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2 / 2)

周圍群眾立刻不想取信了。

他們想快樂吃瓜。

哇哦!

這段話,信息量太大。

淩酒酒一頓,扭頭就往回走,譚姝雪也忍無可忍,可憐謝翎翎實屬拉不住她們,反而像個洪水中的小豬崽被她倆拽著往前走,臉上還掛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淩酒酒麵無表情,手在劍上握緊。

謝翎翎的耳朵那麼可愛,為什麼不能露出來?

就因為這象征著他是妖修?

還有,雖然姬沉每天早上都拉她練劍,害得她睡不了懶覺,總是抓著她學這學那十分嚴厲,還有,今天又訓了她,但是——

但是沒有但是!

她淩酒酒就是不許彆人說姬沉壞話!

最重要的是——

明瑾柔這麼喊出來,大家不就更以為她在倒追姬沉了嗎!!

淩酒酒快步上前,“砰”一下把劍拍在明瑾柔麵前。

這一下將桌上玉簡都拍得震了震。

明瑾柔看向淩酒酒,卻見她臉上沒有暴怒,反而顯得平靜,或者說——

是淡漠,類似於姬師兄那種,漫不經心卻帶著審視的淡漠。

明瑾柔像是強光下的螞蟻,一瞬間心中一突,無所適從。

耳邊,傳來淩酒酒冷冽的聲音。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淩酒酒!”

明瑾柔:?

淩酒酒抿唇一笑,道:“第二,明師姐,你張口就來,信口胡謅,歧視外族修士,捏造我師兄徇私枉法,捅到師長那裡必定比辛揚罰得更重。”

明瑾柔緩過神來,鼻尖一抬,逞強道:“昭虹學堂,言論自由,你休想侵犯我說話的權利!”

此言一出,淩酒酒直接被杠笑了,她明眸一轉,知道跟明瑾柔這種活在自己邏輯裡的人沒法講道理,於是緩聲道:“明師姐,那你是想侵犯我說話的權利嗎?”

明瑾柔不以為意地一撇嘴,道:“你若非要告小狀,我也攔不住,畢竟師尊說過‘修士道法自然切磋技藝,小人蠅營狗苟難安好心’,你與我切磋,我歡迎,你要中傷我,那我同樣風雨無懼!”

一番話,將淩酒酒架在高處,若她不答應切磋,就是小人要中傷明瑾柔了。

此言一出,譚姝雪臉色大變,立刻拽著淩酒酒,又急又氣,小聲道:“酒酒,你彆答應,打不過明師姐的,她已經築基後期了,你隻有築基中期呀!”

淩酒酒拍了拍譚姝雪的手臂表示安撫,才脆生生道:“那麼,明日觀微丘,恭候明師姐。”

她轉頭對周圍道:“請諸位同學見證,若明師姐輸了,便跟我們好好道歉。”

明瑾柔譏誚一笑,大大方方道:“淩師妹口氣不小,如果你輸了呢?”

淩酒酒無所謂地挑挑眉,道:“師姐,我輸了,那我這個琉璃城買菜就給的盒子,送給你。”

圍觀眾人都一驚,暗恨跟淩酒酒比試的怎麼不是自己。

那盒子價值連城呢!

明瑾柔臉上一紅,道:“一言為定!”

昭虹學堂鼓勵學生互相切磋,一時間其他修士也不好出言阻止,這場比試便算定下了。

晚課是自行入定修煉,謝翎翎和譚姝雪看著淩酒酒心急如焚,卻不敢在師長眼皮子底下說話,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晚課,兩人似兩個小蜜蜂飛到淩酒酒身邊,原地瘋狂轉圈,焦慮地恨不得當場白了頭發。

謝翎翎唉聲歎氣,一雙耳朵貼在頭頂,道:“好朋友,這怎麼辦,明師姐修為壓你一頭呢!”

他自顧自惆悵滿懷,突得一撫掌,道:“去找姬師兄吧!讓他給你撐腰!”

