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2 / 2)

兩人這才明白過來姬沉的用意,趕忙客氣地“不必不必”、謙讓地“哪裡哪裡”、最終表態度道“一定一定”,完成收禮三連。

姬沉頷首,又道還有事情要囑咐淩酒酒,譚姝雪和謝翎翎聞言趕忙先行一步。

踩上□□,謝翎翎收起靈株,突得想起什麼,耳朵耷拉下來,人顯得懨懨的,扭頭對譚姝雪道:“好朋友,我覺得千鶴峰的注好像押錯了。”

專注學習和追星的譚姝雪也一臉惆悵:“哎,師尊的真傳弟子都統一收靈石押了柳師姐呀!”

而教室前,淩酒酒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姬沉,道:“師兄破費了。”

從長霄師尊到天闕峰的諸位師兄,她這雙眼睛看過了太多的劍修的貧窮。

聽謝翎翎說,靈株一棵就要五百靈石,兩顆一千靈石,這對於姬沉來說該是怎樣的一筆生命難以承受之巨款!

姬沉並不在意,隻單刀直入道:“師妹,叫住你是因為斂月穀的事情。”

淩酒酒立刻站直,麵色也嚴肅起來。

姬沉緩聲道:“點星峰徹查過,那名被魔核控製的千鶴峰弟子回宗後僅接觸過本峰弟子與點星峰弟子,與他接觸過的弟子並無異常,也無魔息。”

他接著道:“掩月峰那邊也清點了進入斂月穀的修士名冊,落語情毒的藥效在花中至多維持三日,而三日內進入斂月穀的弟子中隻有他一人有可能攜帶落語情毒。”

他說地輕描淡寫,淩酒酒卻不由得一驚。

一個修士的活動路線何其複雜,距離斂月穀的事情不到兩天,能把這一切徹查清楚,歸墟仙宗內部的雷霆手段可見一斑。

轉念一想,這也意味著後續無從調查。

淩酒酒有些失落,隱約又覺得自己一直遺漏了什麼。

這點印象像打水漂的石子,閃了兩下就沒入水中,她還不及捕捉,就聽姬沉話鋒一轉,道:“不過,排查時在千鶴峰外門弟子中發現一名潛伏的魔修。”

淩酒酒仿佛抓住了一束希望之光,不自覺傾身道:“然後呢?”

姬沉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道:“仍在調查,放心,會有結果。”

他的話神奇地撫平了淩酒酒的焦慮,她又想到著急也沒有什麼用,至少琉璃城的城眾沒有危險,隻能先安下心,低低應了一聲:“嗯。”

姬沉看著她又垂下頭,終是揉了揉她的發頂。

其實,他隱瞞了很多——

昨夜,點星峰,慎刑堂。

其餘弟子被屏退,隻有身著黑衣、青衫和靛青色道袍的三位修士,正是最初發現魔修的姬沉,天闕峰的師尊長霄和千鶴峰的師尊昊元。

暗室中陰冷潮濕,四下燃燒著幽昧的橙色火光,正映著“魔修”慘白的臉。

“他”其實稱不上魔修。

隻有人、妖、魔才能擔得上“修士”這個名頭。

——傀儡不行。

萬年前,魔尊淵冥化生後,從上古魔族處取得鉤吾山業火與烏木,後來魔王項乾羅專供傀儡術,以烏木做成魔偶。魔偶的魔息深藏於身體中且更加微弱,因此,比一般的魔修更難暴露,仙宗才一直沒有察覺。

被綁在慎行堂中的,就是一個精良無匹的魔偶。

魔偶思想簡單,比起“人”,它更像是一個通訊器,一邊向魔域傳遞所見所聞,一邊接受項乾羅的指令行事。

如今行跡敗露,魔偶已經沒了存在的價值,一苗藍火自魔偶口中溢出,它的軀體猶如正在融化的蠟燭逐漸變形。

在場的姬沉、長霄與昊元都沒有阻攔。

魔偶說到底隻是一塊木頭,很難發現什麼線索。

於是,在三人麵無表情的注視中,魔偶平平無奇的五官被扭曲成了詭異的角度,宛若帶上痛苦麵具。

它聲音如同殘破的風箱,語氣卻無比張狂,身殘誌堅地傳遞著項乾羅挑釁:“淵冥魔尊劫身降世!……本王已經知道……你們以為這蓬萊海還能保護你們幾天?總有一天,我族要討回萬年前的血債!……很快了,很快了!”

片刻,“呼”一下火舌卷風聲,藍火籠罩住它的全身,魔偶變成一地黑色灰燼。

昊元雙眼瞪得像是怒目金剛,方正的臉上掛著兩條溝壑般的法令紋,一看便常常板著臉,隻見他大掌一揮,黑灰旋即泯滅。

昊元怒喝道:“嘿忒!自以為是!這幾年太風平浪靜,竟讓這種東西渾入仙宗,亦是我失察!”

