想過皇額娘要是給他留個同胞的親兄弟就好了。夢醒了,也知道是癡心妄想。如今看來,老十三得寵這麼些年,卻甘願被德妃母子驅使,可見是個知恩圖報的。

太子想著不由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胤祥跟這位尊貴的二哥相處不多,全然不知他的思維速度堪比八百裡加急,已經從北京城跑到山海關那麼遠了。摸不清套路,胤祥隻得打起精神應付,足足聊了小半個時辰才送走這尊大佛,後背的衣衫都已濕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去請四哥……不,還是我親自去見他。”太子神經兮兮的,胤祥隻得暫且壓住心裡的彆扭,換了出門的衣裳,準備悄悄往上書房堵胤禛去。

剛一腳踏出院子門,就見十四屋裡的傻瓜太監劉根寶舉著根草笑嗬嗬地進來:“爺,我剛去瞧了乾東五所的新院子,離這兒不遠。日後我還常回來跑腿送東西,您要是還賞我鬆子兒,我就擱這兒跟我兄弟一塊兒吃了回去,也不誤差。”

他跟胤祥屋裡另一個姓劉的小太監是同鄉同姓,所以拜作兄弟,從小到大是一塊糕也要分著吃的情分。

胤祥忍了快一個月的眼淚被這個傻瓜一句話勾得縱橫滿麵。他揮退了上來勸說的仆從,蹲下來抹了把臉,大力拍著劉根寶的肩膀:“鬆子兒算什麼,要是有這一天,爺給你們在老家置宅子買下人!讓你們風光還鄉,拜過祖宗,祭過神靈,下輩子做親兄弟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