淩酒酒想了想今天飛劍上姬沉板著臉教育她不能投機取巧的樣子,果斷地說:“姬師兄不會管這些的。”

謝翎翎登時蔫了。

譚姝雪低著頭想了半天,最終認清現實,開始跟淩酒酒分析戰術,道:“酒酒,明師姐是樂修,本命法寶是三弦琴,她以進攻為主,已經可以琴音化劍,你雖是劍修,但修為比她低一階,未必占優勢,明日最重要的是防守。”

淩酒酒點點頭。

在姬沉給她的課外讀物《當時我就震驚了:歸墟修士竟用了這樣的法寶!》中,看到過三弦琴,她記得使用三弦琴可以發動的招數。

琴音化劍淩厲而靈活,若是從前的她一定躲不過。

但下午在觀微丘學習後,她已經是鈕祜祿.剛好習得防禦法陣.酒酒,所以才敢應下明瑾柔的挑戰。

淩酒酒其實也沒有全勝的把握。

然,世間本就少有十拿九穩的事情。

這場比試就算輸了也不過損失一個盒子,這個代價她承擔的起,更何況她已經在草(一種植物)係統的錘煉中鍛造了非凡的心理素質。

她並不怕輸,隻怕沒有機會。

譚姝雪和謝翎翎完全無法理解淩酒酒的淡定,兩人陷入深深的焦慮,隻覺天不藍了,草不綠了,親愛的淩酒酒明天就要沒了。

淩酒酒好不容易將謝翎翎哄回男修宿舍,又把譚姝雪哄入定,這才趴在床上,把自己卷在被子裡,在臉畔放了一盞靈石做的小燈,把火係小獸拿出來暖手,一切準備好,終於小心翼翼地從儲物環中抱出紅盒子,拿出裡麵的乾坤戒。

乾坤戒裡塞滿了琉璃城中的來信,嶽瑛事無巨細地把城中事務跟她彙報了一邊,又挑著重要的奏折和財政報告給她看。

其餘就是嶽瑛和近衛們的家常閒話——

嶽瑛筆走龍蛇,道“女郎,莫信‘女兒有淚不輕彈’那一套,在外受了委屈切不能憋著。修為不必心急,順其自然。靈石尚夠否?嶽姨再寄些過去?”

也有近衛端端正正,一筆一劃道“城主,姬沉郎君遣來許多歸墟修士來城中,我們平時向他們討教,劍術提高不少哩!他們都會飛,城主回來時也會飛著回來嗎?……城主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還有近衛歪歪扭扭的字跡,寫到“城主,俺學會寫字了!”

淩酒酒嘴邊抿著笑意,笑著笑著,眼前就有點模糊,鼻尖也有點澀,她怕打擾到譚姝雪,閉著眼睛在衣袖上大大咧咧地蹭蹭鼻子,才提筆一封封回信。

不知過了多久,筆尖杵在錦帛上,變成硬幣大小的墨點,握筆的女郎偏過頭,閉著眼睛睡著了。

火係小獸睜開眼睛,露出火紅色的瞳孔,它看了淩酒酒一眼,又挪挪身子窩在她手肘和臉圍成的小小區域裡,扭扭身子一起入夢了。

星河染上天幕,逐漸被日光驅散,又是新的一天。

今早第一節課就是術法交流課,兩名負責監督的師長仙風道骨地盤膝坐在靈蘊繚繞的鬆樹下的青石上喝茶,遠處,做完清晨任務的修士們圍成一圈,看著立在三丈高的梅花樁上的兩位女修。

明瑾柔作為築基後期的修士,毫無疑義地,修為在昭虹學堂中是上層水平,是以,大部分修士都是來看她使用三弦琴的。

畢竟,大家心知肚明,那位天闕峰的淩師妹隻是一時逞強答應了比試,她雖劍勢有模有樣,但防守不足,對上明瑾柔絕對討不到好處。

上場前,譚姝雪和謝翎翎,還有幾個同樣來自天闕峰的弟子甚至還拉著淩酒酒教育了她好一番打不過就跑。

他們就連如何不失風度地認輸都幫淩酒酒規劃好了,還表示已經連夜跟千鶴峰的弟子商量好了分期付款事宜,願意集資給淩酒酒再買一個紅盒子,給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好一通安全第一,其他都是第二,眾人才放她迎戰。

