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

垂眸不再看辛揚挑釁的神色, 下一秒,淩酒酒劍指一並,在心中默念姬沉教給她的法訣——

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木劍, 此刻卻爆發出黑金色的弧光,在眾修士的驚呼中, 嬌小的少女挺拔如高樹,帶著與稚嫩麵孔不符的沉靜氣魄, 自手中引出一道劍影。

“嗡——”

一陣嗡鳴如光電破空,陡然間, 木劍的尖直直飛向辛揚!

辛揚根本來不及躲避, 隻覺一股冷風迫近, 心中惶恐難言——

淩酒酒竟到了築基中期!

怎麼會……怎麼會?!

來不及感歎更多,木劍已經如懸錐入目,真切的恐懼似無形的手攫住他的臟腑, 後背的月白衣袍立刻洇濕一片。

而後, 劍穩穩停在距離他鼻梁一指處!

辛揚視線顫抖看著劍尖,鬢角滑落一滴冷汗。

耳邊, 少女清脆而果斷的聲音傳來:“現在,我的朋友可以坐在那裡了嗎?”

眾人無言, 各有所思。

雖然隻是分秒間的簡單一擊,可淩酒酒出招迅疾,收勢自如, 已經足夠說明她的修為在大部分人之上。

原本眾星拱月般圍在辛揚旁邊的修士都目光躲閃,訥訥不語。

他們沒有辛揚的背景, 更沒有淩酒酒的實力, 隻有沉默是他們最好的保護色。

辛揚喉結動了動, 腿一軟, 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他顫抖著手收起柳葉刀,心中驚懼與不甘似泥沼吞沒本應有的羞恥感。

為什麼?

為什麼他總是不夠強!

見辛揚空出位置,淩酒酒也沒有再追究。

她懶得將事情鬨大,她沒想做正道之光,隻是不想看謝翎翎和譚姝雪因為自己受委屈。

淩酒酒召劍回掌,歪過頭對謝翎翎和譚姝雪折了眼睛,輕聲道:“你們坐吧,最後一排寬敞又不容易被提問,我去後麵坐啦。”

她對坐在前排沒有什麼執念,隻要能聽清楚師長授課,能看清法訣演示,坐在哪裡對她來說都一樣。

方才所向披靡的修士變回了大方濃麗的少女,圍觀群眾仿佛觀賞了一場變臉,看了看好不容易撐著桌案站起來的辛揚,才確認方才不是爽文幻覺。

淩酒酒說完就轉身往後走,站立兩旁的修士麵色各異,有訝然豔羨,也有刮目相看,他們像是拉鏈上被打開的鋸齒,迭次讓出一條路來。

淩酒酒緩緩走到空空蕩蕩的最後一排坐下,習慣性地把劍掛在腰間,又從儲物環中拿出課本翻閱。

餘光中,突得閃過兩道月白色的影子,淩酒酒一抬頭,正好見譚姝雪和謝翎翎一左一右坐到她邊上。

兩人身姿筆直,眼神堅毅,義薄雲天地異口同聲道:“我們陪你!”

淩酒酒哭笑不得。

三個人都沒坐在前麵,她出劍出了個寂寞。

不顧淩酒酒勸告,譚姝雪和謝翎翎拿出課本,往青竹案上端端正正地一摔,震得桌案抖了抖。

譚姝雪一雙鳳眼飽含敬佩和義氣,她不愧是霓玉師尊的親傳,發起言來頗有霓玉風範:“師尊說過‘心懷感激,路遠不懼,摯友不必多,二三個一生足矣’,酒酒,我不會拋棄你坐到前麵的!”

謝翎翎耳朵立得像是小電視上的兩個天線,神色嚴肅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打倒帝國主義,附和道:“花花世界迷人眼,我的朋友我給臉!聽懂掌聲。”

淩酒酒:……

你們是在一個社會學校進修過精神發言嗎?

而一旁,譚姝雪鄭重點頭,然後鼓起了掌。

淩酒酒:?

你倆怎麼還配合上了啊喂!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好推辭,隻是看著兩個傻得可愛的同窗心裡一暖。

身邊還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議論著,驟然間,這些討論聲全部停止,眾人視線都集中在最前方的教案後麵的透明陣法上。

陣法中間出現水紋漣漪,是任課師長到了。

眾修士噤聲坐正,便見一年輕挺拔的黑衣修士腰佩黑劍,右手按在劍柄,長腿一邁,正好走出陣法,站在教案前。

他的從容而淡漠,分明年輕俊美,身上卻帶著尊師如山的厚重氣質,正是這種氣場,令人覺得他麵上應該帶著師長那種親切和藹的笑,可真望去,卻發現他的麵上並沒有表情。

他視線並不冰冷,卻也不帶任何感情,隻有掃過最後一排時微微一暖,像是黑夜裡火柴一閃,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道:“因任課師長外出曆練,本學期法訣課由我暫代。”

話如一滴水落入熱鍋,周圍再次響起嘈雜的議論——

一旁的外門弟子壓低了聲音跟同桌議論,道:“好俊的男修,這位是哪一峰的師兄?”

他的同伴消息靈通很多,道:“這位就是天生劍心,入門五年便修成金丹的姬沉師兄咯!”

在淩酒酒旁邊,譚姝雪險些跳起來,引得竹椅子咯吱亂響,她拉住淩酒酒的手臂,結結巴巴道:“姬姬師兄!”