旋即有些歉意地看向其餘二人。

點星峰負責宗門秩序,混入魔修而不查,是他失職。

長霄寬慰兩句,又嫌棄地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玉劍上沾到的灰,再連用三個清塵訣,最終站直身子道:“魔尊劫身降世喊了幾百年了,還沒膩。”

頓了頓,同昊元對視一眼,才看向姬沉道:“最近魔域異動頻繁,這次,確有幾分可信。”

姬沉斂眸,唇角帶著冷意,隻對長霄傳音道:“正好,萬年前的賬,我等他來算。”

他言語殺機不斂,長霄抖了個冷戰,一陣雞皮疙瘩從耳後伸到後背。

倏而,長霄像是想到什麼難言之隱,將劍抱在身前,神秘兮兮地囑咐其餘兩人,道:“淵冥劫身的這事,先不要告訴霓玉吧。畢竟當年的那一段,哎。”

昊元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歎著氣點點頭。

隨後,慎刑堂又馬不停蹄地調查魔偶的來處,卻沒想到,一個外門弟子調查起來比千鶴峰中了魔核的真傳弟子更撲朔迷離。

從魔偶入門起,每一環都看似沒有問題,卻均經不起細細追究,點星峰慎刑堂追查起來格外緩慢,就連躲懶高人長霄都等不下去,親自下海追查。

但這些姬沉沒打算告訴淩酒酒。

不過是兔子一般的小姑娘,似長在掌心的一顆樹苗,還不該承受這些。

淩酒酒察覺不到姬沉的想法,她蹙著眉道:“有勞師兄,有進展可以告訴我一聲嗎?”

姬沉不置可否,隻是說:“師妹,知道翡翠浮穀怎麼走嗎?”

淩酒酒還在想魔修的事情,聞言瞎敷衍道:“哦師兄,不瞞你說,這個問題你問我就算是問錯人了……”

說到一半,在姬沉無語的注視下,她幡然醒悟:!

後麵還有課啊!來不及了!

下一秒,淩酒酒一把攥住腰間的司南石,另一隻手掏出□□,急匆匆道:“師兄我要遲到了!先走一步!”

她剛壓低身子,準備一路衝刺,後領處突得一緊。

淩酒酒:?

她被扯得雙手下垂,兩條腿還慣性地蹬了蹬。

然後被姬沉拎兔子一般拎到黑劍上。

姬沉將她放在身前,劍訣一起,道:“正好我要去翡翠浮穀,帶你一程。”

姬沉的劍比昭虹學堂統一發放的飛行器快多了,淩酒酒樂於鹹魚,安分地站在前麵,未多時便來到翡翠浮穀。

翡翠浮穀是一個直徑十丈巨大的盆地,內部是天生帶有磁性的水綠色木係靈礦,由上往下看宛如翡翠色的深湖。

與木係靈礦磁性相斥的淡金色金係靈礦組成圓陣穩穩懸浮於半空中,圓心處有一平整礦石作為師長的教案,其餘學生坐在圍成一圈一圈的桌椅上,類似於圓形階梯教室。

馬上就到上課時間,淩酒酒規規矩矩跟姬沉道了謝,便一路小跑進去找謝翎翎和譚姝雪。

翡翠浮穀之外,姬沉目送著淩酒酒,複抱劍入定,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熱情呼聲,道:“姬沉呀!我來了!”

姬沉睜眼,尋聲望去,便見長霄一襲青衫,翩翩然而至,騷氣瀟灑,像是一柄打開的畫著美男圖的玉骨扇子。

姬沉淡淡道:“東西拿到了?”

長霄頷首,又左右看看,擰眉問道:“我們酒酒呢?”

魔偶作為外門弟子曾在昭虹學堂求學,長霄想著興許會有一些蛛絲馬跡,便到昭虹拿魔偶當年的檔案。

說到底,這事情並不需要他親自出馬,隻不過他念著今天是自己名義上的親傳弟子淩酒酒開學頭一日,這才想來昭虹關懷一二。

姬沉眼風掃了掃翡翠浮穀,道:“她上課了,昊元的《師尊講壇-歸墟仙宗上古曆史》。”

長霄對著姬沉眯眼挑眉,茶色眼睛閃著促狹,道:“嗨,那不就是咱們當年的故事嗎?”

姬沉懶得搭理這個話茬,隻道:“有件事需得你去辦。”

聞言,長霄收起嬉皮笑臉,側耳過去。

聽完之後,他天生下至的眼瞼抖了抖,怪模怪樣地看著姬沉,道:“有人在開學第一天就出言不遜,與同學不睦確實該管,但辛揚這事你自己去找昭虹學堂的風紀師長說不就行了?”

長霄義正言辭的補充道:“你非逼我讓峰內長老出門打雜,自己來當法訣課的師長,不就是為了方便做這些事嗎你?”

姬沉瞥了長霄一眼,理所當然道:“我現在的身份隻是真傳,我出麵當然不如由師尊親自震懾。”

長霄被姬沉毫不遮掩的看工具人的目光刺得捂住胸口,小狗眼中閃爍著無聲的控訴。

這話你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剝奪他為人師長、教導淩酒酒的快樂,隨心所欲使喚師尊也就罷了,自己家底厚竟然從不想著孝敬師尊——

你姬沉什麼時候真當自己是真傳弟子了?有你這麼當真傳弟子的嗎!

長霄正要跟姬沉講講道理,視線中突然闖入一個嬌小的月白色身影,她剛好從翡翠浮穀中走出。

少女低著頭,臉上還有點羞赧,自己找了個牆根罰站似地站好了。

姬沉也注意到她。

分明還沒下課,淩酒酒怎麼跑出來了?

窩在牆邊的淩酒酒也察覺到兩人的注視,她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正好對上姬沉問詢的目光。

對視瞬間,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師妹,為何出來了?”

“師尊,你怎麼還沒走?”

姬沉:?

她叫他什麼?

淩酒酒:!

她怎麼說漏嘴了!

長霄作為三個人的電影裡沒有姓名的那一位,疑惑地挑起眉——

怎麼回事?

淩酒酒怎麼叫姬沉“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