梅花樁上,明瑾柔將妃色三弦琴抱在胸前,對淩酒酒道:“講清楚規矩,隻一條,先掉下梅花樁的一方為輸。”

淩酒酒右手拿出昭虹學堂統一分配的黑色木劍,出勢如風,淩空辟出一陣嗡鳴,劍鋒指向明瑾柔,她眉眼一低,淡笑道:“明師姐請指教。”

明瑾柔對她這種風淡雲輕的態度不屑一顧,纖手一動,在三弦琴上彈出第一個音節。

厚亮的音波似有實質,於空中凝出一個透明的扁盤,劃出虛影,橫飛直取淩酒酒膝蓋!

淩酒酒足尖一點,整個人向後一翻,如白色雪燕翩然躍動,旋即穩穩落在梅花樁上。

圍觀的修士讚歎聲疊起——

“好俊的身手!”

一招試探出虛實,明瑾柔麵上多了幾分認真。

她不想在這場勝負已定的切磋上浪費時間,當下自丹田調動靈力,扶穩三弦琴,腳踏梅花樁,向前飛掠。

明瑾柔素手一撥,即刻有悠揚的樂曲回蕩在觀微丘上空,聞之如見金色的雨飄然而至,心神為之一蕩。

而隨著音波不斷彙聚,半空中赫然凝結出十把緋色鋒利短劍,旋轉著向淩酒酒撲去!

梅花樁下,譚姝雪雙手握拳,手心都出了冷汗,

明師姐以琴音化劍攻擊,又以琴音本身護體,攻守兼備,她同為樂修,看了也隻有直呼內行的份。

酒酒,恐怕難以抵擋。

其餘人也有同樣的想法,看向淩酒酒的目光泛上擔憂和同情。

視線彙聚處,淩酒酒從容而立,稚嫩的麵龐上平靜淡然,仿佛她隻是在看一場飛花,而非麵對強敵。

陡然,她眼神一凜,全神貫注感受天地運轉,想象自己化為觀微丘的一部分,感受著靈氣與靈蘊的律動。

一如姬沉教她無數次練習過的那樣。

三息後,她調動靈氣於掌間,渡於劍身,平凡的黑色木劍上驟然閃過一條金紅色紋路,劍招未出,劍氣已磅礴而至,揚起她月白的長袍,撞在明瑾柔的音波上,隱約發出古鐘撞鳴之音。

聲音不大,卻穿透力極強。

聞聲,遠處正在喝茶的兩位師長頓了頓,對視一眼,隨即都來了興致,緩緩轉過身子,麵向梅花樁的方向。

一位白髯師長摸摸胡須,笑眯眯道:“築基中期,便可調動外界靈氣化為己用,雖是天生道胎,倒也夠勤勉。”

他抬抬頭,對著頭頂濃密的鬆樹枝葉,道:“姬沉,你們師尊收了個好徒弟。”

鬆樹之上,悄然而至的黑衣劍修看著遠處的梅花樁,抿唇笑笑,道:“師長慧眼識珠。”

另一個圓潤的師長長袖微動,石板上便多出一個天青色茶盞,他仰頭道:“你修為越發精進,不知不覺竟已經元嬰,連我都差點沒察覺你的氣息,彆在樹上呆著了,下來,一同喝茶吧。”

姬沉也不推辭,翻身而下,穩穩落地時衣袍都未亂一分。

而在他們遠處,人群中間,淩酒酒已經舉劍直直迎上明瑾柔的琴音劍。

一招直取,毫無迂回,十足十的劍修風格。

劍氣似無形的屏障,破開明瑾柔的琴音,就連妃色短劍也受其震懾開始震動,妃色劍陣隱有破敗之勢!