她紅著臉看向淩酒酒,道:“咱咱們這屆氣運真好,這這是姬姬師兄第一次講授呢!”

淩酒酒安撫地拍拍譚姝雪的肩膀。

然後善意地糾正了一下她的稱呼。

謝翎翎眼睛吊起來,湊到她邊上絮絮叨叨:“早知道是姬師兄上課,咱們去做第一排就好了。”

淩酒酒也很意外,之前姬沉並沒有跟她說過會來代課,估計也是臨時安排。

不過這意外卻令她有些開心,像是在心裡戳開了一瓶甜酒,冒出甜絲絲的味道。

淩酒酒的想法在姬沉麵前向來不藏著,當下也不管穿越整個教室的修士,姬沉是否能看到她,不自覺就仰臉來對他擺出笑容。

視線卻驀得對上,姬沉抿唇笑了笑。

本來沉靜如山的郎君,笑起來如同朗月照水,清風拂雲,似乎整室隻餘兩人,一下就把她拉進他含笑的眼睛。

淩酒酒猝然挪開視線。

突然臉紅。

……她不對勁,她見到姬沉開心什麼?現在又害羞什麼?

不等她糾結,身邊傳來壓抑的驚呼——

“姬師兄對我笑了!”

“混說!姬師兄明明是對我笑的!”

淩酒酒:……啊?

巧了,她也這麼覺得。

莽撞了,原來姬沉不是在看她。

倒也可以理解,隔那麼遠,姬沉又是正對大家,誰看了難免都覺得自己跟他對視了。

或許他的笑本身就沒有特定的目標,隻是對著新入門的師弟師妹客套罷了。

念及此,她心頭帶上古怪陌生的澀意,卻又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輕鬆。

然,沒等她輕鬆多久,就聽姬沉傳音入密,含笑的聲音顯得更低更有磁性:“法訣用得不錯。”

淩酒酒:!

突然被誇,再次臉紅。

她低著頭遮住發熱的臉,下巴找胸口,點了點頭。

姬沉隻能看到淩酒酒頭頂,還有柔軟的碎發裡秀氣的紅色耳尖,被她小巧的腦袋帶著抖了抖。

方才有多麼冷靜斷然,此刻就多麼軟糯乖巧。

他突得想上去摸摸她的頭,最終隻又抿唇笑笑,才對眾人道:“我是天闕峰長霄師尊真傳弟子姬沉,在開課之前——”

他頓了頓,說出了那句無數學生午夜夢回時的噩夢語錄。

“前排還有位置,最後一排的修士坐到前麵來。”

淩酒酒:虎軀一震。

臉不紅了。

臉白了。

她不喜歡坐在夫子眼皮子底下,但譚姝雪和謝翎翎顯然正相反,聞言,他倆麵上浮現喜色,一左一右迫不及待地拉著淩酒酒坐到第一排。

好在姬沉不是那種熱衷互動的夫子,他講起法訣來深入淺出,講解之外時不時停下演示一下,聲音好聽,引訣的手修長好看,最重要的是隻答疑不提問,讓淩酒酒體會到了坐第一排的快樂。

第一節課很快過去,修士們規規矩矩同師長行了禮,待姬沉走後分彆拿出□□湧出教室。

下一節課是《師尊講壇-歸墟仙宗上古曆史》,今年昭虹學堂請了點星峰的昊元師尊在翡翠浮穀講授,眾弟子都想早些去占個好位置。

尤其是那些點星峰的真傳和想要拜入點星峰的外門弟子,更是拿出競技體育的勁頭飛撲去,宛若幾道慘白虛影劃過昭虹上空。

謝翎翎從前沒有接觸過正統修仙門派的法訣,第一節課有些吃力,下課後端著書跟淩酒酒和譚姝雪請教,等兩人耐心講完,整個教室隻剩下他們三個人。

謝翎翎有些歉然地道了謝,得知譚姝雪在掩月峰從小聽著歸墟曆史長大,淩酒酒又不在乎位置前後,他這才鬆口氣,三人一同往翡翠浮穀去。

才一出門,耳邊驀得傳來不急不緩的男聲,道:“幾位師弟師妹,留步。”

見姬沉從濃翠掩映中走出,三人猛地頓住,認真行了師長禮。

姬沉從容走向三人,自袖中渡出兩棵泛著銀光的白色靈株遞給譚姝雪和謝翎翎,道:“這固元益氣的銀粹草,便當做見麵禮。”

謝翎翎顫抖著手接過,兩隻耳朵在頭頂一會排成一字,一會排成V字,最後撕心裂肺地喊道:“這真的是傳聞中價值五百靈石的上品靈株銀粹草嗎?!多謝姬師兄!”

譚姝雪顯得淡定很多,她什麼場麵沒見過。

但是《歸墟日報(特刊)-姬沉:九億女修的夢》的主人公親自送她靈株,這場麵她真沒見過。

她好歹禮數做全,維持住掩月峰真傳的麵子,但是一開口裡子沒保住:“多謝姬姬師兄!”

淩酒酒雖然不差錢,但是沒有哪個女孩子不愛收禮物,她目光追隨著另外二人收下靈株,最後眼神灼灼望向姬沉,其中含義再明顯不過——

我的呢我的呢?

姬沉看著她低笑一聲,隻對另外兩人說:“靈株罷了,不必道謝。你們同師妹在昭虹學堂互相照顧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