戰局,即將反轉。

明瑾柔眼神一沉,手下動作更快,樂聲如驟雨墜落銀盤,一些甫築基的修士已覺心中躁悶,念起靜心訣。

隨著她的動作,妃色短劍似被注入了新的生機,銳意更深一層,不再被劍氣震懾,反而如箭奔靶,向著淩酒酒飛去。

明瑾柔自信一笑——

兩人本就相隔不遠,在她琴音化劍全力施為的攻勢下,淩酒酒絕無避開這個劍陣的可能!

淩酒酒衣袍被音波吹得發出獵獵風聲,眼看劍陣近在眼前,下個瞬間,就將對上她的木劍。

她竟仍不避讓,隻是左右微動,兩指並攏,心中默念法訣,並喝到:“出!”

言出法隨,陡然,一個直徑約一丈的金色八卦防禦法陣出現在她麵前,金光流動,符篆輝煌,如同堅韌的盾牌,撞向緋色劍陣!

這是姬沉昨天教給她的法陣,因為她靈力有限,隻能凝結出一丈大小,但打明瑾柔,足夠。

“咚——”

音波在法陣的撞擊下猝然粉碎!

眾人還不及驚訝,便見法陣撞上緋色短劍,引出一陣令人牙酸頭皮發麻的金屬剮蹭的聲響。

隨著淩酒酒持金光法陣前進,短劍如同脆弱的牙簽般儘數折斷,在劍氣與音波的亂流中四下紛飛,有些刺入不遠處的樹乾,還有一些墜落梅花樁,狠狠插1進草地中!

幾片鋒利斷劍割破淩酒酒的衣袍,瞬間,她手臂上洇出紅色血痕。

明瑾柔難以置信地看著淩酒酒,她瞳孔逐漸縮成一個點——

淩酒酒明明剛入門,怎麼可能領悟這個難度的法陣!

淩酒酒的眼神沒有變化,即無自得驕傲,也無輕蔑譏嘲,但這種淡定,在明瑾柔看來反而是最紮心的諷刺。

淩酒酒不知道明瑾柔的心理變化,她全力以赴,破開最後一柄緋色短劍後收起法陣,緊接著,她與劍化為一體,以破空之勢衝向明瑾柔。

她動作太快,明瑾柔還來不及反應,就見淩酒酒的劍鋒出現在眼前,她下意識一躲,腳下一空——

原來,她早已經被逼到邊緣,這一腳下去並無梅花樁,她無助地晃動雙手試圖保持平衡,最終如同一隻折翼的白色撲棱蛾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這時,圍觀的昭虹弟子才從震撼回神,不知是誰第一個難以置信道:“淩酒酒,贏了?”

遠處鬆樹下,兩位師長將茶盞放在石板上,眼中欣賞不掩。

白髯師長撚了撚胡須,笑道:“這小修士,頗有些靈氣,堅持下去,未來不可限量。”

圓潤師長笑得像個彌勒佛,道:“姬沉,你們師尊收了個好苗子……哎?姬沉你去哪?”

黑衣劍修按著佩劍倏而起身,眨眼間隻留下一個挺拔如鬆的背影,他沒有回頭,隻傳音給兩位師長道:“師妹受傷了,弟子先行一步。”

而戰局之中,淩酒酒輕輕落地,劍尖刺向三弦琴的琴頸,又堪堪停在距之一掌處。

她側著頭看呆若木雞的明瑾柔,甜甜地笑笑,道:“承讓了,明師姐。”

明瑾柔無語凝噎。

為什麼?

為什麼你像個沒事人一樣笑得這麼甜!

事後猙獰的笑容是對你對手基本的尊重啊!!

淩酒酒劍鋒轉了轉,笑意也收斂,道:“明師姐,願賭服輸,你可以開始道歉了。”

明瑾柔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忍受著巨大的屈辱,半響,才咬咬唇,壓著怒火小聲道:“對不起行了吧!我道歉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她說完就要站起來,豈料麵前的木劍陡然前進三指,惹得琴弦一聲低響,她又嚇得一屁股坐回地上。

淩酒酒笑得溫暖和煦,垂眸看著明瑾柔,一字一頓道:“明師姐似乎不會道歉。”

她頓了頓,道:“沒關係,我教你。”